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发不上晋江，总得找个地方发一下）16万字长篇谍战小说《深蓝》chapter 1
日暮降临，东半球北方的岛国，E国，首都東都的机场，晚霞映照。机场大厅里，各国人士或背着背包、或携着行李，人来人往。
一名身着黑色T恤、左手拖着随身行李箱、黑发褐眼的年轻男子走向办理登机手续的方向，乘上电梯。行李箱上的行李标签上印着他的名字，“Moran”。他的名字叫莫然，E国人，22岁。
年轻男子左耳的耳机里，传来某人用中文说话的声音，“听说了吗，E国的一家光场技术公司好像研究了一种全息显像的芯片，据说已经快进入中试阶段了。”
“有听过，怎么？”莫然的声音似乎不感兴趣。
电话另一端的人可以说是莫然的“同事”，一个叫做“深蓝联合“的组织里的线人——修。原本他也是E国人，母语是日语，不过从小便在A国长大，能讲流利的中文。
深蓝联合是东半球A国的国际情报组织，直属A国高层，行事隐秘。成员大部分都有二重甚至多重身份。例如修，他在深蓝联合里一边担任商务角色，另外一边则承担着深蓝联合线人的工作。修是个喜欢社交的人，工作之余喜欢找认识的组织里的各个成员闲聊。
“哟？你不是对科技前沿的东西很感兴趣吗，这么厉害的东西，反应这么平淡，有点不像你的风格？”修戏谑的声音传来，“听你的语气，你可能还没听说？——总部最近好像很关心这项技术……”
“我对微型显示不感兴趣。”莫然不冷不淡地回答完这句，拖起行李走下手扶电梯。
“竟然不感兴趣？那好吧，我找小易去。”修也没怎么坚持，挂了电话。
过了不久，机场另外一个距离很近的地点。
在一处架空的玻璃墙构造的走道上，几位黑色西装人士匆匆忙忙地走过。他们围着中间一位乘坐轮椅的老者，秩序井然，护送老者前行。
被围在中间的老者身着白袍，宽大的袖子遮住手掌的一半。他的脸上蓄着灰色的大胡子，看打扮是D国的上流阶层人士。
夜幕降临，远方的城区的最高楼——E国東都的地标“北方之星”上——刚刚消逝了夕阳的最后一缕红铜色的光。
西装保镖的队伍还行进在前往ED8638次航班的通道上——忽然，不知什么原因，西装保镖们的阵势被冲乱。
原来是一个侧面走出来的黑发男子，因为在低头玩手机，走得又快，即将撞上他们队伍的时候，被最近的保镖本能地推了出去，黑发男子始料不及重心向后倾斜，跌倒在地，连同行李箱也倒在身旁。
年轻男子的第一反应是痛得起不了身，左手摸向自己的腰，仿佛腰那里闪到了。周围的气场顿时冷下来。
在一圈黑衣保镖警惕的目光中，只见黑发褐眼的男子一边忍着痛撑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用英语（该世界的国际通用语言）对着西装保镖中间的老者故作严肃地说，“Why do you guys push me? I hadn't even touched you!（你们推我干嘛，我又没有碰到你们。）”
长者先是惊讶了片刻，眉头微蹙，未做表态。
旁边的几位西装保镖的脸上都是阴云满布，推他的那个保安也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英语。
“What? You don't understand what I'm saying?”男子目光直视长者。
然而，那位长者听了他的话，却忽然面露疑惑之色，侧身转头问向旁边自己的一位小麦肤色、蓝眼棕发的随行人员，他们互相说了一串阿拉伯语。
此时，因为登机时间接近，周围路过的旅客渐渐多起来。旅客中有的只是朝这边瞥了一眼，然后匆匆路过，也没有人留下来围观。
黑发褐眼的男子一边装模做样地摸着自己的腰背，一边打量着老者和他的随行人员。刹那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底掠过一道波光，但没有人察觉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老者和随行人员的谈话似乎结束了，老者回过头来看着他，虽不言语，却周身透着一种威严的气度。
长者身旁的蓝眼随行人员用英语对年轻男子说，“Sir, my master said we're regretful, but you're also responsible for this.（这位先生，我的主人说，很抱歉，但您也有一定的责任。）”
“啊，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男子忽然切换成了日语，“我不靠近你们就不会摔倒了是吧？”他的语气戏谑，语速也很快，然而喋喋不休中，他也没漏掉那位长者微妙的表情变化。
那位随行人员倒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Pardon?"
