〔原创故事〕救赎

救赎

（本文写于《阿瑞斯病毒》第三结局开放前）

1. “我感觉……充满了力量！” 成功了。终于。 “现在你可以放了我和我的妻儿吧？”生物学家查尔斯略微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妻儿？”他冷笑一声，微微转过脸去。“你这么有价值的生物学家……我怎么舍得放走呢？”他摆摆手，两名手下擎起查尔斯的胳膊，几乎将他瘦弱的身体从地上举起来，架出了实验室。 “不！你不讲信用！”查尔斯徒劳地挣扎着，嘶吼声在他的身后回荡，但他丝毫没有在意。 他将手伸进西服的口袋，掏出一张小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容光焕发，嘴角微微上扬；女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在他们中间，是一个咧嘴欢笑着的男孩，他似乎可以听见男孩那无忧无虑的笑声。 不去想了罢。他迫使自己抬起头，闭上眼睛。一滴眼泪划过他的面颊，没有人注意到。

2. “你们不能这样做！这违反道义，背离人性！” 政客嘶吼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激烈言辞在大厅中回荡。 政府怎么能这样做？国家元首下令开启一个科研项目，通过病毒来改造动物和人类的基因来打造“超级士兵”，同时对外声称这不过是一个医学研究！他们怎么能这样做！ “元首”的代言人用不合常理的冷静和伪善的微笑面对政客的愤怒：“尊敬的先生，请容许我向您解释这个项目的优势。我国的多个科研小组在政府的支持下已经对阿瑞斯项目进行了充分的科学技术准备，项目的可行性是十分能够接受的；其次，阿瑞斯项目，作为一项技术革新性科研项目，涵盖多个领域，一旦成功，实验开发的‘超级士兵’、‘超级工人’、‘超级动物’会在我国的军事、经济、工业、民生等各个方面引发一次产业革命，极大地推动我国的发展。最后，在道义方面，我国政府为体现人道主义精神，所有的人类实验对象全部是自愿参加项目、并且与政府签订合同的，我国政府在这方面的努力可谓充分体现了人道主义的关怀。”大厅中议论纷纷，与会的各界要员们纷纷点头称赞。 怎么会这样？这个国家已经被片面的“富强”迷住心窍了吗？“你们这些利欲熏心的小人！这个项目必须被禁止，永远不得开启！”大厅中顿时鸦雀无声。“如果政府有任何重新开启阿瑞斯病毒的意图——”政客掏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这个项目的所有真相将会在第二天见诸电视新闻和报端，全国人民都将知道你们的恶行！”他带着胸中燃烧的怒火愤然离席，“砰”的一声甩上了会议厅的门。 3. “20个单位的II型变种个体已经准备完毕，另有上百个正准备进行处理。” “很好。”他迈着大步走过一排排灌注着绿色液体的培养舱。一路上所有的守卫和技术人员都对他深深地弯下腰去——这些都是他的手下。 他径直穿过基地中所有的实验设施，推开一扇门，来到一间设施齐全的广播室中。他稳稳地坐在桌变的高脚圆凳上，面对着话筒和显示屏。 这是最重要的一次宣讲。他对着话筒开口，整个基地都接收到了他的广播。 “各位，新一代病毒变体已经在组织的不懈努力下研究完成。通过新一代的病毒，我们可以打造出强大而稳定的真正‘超级士兵’——组织对这座城市、这片区域甚至这个国家的控制指日可待！”他想象得到组织成员们欢呼庆祝的样子——他们出身土匪、强盗和罪犯，“控制这座城市”对他们而言就意味着大肆掠夺的许可。由他们去吧。但他们得听我的。 “同时，随着病毒研制完成，组织内部也决定让我们的组织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披头露面——不再是烧杀抢掠、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的‘蝗虫’，而是从烈火中诞生，为建立人类的新秩序而不懈努力的‘救赎者’。” 他关上话筒。内心生出一种由衷的轻松喜悦，但他多年历练的处变不惊却立即让他冷静下来。 这是第一步，他想，只是迈向光明未来的第一步。 既然他能让一盘散沙般的地方犯罪势力团结为一个强大、高效的集团，为什么不能让一群穷凶极恶的“蝗虫”转变成由他指挥、拯救世界的“救赎者”？ 当这个世界为我所用时，我自会拯救它。

4. 政客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并非身处温馨甜蜜的家中。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陌生的空旷房间，并且——它不是孤身一人。几个黑影围绕在他身旁，但光线昏暗，他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尊敬的先生，请不要迁怒于我们。这是最高元首的旨意。”一个声音说道。他甚至来不及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就感到了来自后脑的重重一击。眼前一黑，他又陷入了昏睡。 他在金碧辉煌的会堂中，站在万众瞩目的讲席上。他发表倡导民权的演说，为平民的权利而不懈奋斗。掌声雷动，这是属于他的荣耀。他深深鞠躬，转身走向幕后，推开一扇门，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他的爱人就在不远处，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她的美几乎能夺走他的呼吸，她是如此年轻而富有朝气，就像他在学生时代第一次遇见的她一样。她向他走来，脚下的地面开出朵朵鲜花。一眨眼，她穿上了洁白的婚纱。她牵起他的手，走上红毯。再一眨眼，她已是贤良淑惠的妻子，年幼的儿子围着他打转，对着他笑。他弯下腰去，抚摸孩子的脸。 突然，一片黑暗袭来，妻子、儿子和他温暖的家在一瞬间被黑暗抽离他身边无影无踪。他醒了。一个人来到他面前。“如果你能提前预知现在你的处境，并且拥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怎么做？”这个声音异常熟悉。“不过……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这个人打开了灯。现在政客认出他来了。他是国家元首的那个代言人。“我们的元首不容许你这样的反抗者存在。阿瑞斯是一个重要的项目，失败是不被允许的。 两双有力的手将政客架起来。“你们要做什么？” “放松，先生。我们带你参观一下。”

