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差线二创/6000字长篇/木竹樱

更新时间2023/1/83138 浏览综合
路灯昏黄,头顶是清浅的朦胧月光,纷纷扬扬的大雪从遥远的夜空坠落,盖在了公交车站旁的男人身上,也遮掩了难言和惆怅。那张脸憔悴,苍白,渺小,眸子里藏着深深的无力。模糊的影子在浑噩的天光加持下晦暗难明,像是世界上任意的人。他抬头看向天穹,零落的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似乎想举起手,触摸那遥不可及的星。
但男人举起一半,却叹了口气,无奈地放下了手。Stargaze翻译过来是眺望星辰,可也有耽于幻想的意思。星星明明有时看起来是那么靠近,可不过是人的视觉错觉。或许他早就该放弃无意义的幻想,老老实实的与自己和解,过上应该过的日子。
在这一刻的袁季遥感觉世界是那么辽阔,几十亿光年的宇宙耗尽一生人也无法走过千万分之一的路程。可为什么又那么渺小,小得连他的悲伤都无处可藏。
够了啊,还能奢求什么呢,人要学会满足啊。有过那样一段记忆,已经应该让他完全心满意足才对了啊。像袁季遥这样的人,这样无用的人,本就不配有资格拥有她吧。
如果,如果是哥哥就好了。像哥哥那样天才的人,一定有办法追上她的吧。可我不是啊,我就是这么一个没用的人。哪怕拼尽全力,离她的距离也只会越来越大。
她应该认识很多比我还优秀的人了吧,或许早就已经把我忘记了。那我还为什么要去赴约呢?自取其辱罢了。我凭什么在她身边呢,就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约定吗?别做梦了袁季遥,你什么也不是,早点清醒过来吧。不过是恰好在对的时间遇上了而已,可你毕竟不是那个合适的人啊。
他突然想到一首诗:不是所有的轨道,都通往春暖花开的方向。不是所有的花都会盛开,不是所有约定的人都会到来。
拥有过,就足够了吧。
哪怕明知道是为自己的怯懦找借口,袁季遥也宁愿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网中。
他怕,怕她真的已经把他忘记。其实现在这样挺好,故事永远不会完结,不欢喜可同样不悲伤,好像一切都是未来可期。哪怕她真的已经忘记,袁季遥也可以骗自己说,是他忘了,而不是她忘了。不赌,就永远不会输。他唯一的赌注只剩下自己,赌输了,就一无所有了啊。
袁季遥就是这样一个人,逃避已经成为了习惯,只想着缩回自己的世界舔伤口。哪怕有一天遇到这一生最想拥有的那个人,也会习惯性的逃避,等到发现彻底失去的时候,追悔莫及,然后继续缩进自己的世界里,耗尽一生的时间去后悔。
同样孤独同样自卑的他们,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是很难达成十全十美的结局的啊。
他是一根随风飘摇的稗草,每到春天就提心吊胆的担心被遗弃的明天。
袁季遥摸了摸随身携带的命运选择器,纵使历经多年的时光也未曾损毁。它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每次下班回来都要仔细检索,好像看到它就能看到他们相视的从前,一切都还在眼前。从单纯完成任务,到莫名其妙成为了助理,再到同病相怜的知己,它见证了他们的过去,见证他陪着她从虚度时光,似乎毫无意义的随机公交车之旅,KTV里独自一人默默的哭泣,从不知名的地方走到满天星光璀璨……太多太多的东西,他再也无法忘记。走过这熟悉的城市,处处都是她的影子,哪里都有她的气息。
他不止一次想用它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可又不敢拨动它的指针。他害怕,那注定悲伤的结局。
飞雪飘零在地上化成了水,像是落尽了多年的心碎和伤情。灯光陪着远方偶尔传来的声音,放映着藏在记忆里的画面。他忘不了那一天,白色的海水泡沫冲击着黑色的礁石,海岸前站着褐色衣服的她,紫色的帽子下眼眸装进漫天的星光,半轮映的有点发黄的月亮挂在她的耳旁,微风吹起她的发梢,脸上展现出他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或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被她彻底拿捏住了,心中再也装不下沈岩的位置。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一切都也再回不去。
他轻轻转动手中的命运选择器,指针晃动,缓缓的指向了最终的结果:“No”。
果然还是如此嘛,这一切都是命运啊。他,又能拿什么来反抗呢。