"It’s nothing（没什么。）."年轻男子只是淡淡地笑了笑，"I don't think I'm really injured anyway. So let it pass.（我应该也没有受伤。所以就这么算了吧。）"
"Alright then, if you don't mind?"随行人员给了个眼神，年轻男子挥手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行人就离开了。
“请多保重。”年轻男子朝着他们的背影又说了一句日语，即像是表面上的礼貌道别，又像是在提醒什么。
等一行人走远了，被撞的那个西装保镖才忍不住用阿拉伯语吐槽，“切……明明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另一个保镖也应声附和，“就是，那人走路不看路，他冲过来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
然而长者的神情却十分凝重。
“主人，有什么不妥吗？”他旁边的随行人员附身用阿拉伯语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没什么。也许是我多想了……”长者答道，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陷入了沉思。
……
VIP候机室内，黑发褐眼的年轻男子拖着行李，走到最偏僻的一个窗边，放下行李，侧身倚在背光的一面墙上，用左手不紧不慢地戴上了左耳的耳机。
“一场精彩的演出啊。”刚戴上耳机，耳机里顿时传来一个磁性的声音。
此刻和他电话的是同在深蓝联合的琉萧，他的母语为中文，能讲流利的意大利语。琉萧在组织里算是一个喜欢独来独往、但也承担很多社交任务的成员。
他学过歌剧，也加入了足球俱乐部，在外公开的职业是自由歌剧演员，近几年参加了许多A国、C国的歌剧演出。看上去是一个风光的职业，但是作为他的搭档的莫然，了解他内心其实喜欢独处。
“我的任务完成了，”莫然低声打断他，“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夸一下你都不行？”琉萧的声调一如既往运转得游刃有余，“你确定那个人就是瓦希德了吧。”
“没错，”莫然淡淡地答道，“确定是他，会说阿拉伯语，最基础的英语都不会，能听得懂日语。”
“那就是他了。”琉萧应道。
原来，这位来自D国的瓦希德是琉萧和莫然此行的目标。
莫然刚刚见到的那位大胡子长者，虽然面部特征与照片上的人不同，明显易过了容，但这还是逃不过深蓝联合的情报网。
深蓝联合得知了他必定在今天乘这趟A国航空公司的航班回D国，于是赶在他离开之前，派了琉萧和莫然前来。其实，他们的任务是保护这位宗教人士，至于是保护他免受什么危险，莫然并不清楚。
“没想到真如传闻所说，这位宗教领袖能听懂日语。”琉萧自言自语般说道，“对了，莫然，D国局势目前比较混乱。到那边之后，你要小心。”
“我明白。”莫然淡然扯了扯嘴角，心里暗想道，比起你在飞机上要发生的事，这也不算什么。他忽然问道，“琉萧，你会安全回来的吧。”
琉萧沉默了两秒，答道，“我会注意的……你，不用担心。”回答有短暂的迟疑。
“好。”莫然答道，转念心里又想，只可惜自己加入组织的年限不够，组织不允许他参与危险任务，否则他也可以和琉萧一起潜入瓦希德宗主同一班航班。现在他和琉萧搭乘的是不同的航班，落地城市不同，到了D国之后再汇合。
这个时候，机场大厅的登机提示刚好响起，整个大厅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空旷。E国和A国人口数量有很大差异。E国的机场相对比较空旷，而A国无论哪里的机场总是人满为患。
“尊敬的旅客，ED8638次航班即将起飞，还没有登机的乘客，请您到1号登机口办理登机手续。”空乘员用日语和英语播报的声线甜美的广播结束以后，琉萧也回过神来。
“那么就先这样吧，我现在已经在登机口了。”琉萧最后叮嘱道，“你的航班是ED9709，不要又误机了。”
“上次是纯粹的意外。”莫然叹气，上次假护照和登机牌都在琉萧手上，他本来只需要去登机口跟琉萧汇合。结果登机口临时调整了，他又只记了登机口，没记下航班号码，原本跟琉萧打个电话确认就行，但是他手机刚好没电。