5. 政客走过——不如说是被拖过了一条走廊。走廊两边对称排列着钢化玻璃筑成的小房间。 “睁大眼睛看着，尊敬的先生。” 房间里关了一些动物——不正常的动物。巨大的甲虫，背上生着巨大的颤动的绿色囊泡；腹部有着诡异绿色脉络的大蜘蛛；还有全身长满脓疱，从中流出绿色汁液的蟾蜍。政客感到反胃，同时不寒而栗。 “我们的实验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失误。病毒不仅改造了实验体的身体，同时影响到它们的大脑——关闭了除脑干以外的全部大脑功能，实验体不会感到任何疼痛，同时极富攻击性。我们还发现，病毒在人体上产生的影响更令人惊讶。 政客倒抽一口冷气——面前的一个个牢房中关着的实验体人类，已经完全不具人形。这些实验体身上遍布可怕的疱疹，皮肤完全变色，口中滴下绿色的液体。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的眼睛……它们看着政客，就好像久未进食的野狗看着一块肉一般。 突然，他们停在了一间牢房的门口。政客向牢房里看去。他突然感到，里面的这只实验体似乎分外熟悉…… 不！ 一阵天旋地转，他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虽然面前这只实验体与其他所有一样面目狰狞，他仍然能认出——这是他的妻子。 “你的儿子更幸运一些。他在实验中意外身亡了。” 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烫，发出仇恨的尖叫。但他只是蜷缩在地上，颤抖着，抽泣着。他不敢抬头，他害怕他妻子的眼睛。他知道她正看着他，就像野兽看着猎物一样。

6. “尼奥。” 尼奥从昏厥中醒来。他很疑惑，刚才那些袭击他的变异生物为何没有杀死他，而只是将他击晕。 尼奥看清了——眼前站着一个人，高大而瘦削，穿着整洁的西服，两手背在身后，鼻梁上架着一副褪色的眼镜，饱经沧桑的脸上浮现着一抹神秘的微笑。这样的形象，与他身边那些凶神恶煞的土匪显然不是一个层次。 “你是……？”尼奥费力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手铐铐着。 “我的名字，没有意义；而我的身份，想必你已经猜到了。” “‘蝗虫组织’的首领……” “我们不是‘蝗虫’，不再是。”他缓缓扫视了一下身边荷枪实弹的部下。 尼奥轻哼一声：“你凭什么认为，你们这样的人能救赎这世界？” “力量。”他重新转过身面对尼奥。 “力量……不能救赎世界，不能维护世界的安宁……它只会带来无尽的纷争……” “你错了。只有分裂的力量才会将世界引向纷争。真正的力量是团结的。当我的力量征服一切，我就会救赎这个世界。我们的政府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元首’也没有。现在，阿瑞斯项目的成果到了我的手中——它是我救赎世界的手段。” 尼奥没有说话，低下头去。良久，他问道：“为什么我还活着？” 面前的男人突然俯下身子，就像一个慈爱的父亲对他的儿子一般。“尼奥，你在歧路上走得太远了。你是受害者。想想看——研究所那一战——你失去了两名亲如家人的战友。另一名战友背叛了你，去追求他自己的利益。这一切的罪魁是谁？是僵尸？是病毒？不，是政府。政府将你们派去执行这个自杀任务，政府摧毁了你的信仰、你的忠诚、你的心之所在、你的第二个家庭——SOT小队。 这段话如咒语一般，将尼奥拉回记忆中的平和生活——和战友们一同受训的日子；穿上SOT小队制服的第一天；和四名队友一同开怀大笑的时候……这些，都没有了，不会再有。 “你究竟是谁？” 他慢慢地站起身，如巨人般矗立。“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令尼奥意外的是，他手上的手铐松脱了。 “他们夺走了我最珍视的东西，他们也夺走了你最珍视的东西。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别再为自己而战，尼奥。为救赎这个世界而战吧。我给你时间考虑。现在走吧——我不会阻拦。我相信，当你再一次看到‘救赎者’的旗帜的时候，你会加入我们的。”

7. 鲜血与火焰，他的世界在崩塌。 面前的监控显示屏上，是尼奥的身影。他闪转腾挪，数十只变异生物丝毫奈何不了他。 他开始怀疑，当初没有杀死尼奥是不是一个错误。他精心打造的力量和秩序，却因一个小小的失误而分崩离析。 最后一头变异生物倒下了。尼奥来到了他的门前。 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尼奥冲了进来，手中紧握十字弩，对准他的胸膛。 他没有试图反抗。 “尼奥……” “你失败了。” 他无奈地笑了。“是啊，就像无数为救赎世界而挣扎的前人们一样。” “就算不是我，你的‘救赎者’也无法给世界带来秩序。你的手下已经开始自相残杀，争夺稀缺的资源。”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接着，鼻子一酸，流下两行浊泪。“我对不起你们。”他用颤抖的手摸出口袋中那张已满是褶皱的照片。 “我很抱歉。他们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呢，尼奥？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呢？你让他们失望了吗？” “我想，还没有。” 长久的沉默。

“我在你身上看见了黑暗，尼奥。”

“而我在你身上看见了光明。”

“黑暗必须被剔除。”

“光明必须被保留。”

“如果我注定不能救赎这个世界，如果最终我走的路被证明是错误的……动手吧，尼奥。救赎我，也救赎你自己。”

“再见。”

“再见，尼奥。你的路还很长。再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