又是久久的沉默,连月光都要被远方的大厦所阻挡,那一抹光似乎越发窄细,一片片的洒落在空阔的地上。
袁季遥拍拍身子,终于还是选择了离开,走向那个没有她的家。或许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或许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可是他已经没有勇气了
如果可以,多么多么想身旁有一瓶酒,一口灌下,忘记所有的忧愁。
他能拿什么资格再去爱她,拿什么借口再去接触她?在那个树林里,故事其实已经告一段落。不是所有的故事都会有好结局的,更多的是无疾而终,所以这世界上才那么多的遗憾,人们才那么渴望从小说,书籍,电影里去弥补自己的遗憾,好像自己的遗憾也被改写。
可是不可能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又哪有那么多的好结局呢,不过是不忍心承认自己骗自己,他们已经不会再有交集。
他一步一步走去,公交车站在后方默默等候,看着袁季遥的身影离它越来越远,融进绚烂的霓虹中,似乎再也不见踪迹,过去被掩藏在飘摇的雪里。
城市里仍然亮起明亮的灯光,不知多少人今夜又在酒吧里买醉,也不知多少人在做着理想的梦。袁季遥走进熟悉的城市里,突兀的觉得这里却是那么的陌生。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他而亮。或许以后他就要一直孤身一人,看着四季轮换,日夜往返。他做不到忘记木竹樱,他没有资格像个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过完从今往后平凡的一生。或许,袁季遥会把这一切一直藏在心中,带进自己的棺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替他收尸。
可能哪天工作完下班,拿起手机一看,今日头条便是知名人物木竹樱和某某大明星官宣。那时他会怎么样呢,真的会觉得无所谓吗?
袁季遥不想再想下去,那样的未来让他窒息,像是浮上海面的鱼。
路过不知名的店里,他忽然发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当年他和她休息的地方,那个他想要说出她的不一样的地方。一切都已变了样,店铺老板换了一个又一个,店面翻修了一次又一次,可店外那张椅子始终没变。袁季遥静静的凝望着,好像还能看到,木竹樱坐在那里,说,喂,你知不知道自己楞住的样子超级傻?我那时候当然不知道啊,因为我只在你面前愣住过,又哪有这方面的经验呢?不过如果你喜欢我傻傻的模样的话,我就一直在你面前饰演傻瓜的角色好了。
那时候的她还不是现在的当红明星,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何为偶像,只是认为由没人在乎的特质拼凑一起的东西。那么,现在你找到方向了吧?
多希望,那一刻,就是永恒。
这条路,木竹樱离开后袁季遥再也没有走过,总是刻意的避开。他没有勇气舍弃她的记忆,过去朝朝暮暮如电光火石扑来。她离开后,袁季遥认认真真做事,一步一步,成为了学生会主席,入职了一份好工作。但是也仅此而已了,兜兜转转仍然无法逃离平凡日常。没法呼风唤雨,没法改变世界,那些曾经许过的豪言壮志,如今一个都没有实现。他终究成了庸庸碌碌社会中的普通人,学会妥协,学会放弃,像是可怜的丧家之犬。
对于理想主义者,哪里都是坟墓。所以他已经被埋葬过,世俗与现实趁虚而入,柏拉图式的理想国破亡,理想退位,国王狼狈而逃,身旁见不到护驾的骑士,王座旁遗留下自己的刀剑。那么多青春的狂,不止藏在何方。
理想,理想,现实里哪来这么多实现的理想?纵使昔日那敢于天齐的大圣,都带上了现实的紧箍。
傍晚的街道上,一些24小时营业的店铺放着空灵的歌声:“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看着蝴蝶铺不过天涯/谁又有权不理解”
是啊,邮差是蝴蝶根本飞不过天涯,所以离别在所难免。我们的时光也会彼此交错,再也无法重合,走向两端。这雪啊,终究是会有化的那天。
缘分深浅,犹如溪河。终会分流,各自欢喜。他再也无法握住,那年她肩上的风。
雪花自由随性的飞舞,袁季遥伸出手掌,接住无数即将要落下的梦,却也还有无数无法触摸。
等到日出,这些雪就会融化了吧,世界上再也没有它的痕迹。这样想来太阳也很无情啊,虽然人们总是给予它希望与温暖的含义,可能拥抱它的只有朝晨,雪人在见到光的那时就注定逝去,像是飞蛾遇见火就要焚身。
可为什么,飞蛾那么傻,哪怕赌上自己的所有也为了见到那一瞬的光?