深蓝联合所有成员的手机都是自研的，外表上与普通手机无异，但手机的系统是特殊加密的，对外通信也设置了加密，即使中途拦截数据包，也无法破解内容。
但是那一次临上飞机前，他手机没电，也不能直接找个陌生人借部手机打电话给琉萧，结果在登机前宝贵的十几分钟内，把时间都浪费在了找充电线上，因此误了机。
就此事他已经向组织的高层解释了很多遍，但是也许是他的说服力较弱、或者是组织里的人有很强的记忆力，组织的高层总是会担心他再出错。
他忍不住对琉萧解释道，“真的，我一般都不会走错。”
这句话过后，两方莫名陷入了沉默。
莫然加入深蓝联合的选择对于大部分组织成员来说是一个谜。
琉萧是在E国東都执行任务的时候和莫然认识的。他们现在一起在行事神秘的深蓝联合里工作。
虽然说深蓝联合是一个遍及全球的组织，并不排斥外国籍的人，但莫然是从小在E国长大的，国籍也是E国，既然都是当谍报人员，莫然其实更有机会进入本国的E国安全局里工作。毕竟E国安全局是有国家军方背景的，而且E国还是他的祖国。但是他放弃了这个机会，跨海重洋投身了深蓝联合，而且是作为秘密成员。
莫然自己给出的理由是深蓝联合爱好和平。深蓝联合十分神秘，连A国各级地方的政府也不掌握他们的具体物理位置，只有中央直属情报机构的高级人员才和他们有一些联系。有间谍组织推测深蓝联合的基地位于A国西部偏远的深山里，或是建在某片村落的地下……不过那些都只是猜测而已。深蓝联合还运营着自己的商业，用来伪装自己的各种业务和成员的身份。这些参与外界正常商业活动的企业和公司并没有贴着深蓝联合的标签，以至于没有人知道市场上成千上万的企业中，哪些企业是深蓝组织所掌控的。
总而言之，莫然离开祖国E国，来到A国投身了深蓝联合，尤其是与国籍身份不符这一点，对于他的前辈琉萧来说，依然是个谜。
“你还是在校学生，出了一次错，组织当然会特别在意。”琉萧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好，落地再联系。”莫然答道。
“D国见。”琉萧说完，便挂了电话。
断开通讯，莫然觉得郁闷。在深蓝联合里，他因为年轻、阅历尚浅，总是同事们照顾的对象。
毕竟有很多情况仍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所以组织里每有危险的行动一般都不会让他加入。
比如这一次，暗中跟踪并保护这位D国瓦希德长者的任务，就是由比他大五岁的前辈琉萧来担任的。瓦希德在D国庇护着几个比较重要的科研院所。深蓝联合希望能和他建立交情。不过在这之前，深蓝联合的情报网收到了消息，瓦希德这次回国的行程可能会有危险，而且搭乘的还是他们A国航空公司运营的航班，深蓝联合自然派出了成员暗中保护。
莫然这次的任务只是试探目标是不是本人，然后乘上另一班飞机，去完成他去D国“度假“的名义，一边等候琉萧成功完成任务的消息就可以了。
由于整个任务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他的“戏份”了，所以关于其他的情报他了解也并不多。组织说瓦希德会遇到危险，是什么样的危险？难道－－有劫机者？……
莫然拉着行李走出VIP舱，往自己航班的登机口走去。
十分钟后……
耳机里忽然响起了琉萧紧张的声音，“莫然！能听到吗？”
“怎么回事。”莫然腾出左手调整耳机的位置。
“你现在在哪？你的飞机还有多久起飞？”
“我快到登机口了。”莫然淡淡答道，“还有十几分钟起飞，乘客已经差不多都登机了。”
“该死！！”琉萧忽然怒骂。
这一回莫然也忍不住问，“怎么了？”
琉萧匆忙解释，“你不知道，这次的任务是反劫机。我们这次要保护的目标瓦希德，也就是D国那位重要的宗教领袖，他刚参加完E国举办的国际会议，正在归国途中。组织情报认为这次返程的航班上会潜伏有劫机者。但现在问题是——我这边还有几十秒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看见瓦希德的影子。”
“什么？”莫然震惊，停下脚步。
“我这边也没看到可疑人物，”琉萧继续说道，“那些打算劫机的人恐怕也已经埋伏在瓦希德真正乘坐的航班上了。”
