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

第三章（下）

从武庙里出来，光鹿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令牌，对于怎么前往灵鹫宫而发愁。

刚才她打听过了，这边压根就没有整个的详细地图，只有一些片段式的地图概要，完全无法知晓具体路线。

“唉……看来得一路问过去了……”

“哒，哒哒，哒……”有马蹄声缓缓靠近。

光鹿回头一看，一匹枣红大马正踏步而来，这马拉着一个板车，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人手拿马鞭，倚坐在装满货物的板车上。

“这位老哥！”光鹿笑眯眯地招手，拦下中年人。

“这位小女侠何事？”中年人拉马停下，问道。

“不知老哥可知若要前往灵鹫宫，该如何走？”

“灵鹫宫？”中年人挑眉，“我正要去缥缈峰送些货物，灵鹫宫可就是在那缥缈峰之上，小女侠若是不嫌弃，我载你一程如何？”

“当真？”光鹿眼睛一亮。

“哈哈！自然！”中年人爽朗一笑，“来！此去旅途遥远，小女侠不嫌弃这区区板车才好！”

“自然不会。”光鹿笑笑，翻身上了马车。

马鞭一扬，板车颠颠簸簸地向前驶去，转眼便出了城门。

青石大道宽敞明亮，旁边平缓的山坡上有个小姑娘倒骑毛驴，拎着只竹笛百无聊赖地吹着。

“吹的真好听。”光鹿转头看着，似乎有一种力量让她多注意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姑娘。

“你说她？”中年人笑笑，“回头啊，你见她的次数可不会少喽。”

“怎么说？”光鹿挑眉问道。

“这个嘛……小女侠行走江湖久了自会知道，这小姑娘，啧，可不一般呐。”

“她是谁？”

“她？她有个挺可爱的名字，叫馒头。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想吃？”

中年人只说这么多，再问，却只是东扯西扯不肯透露了。

然奈何光鹿一再追问，中年人睨了她一眼，问道:“小女侠初来江湖，可曾拜过师傅？”

时然，陌南恰恰漏掉了告诉光鹿，在这江湖，尽管隶属于一方势力，也是可以再拜一位领路师傅的。

所以光鹿并不知晓其中所以然，只当不能再拜。

“还未，但已有人选。”光鹿答道。

“哦？说说看？不是我自大，在这江湖，鄙人可也能占据一席之地。”中年人自信一笑。

“……”光鹿犹豫了一下，想到和余岚的诸多关系，最后还是跳过了这一问题，“不知老哥名讳？”

“哈哈！小女侠听好，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胡啦啦是也！”这人把马鞭一甩，在空中发出响亮的抽打声，也不管曦光鹿听没听过他的名号。

“可要拜师？”胡啦啦仍旧问。

光鹿最终还是没有答应，胡啦啦也不恼，带着她继续穿行各个州郡。

边走边聊，聊了不少江湖趣事，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前些日子的……余岚身死。

这个时候，已经能看清缥缈峰山脚驿站的样子了。

恍一听闻，光鹿脸色变得格外难看，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怎会如此？”

说完，她便后悔起来，这话和她的反应……怕是不妥。

然而她的担心似乎是空穴来风，胡啦啦依旧看着前方，并没有要转头看她的趋势。

“怎会如此？呵，她一人藏宝十数年，早便得人惦记，江湖中有几个心慈手软之辈？”

光鹿没吭声，竭力让自己恢复正常，只装做一幅被江湖凶险震撼的样子，掩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攥起，指甲嵌进血肉，手臂因为用力过大而颤抖。

胡啦啦仍像是一丝异常也没有发现。

这会子功夫，就已到了缥缈峰山脚，胡啦啦驾车停在径直通向山顶的石阶旁，这才转头对她说:“到地方了小女侠。”

光鹿轻呼出一口气，下车向胡啦啦告别，胡啦啦神色不明的笑睨她一眼，随后驾车顺着官道离去。

有风吹起盖在货物上的布料，一道寒光闪进光鹿眼睛里，激得她眼睛一阵剧痛。

那赫然是一把陵劲淬利的宝刀！

待那一人一马一车不见踪迹，光鹿的表情才凝重起来。

她的表现被没被怀疑她且不知，但这个胡啦啦绝非等闲心慈之辈。

从扬州到缥缈峰，数日路程，有一半的时间她都能闻到身边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虽不是胡啦啦身上的，但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还能是什么？

自然是那些货物。

至于那些货物……谁知道会是什么呢。

忌惮过后，是虽被压下但却一直如同在剖心一般的痛。

光鹿转身向缥缈峰上方迈步，一步一停，一步一泪，一步一恨。

……

板车骨碌碌停在转角处，胡啦啦跳下来，唰地抽出宝刀倒提在手里，手腕一翻，宝刀如同闪电般斩过装着货物密闭的箱子，箱子一开，一阵恶臭扑鼻而来，定睛一看，赫然是数十个已经开始腐烂的人头！

瞥了这些人头几眼，胡啦啦突然觉得没甚意思，便十分干脆地一脚将之踢翻，数十人头骨碌碌滚进半人高的草丛里消失不见。

后退两步，回头看向光鹿上山的身影，手指摩擦着刀柄，半晌嘴角牵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