因为它一生都活在黑暗的世界里啊,没有光它又活得有什么意义呢?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在理想与现实的斗争中,败方往往都是理想。它的力量那么渺小,犹如微不足道的火苗。直到它将要彻底熄灭,直到无路可退,会选择放下,还是找回自己的刀剑?
袁季遥再次摇晃命运选择器,它指针再次转动,最终再次指向了“No”。
可是,那又如何呢?“交给命运的话,事情会简单很多,因为注定就是如此,可以坦然地逃避面对问题,也无需承担责任”
但是,哪怕结果是no,你也重新试了无数次,指到Yes为止啊。你的心中,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那么,不要再让自己后悔了啊。他之前没有完成她向沈岩表白的任务,不是害怕了,而是没有意义了啊,他的心早就已经有了归属。
袁季遥轻声的自喃自语道:“其实你也很可怕啊。”
可怕到像他这样的人还会满怀勇气,直到与心中之人的相遇。
Jay的歌声悄然响起,不知何时邮差已经结束。
“鸟群离开了森林/整座天空很很灰心/蝴蝶不再被吸引/玫瑰盛开的很安静……故事里能毁坏的只有风景/谁也摧毁不了我们的梦境”
在人迹稀少的夜里,他如疯子般一路飞奔,前往176站,悲痛,遗憾,自卑,无力,全部被抛在脑后。袁季遥再也无法按捺住内心的雪,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人总要有一次疯狂的时候,再不疯狂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啊。1:07分,还不晚,一切尚有可能。
他想到他和她的所有,第一次的不期而遇;俏皮的“拒绝回答”;他想到他在那夜对她的情窦初开;他想到在他和她的信息曝光后前往她的房间。袁季遥坐在外面,走廊里灯光金碧辉煌,照在他的脸上;木竹樱坐在里面,卧室里一片漆黑。原来那个外界里看上去光辉绚烂的女孩那个万人追捧的偶像也会孤独也会伤心,整日带着面具演出,内心同样自卑同样孤独,觉得自己不过是他人的配角,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在摘下偶像的面具,在丢掉父母的寄托,她同样也只不过是一个女孩,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有着自己的爱好自己的在意自己喜欢的食物,像是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普通女孩。在很小以前,她同样认为自己是个累赘,想过一死了之。她是木竹樱,不单单只是一个偶像,更是自己。那样的她卸下所有的伪装,那样的她彻底不设防,那样的她想让人花一辈子去保护。
呼啸而过的风,吹起他的衣袖,翻滚起当初的回忆。
如果,如果真的能再见面,他该说些什么?是分享这些年来他喜欢的歌,喜欢的艺术,还是先直接表明他的心意?如果她不想听呢,如果她没来呢,如果她等我太久离开了呢,如果她有了喜欢的人呢?