几条信息迅速在莫然的大脑里运转。瓦希德如果没有乘上ED8638，最有可能是乘上了他的这架飞机——ED9709，或者四十五分钟后的下一趟ED9830。
“……我这边已经出不来了。莫然，无论如何你都不要上飞机……”琉萧还没说完，就被莫然摘掉了耳机，反手放进了背包口袋里。
ED9709的机票还在他手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去ED9709查探情况，如果不是ED9709，他还要再想办法去下一趟航班ED9830。
一边思索着，莫然一边拉起行李跑了起来。装在背包里的耳机中，某人还在试图说服他，“莫然，你在听吗，不要上飞机，他们人太多了，你对付不了他们的。听到了吗？莫然！……”
“抱歉……下次我真该早点去登机口。”莫然一边如火如荼地往登机口赶，一边暗自默祷。
ED9709航班登机口附近。
离登机闸门关闭只剩十几分钟，一位身穿灰白色外套、束着低马尾的年轻男子背着灰色的背包，低着头从一处角落里走出来，往登机口的方向走去。
第22号登机口前面已经排了一条队伍，在他之后，乘客陆陆续续聚起了一条长龙。
又过了两分钟。
远处有一位赶往这边的乘客，估计是迟到太久，行得匆忙，左手拖着行李箱也一路狂奔地向这边跑过来。
束发男子站在队伍的最末尾，从背包里取出一只灰色的手机，查找起天气状况。
他叫子木，是E国人，会讲日语和英语。这是他第一次乘飞机出国旅行。
这趟航班是从E国東都的国际机场，飞往沙漠气候的多国联合的D国。在那之后，他将和D国的一个亲戚会面，然后在那里住上一个月，当然他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考察D国著名的陆地热泉，更准确的说，是去研究生长在那种独特炙热环境下的一种嗜热细菌。
其实生物学研究不是他本来的职业生涯规划，他学的是医学。不过因缘巧合下，他在E国靜城的E國理工大学的一次实验竞赛中，被一位科研界的老前辈相中，于是就成为了E国靜城科学研究所里的实习研究生，也是最年轻的一位实习人员，这次去D国是研究所的公务。
没过多久，忽然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打断他看手机，“不好意思，我刚才好像是站在这里的。”来者说的是日语。
子木抬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黑色T恤的年轻男子，正是那位刚刚匆忙跑来的乘客。
“抱歉，”子木语气歉疚，也用日语答道，低着的头却始终没有抬起来，而是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排队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在这了，并没有看见你从这里离开过。”
“哈哈，原来是这样。”黑衣的年轻男子似乎笑了一下，然而并没有尴尬的神色，而是有礼貌地询问道，“请问你是否介意让我站你前面呢？我有点赶时间。”
“我无所谓。”子木稍稍后退一步，让出了一个位置。
“感激不尽。”男子倒也不客气地站进了队伍里，“打扰你了，真是抱歉。”
“没关系。”子木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很快又只顾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夜幕降临，透过机场透明的玻璃墙，远远地还可以望见地平线的青蓝色。然而，整个城市都已经暗下来了，天空是深隧的暗蓝色，空中几朵疏云，留下漆黑的影子。
几分钟过后，莫然已经进了机舱。他自己的座位号是33F，挨近后翼而且靠窗边。
他观察了一番，果然发现了瓦希德，他也坐在普通舱、相对于莫然后十几排的51F的位置上，而且，他又易容了，大胡子没有了，衣服也换成了一身普通的便装。
瓦希德的周围坐着的人，也穿着便装，连莫然也不确定是不是他的保镖……难到之前的那一批保镖都没有跟上来？还是说坐在头等舱或者商务舱了。他们把瓦希德单独留在经济舱，难道不担心？
