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灵晚安故事]可可•香奈儿——成长篇

我曾在角落，如一粒尘埃般，羡慕地望着满屋衣香鬓影来而又去。——这是诺亚的知名设计师可可·香奈儿在采访开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认真地将它记录下来，试图让自己的采访稿更加详尽。

我打量着这位名满大陆的服装设计师，她随意地斜倚着椅子的扶手，不算端正的坐姿却无法遮挡她的优雅气质。慵懒又迷人，这是不太懂时尚的我对她的全部印象。

她微笑着，将自身的经历娓娓道来。

“有些喧闹的、总是在流水线一样运作着的裁缝工坊，彩色的布匹与线，低声交谈的裁缝们，以及偶尔会亲自前来的、着装美丽优雅的贵族。这些画面一页页拼凑出了我的童年。”

“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向往美丽又亮眼的衣服。我还记得当我第一次看到一位贵族少女踏入店铺时，她仿佛人偶娃娃一样的精致外表，让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我并没有上前去攀谈，我清楚地知道我们不是一类人——我穿着干净却暗淡的普通衣服，她的裙摆如春日的繁花般盛开。如果说那边是雨后天空的彩虹，我这边就像阴天的石板路。”

“我试着拿起母亲的针线，回想着平时看到的她裁装的过程，用碎布开始了我的第一次缝制。母亲看到我歪歪扭扭的针脚时，惊讶又好笑。她不顾刚工作完的劳累，一步步指导我如何去缝制。我有一位很好的母亲。”

“终于，我等到了成年日，我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太久，我在这天之前，缝制出了我平生的第一件大作——如贵族女孩所穿那样的华丽衣裙。不，我相信它比贵族女孩所穿还要好看。”

“它至今仍在我的衣柜中，即便因为它的布料限制，色彩有些褪去。但是你仍然可以看到它的裙摆如天边的云一样层层叠叠，又像海边的雪涛般翻涌。它的领口与腰边，除了我自己缝制的花，还被当时的我缀上了城外采来的鲜花。繁复的礼帽也由我一手制成。这一身所花费的布料钱，便宜到你想象不到的程度，但是我就是能让它成为世界独一无二的、最美丽的一套裙装。”

“我穿上它，看着镜中自己被勒得紧紧的腰，我在想，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美丽的一刻。我因为这件裙子而变得美丽，出门收获了路人们惊艳的目光，我带着从未有过的自信过完了我的成年日。”

“当我回家脱下衣裙，腰上被勒的疼痛还在。为了保持体型，为了让束腰不至于将我勒吐，我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回到家中换上宽松的衣服也未能让我恢复食欲。我蔫蔫的趴在床上，看着身边放着的那件裙子，它还是好美，可是我有一点怕再次穿上它了。”

“第二天出门时，想到前一天的大成功，我神采奕奕，对着路过的每个人微笑。朋友们和我打招呼：‘你真是太美了。’我说，是的，那件裙子让我变得美丽。朋友却有些不解：‘只是裙子吗？你的整个状态都很美丽，昂首挺胸，像个女王。今天也是如此。’”

“今天也是如此吗，可我今天并没有穿那件裙子。朋友的话让我陷入了思考。回到家中，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强行勒出来的细腰，没有硬生生撑起来挤出来的胸部，没有裙撑表现出来的丰满腰臀曲线，可是镜子里的我，仿佛是随着成年而绽放了起来，我的眼睛有着贵族少女常有的光，我嘴角翘着，好像我才是最高贵的人。”

“我也可以这么美丽吗，即使不需要那件裙子？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开始尝试去做不同于平日贵族所推崇的服装类型。我用简单的布料做底，用母亲的针线做牵引，用我迸发的灵感为骨架，做出了一个从未有人见过的设计。”

“当我穿上那件黑色贴身长裙时，我确认了，美丽不该是框架，它不应局限于一种形态。我以自己最原始的样貌，没有任何勉强的身材改变，穿着这件前所未见的设计的、完美贴合我身型的礼裙再次走到了街上。人们不解的目光逐渐变成了惊叹，我知道是我的状态让他们看到了这件衣服的美丽，也看到了我的美丽。在那之后，无数的夫人小姐上门竞拍这件空前设计的礼裙，我，成功了。”

可可的讲述停在这里，她笑意盈盈看着我，我有些呆愣地看着她。她身上所散发的自信让她整个人都看起来光芒万丈，好像随时处在聚光之下，仿佛只要她起身，就能走上舞台，化身让众人疯狂的时尚界宠儿。

我有些说不出话，倒是可可善解人意地缓缓开口继续下去这次的采访：“美丽是谁定义的呢？”

我呐呐道：“由多数人觉得美的，就是被定义的美吧。”

可可撩了撩头发，风情闪过：“曾经是的，但是当我发现了美之真谛，美丽就会由我定义。因为我知道服装最美的样子。”

我如牵线木偶一样被她牵着话题走：“服装怎么样才是美呢？”

“最适合人的服装才是真正美丽的。服装为人工作，而不该是人为衣服去工作。一件完美的衣服，该是能衬托其主人所有外形优点的，也该是让人穿着舒适的。如果所有人都将一个模子里刻出的细腰丰臀当做美，并因此强行将自己塞进所谓美的衣服中，那美之一词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其实最初的美是由男人定义的。他们喜欢女人那样的形态，女人也随之认为那就是女性最好看的样子，但是其实不是的。世界因为万物多样而美丽，人也不应将美做成牢笼，不该去把每个人给捆绑成一样的模型。我眼中看到的是女人的千百面，每一面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美。”

“正如不应人去衬托衣服，我们也不该为了迎合任何人而去改变自己本身的美好地方。美丽不该是枷锁。”

可可说完最后这句，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对我点了点头：“采访时间够了，我先走了。希望你能替我告诉大家，不要让别人去定义你的美，即使那个人是我。潮流不应总起源于一个人，如果我不再作为引领潮流的人，甚至世界不再有潮流，我会更加满意。”

可可离开后，我看向手中的采访稿，纸张上的文字被写到一半便没了后续。我以为需要写下来才能记住的东西，竟然随着可可的讲述印在了脑海中。美丽不是照本宣科，写东西也是同样。有自己的思维，能够自己去思考，才能真正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美丽是自由的，是因为思想是自由的。这或许才是可可最想表达却不愿直接讲出来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