明明奔跑时那么有勇气,可临近终点袁季遥却又突然胆怯起来。他突然想这条路没有尽头该多好,这样永远不会迎来最终的结局。
176站,终于还是到了。入眼,是空无一人的寂寥。在这个偏僻的终点站,荒芜大地上的月亮显得是那么大,大得可以藏进千百年来的悲伤,远方的城市像是巨大的墓坑,把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埋葬。
袁季遥什么话都不说了,铺天盖地的悲伤如潮水般向他涌来。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如同砧板上的鱼,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一切的挣扎都没作用。这就是,他本该迎来的结局。
那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短暂的热血消散了,取之而来的是刻骨铭心的寒冷。雪下的那么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覆盖。
果然还是这样嘛,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啊。
袁季遥跌跌撞撞的离开,随时都要倒下。
有些时候悲伤是不需要流泪的,沉默才令人感到可怕,那象征着他们已经丧失了对一切的希望,所有的泪在心中流完,结出枯萎的花。
他一边走,一边不死心的回头看。可什么也没有,无论是一次,两次,还是三次。
无论他有再多的的话,再多的思念,也没有办法传达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的一切无人知晓,他的悲伤无处可藏。看来宿命,无法改变。他终究还是邮差,信无权查看。
“结束了啊”袁季遥心想。
他疲倦的沿着来回的路,头未曾再抬过。
唯一一次,他赌上了自己。唯一一次,他再也没有下一次。
袁季遥无力的倒在路边,无边的雪把他覆没。
迷迷糊糊中,袁季遥好像看到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是幻觉吗?听说人将死的时候总会如此。不过,幻觉就幻觉吧,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至少他还能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傻瓜”。
居然连幻听都出来了嘛,看来是死到临头了啊。
可为什么她的身体那么柔软,落下的泪水那么滚烫”、
“从来只有我耍大牌迟到,你今天居然还迟到了,以后要怎么补偿我?”
熟悉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那声音那么轻灵,在微凉的夜里,在他的耳畔萦绕。袁季遥紧紧地握住了她,生怕这只是一场美丽的幻梦。
“用我的一生去补偿咯。”他抽噎着,泪水悄悄落下。
“你还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呢!我要好好惩罚你”木竹樱噘着嘴回答。
“你的惩罚,我都接受。”
“那天没有说出的话,我可以说了吗?”
“嗯”
“我喜欢你,木竹樱。”
明明这几年来那么多准备说出的话语,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不如这几个字令人动心。
“你真的要选择和我在一起吗?我可是很大牌的哦。”
“没关系”
“我会提很多无理的要求哦”
“我都答应你”
“心情不好的话,我会突然消失的哦”
“我相信这世界上每一条道路都会把我带到你的身边,你就是我的终点。”
“那么,我答应你。”
这时候袁季遥才转过身去,眼眸中全是木竹樱的身影。她没有穿在媒体里时常出现的偶像服,没穿什么他不认识的豪华牌子的靓衣服,还是那时候他和她一起的那件。
袁季遥突然在脑海中想起余光中的那句话: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走来,月色和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你这家伙,迟到了知道吗?”木竹樱捏紧拳头,像是向对袁季遥重拳出击,可当她挥拳打到他的脸上时,又收回了所有力气,轻轻抹掉心爱之人眼角的泪痕。
“真是的,明明这次是你迟到了,还要我来安慰你。说,为什么迟到?”
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啊,袁季遥不知如何说起,话到嘴边,他说:“我害怕了,害怕见不到你。”
她曾经喜欢他的就是这一点,那么诚实,笨笨的,可又那么讨她喜欢。
“哼,原谅你了。”她好像很生气,可根据袁季遥对她的了解来看,那生气生的那么假,只让他觉得可爱,不禁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拒绝回答”袁季遥突然想逗一下她,拿出曾经很多次她的借口,来回答她的问题。这就叫做,风水轮流转吧。
“好啊你,几年不见都这么不老实了?”
在卸下偶像的被包装出来的光环,她还是当年那个雀跃的女孩。不过她不再自卑,也有了安全感,袁季遥赋予她的安全感。那天她问,失去了偶像包装下的她,你还会喜欢吗?
那时候的袁季遥不知道怎么回答,但现在他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当然会啊,我喜欢的不仅仅是那个站在舞台上闪闪发亮的你,也喜欢那个和我一样的你。正因为我们是一路人啊,所以我们才终将会走在一起。
“因为你很可爱啦。”袁季遥正面回答木竹樱的问题。
“诶,真的嘛。”类似的夸奖木竹樱在这几年来听到太多早就没了感触,可在袁季遥随口的认可下脸却变得通红,羞涩的声音越来越小。
“当然是真的。我想和你虚度时光,,一直消磨到星光满天。”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不再遗憾和悔恨。”
在温暖的灯光下,袁季遥认真地轻声说给眼前的人。
“那你可要接受我一辈子的‘奴役’了哦”木竹樱调皮地回应,清了清嗓子,千千万万心的歌声从她口中传来。
这一次,他们不会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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