莫然一边往自己的座位走，一边观察着一机舱的乘客。全都是便装打扮，一时间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这样的情况，还不确定劫机者是否发觉瓦希德临时换了航班、也跟了过来。如果这个时候就跟机组要求延迟起飞，先排查乘客，肯定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权衡片刻，莫然决定先回座位，继续观察。
窗外的红蓝交错灯光轨迹，似乎引导着一条通向异世界的道路。
不知是不是莫然的视觉过于敏锐，头顶上的照明灯刺得视野里一片尖锐的白。刚刚启动中的飞机，噪音在耳边轰鸣。
一位身形消瘦、肤色苍白、浅麦色头发的男空乘员慢慢走过莫然所在的过道上，提醒他注意安全，“先生，请关好您的手机，系好安全带。”
“好的，谢谢。”莫然正在看手机，所以只是回头朝空乘员点头致意，然后顺手系上了安全带。
见莫然仍然没有关掉手机，这位空乘员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的手机一眼，然后走向了下一排座位。
“飞机即将起飞，乘务员请各就各位。”播音的空姐用日语和英语播音，语气平静如常。走道上的空乘员听命退回到乘务室。机舱里的灯瞬间调暗，一阵轻微的晃动过后，飞机开始移动了。
“……终于起飞了。”莫然看着前方浑然不知、神态自如的几十个乘客，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飞机起飞后十几分钟，两个男子忽然从飞机前部的头等舱里走了出来，并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从两排座位中间的过道穿过。走前面的一个身形瘦高，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帽檐很低，遮住了他的眼睛。后面的一个人体型宽大，没戴帽子，但是带着一副墨镜。
莫然刚抬头瞄见他们，立即警觉起来。这两个人都穿着外套，有藏下武器的空间，还像是在找人，那么……
莫然朝身边座位33D的女乘客笑了一下，“美女，和你换个位置可以吗？我今天有点不舒服，等会可能要去洗手间。”
“当然，没问题。”年轻女子说着，脸上飞出两片云霞。
成功和过道座的乘客换了位置。那两名可疑男子还有大概五个座位就走到莫然这里了。
在这两个可疑男子达到后面51排的瓦希德的位置之前，他必须想办法警示瓦希德。
莫然思索着飞机上的情况。
机头的位置是机长所在的驾驶室，相连的是空乘员休息和进行播音的乘务室，其中包括配餐室。靠机舱中前部的是头等舱，往后则是经济舱，也就是普通舱。头等舱和普通舱之间只隔了一道走廊，而头等舱直接与机舱的门相连。
按照这个情况，这两个男子很可能只是出来探个风口，头等舱内还有多少同伙仍然未知——不，应该说整个飞机内还有多少同伙仍然未知。
情况稍微有点复杂。眼见那两个可疑男子就要从自己身边的过道经过，莫然忽然站起身，打开上方的储物柜，装作在拿东西的样子。
走在前面的瘦高的冷面男子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
“喂，让开。”身形宽大的墨镜男在身后没好气地说道，他说的是阿拉伯语。
“噢……抱歉，我马上就好。”莫然躬身十度表示歉意，一边用阿拉伯语回道，仍然在翻找东西。
“叫你让一下，没听到啊？”墨镜男说完，忽然一只手插出来、“砰”地关上储物柜，回瞪过来。
莫然微诧，但却仍然镇定地站在过道中间，故作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
墨镜男正要发作，莫然身后的方向忽然走来那位消瘦的男空乘。男空乘故作认真地说道，“这位先生，请您尽快就坐，不要挡住过道。”说的也是阿拉伯语。
虽然他的阿拉伯语不如第一母语那么流利，但也基本准确。空乘员说着已经走到莫然前面，顺理成章地把莫然和墨镜男隔开了。
男空乘接着看向墨镜男和瘦高的冷面男子，“先生，头等舱的洗手间已经空出来了，为了安全起见，请你们尽快回到头等舱。”
墨镜男刚想发作，被后面的冷面男叫住，“别多管闲事。”
“嘁……”墨镜男一心不愿，转头瞪了莫然一眼。但墨镜男似乎对冷面男言听计从，只是回身跟上冷面男往回走。
留在原地的莫然则心里了然。刚才他趁乱观察了墨镜男的手，是练惯手枪的手，这两个人果然是劫机者。机舱尾部51F的瓦希德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相对警觉了起来。
莫然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若无其事地翻看航空安全手册。他有必要先熟悉飞机的主要紧急出口，等会如果需要紧急疏散乘客，可能会需要用到。
话说回来，那俩人难道真的带了枪吗？他们是怎么把枪带上飞机的？难道安检门的金属测探器检查不出来吗？如果今后这起事件曝光，恐怕会成为E国東都机场历史上的最大负面新闻。
“先生，请系好您的安全带。”一分多钟后，刚才那位消瘦的男空乘员又路过了他的身边，用日语和他说道。
“好，知道了。”莫然随口用日语答道，没有抬头看来人，只是随意系上了安全带，然后继续研究安全手册。
“先生，请注意一下您的脚下。”空乘员低声说道。
“知道了，等会会看的。”
“请您再注意一下脚下。”空乘员又提醒了一遍。莫然疑惑地抬头看向他，这位空乘员肤色苍白，金发灰眼，眼眸中平静无波，但是眼神中却透着一种微微的寒意。
莫然不自觉地挪了挪双脚的位置，脚下顿时碰上一个东西。是个圆柱体，圆柱体的一端似乎有个把手，阻止了圆柱体继续滚动。
莫然抬头看向金发灰眼的空乘员，对方灰色的眼眸也注视着他，眼底掠过了一道波光，然后就移开了目光，走开了。
凭莫然的直觉推断，那个圆柱体应该是一只轻型灭火器。在不能携带危险物品的飞机上，这只灭火器也算非常有效的武器了。
莫然暗自思索着——看来这位空乘员对他十分信任？而且，能够判断出那些人是可疑人物，这位空乘员也绝非简单人物。
飞机起飞后过了约一小时，前面15C座位的一位头戴针织帽的男乘客突然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15C的位置已经接近经济舱的最前面了，如果把15C比作经济舱的头，那么瓦希德所在的51F就在尾的位置。由过道向两侧的窗边，分别是CBA和DEF。
也就是说，紧邻着过道两边的座位编号是C和D。之前莫然寻机调位置到D，也是为了之后行事方便。
莫然的目光越过挡在眼前的安全手册，聚焦在起身的针织帽乘客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商务舱14D的一个高大强壮的乘客突然站起来，手里举着一把手枪用阿拉伯语喊道，“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霎时，满舱乘客一片慌乱。
14D附近的一个小女孩儿感觉到气氛有危险，愣了一下，忽然大声哭喊起来。
不是所有乘客都听得懂阿拉伯语。部分乘客只能听懂英语或日语。
许多乘客连忙小声向旁边的乘客询问，得到的回复是，那个拿枪的人要劫机。
在这种情况下，莫然也很配合地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无论如何，总不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过早引起劫机者的注意。
“你！”劫机者的枪口对准大哭的小女孩旁边座位的女乘客。女乘客惊慌不以，不知所措。
“没错，就是你，把她的嘴堵上。”
女乘客无奈，只好用毛毯绑住小女孩的嘴。
莫然透过商务舱和经济舱之间的窄门暗中观察到，这个劫机者的枪拿得很稳，一看便知是久经训练。劫机者的上臂呈现出一个纹身标记。
此时，头等舱里一点反应也没有，恐怕也已经同时被控制住，瓦希德宗主的保镖如果在头等舱，也可能已经全被控制了。
真糟糕……现在已经知道的有墨镜男，冷面男，纹身男，可能三个人都带了枪，头等舱里还有未知同伙，再加上机长室里很有可能被控制住……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想到这些，莫然的额头上不由沁出一层冷汗。
纹身男依次催促商务舱里其他带小孩的乘客把几个哭闹的小孩的嘴堵上，然后举枪抵着15C站起来的那位针织帽乘客，“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针织帽乘客惊慌地连连点头。
“你过去。”纹身男押着针织帽乘客走进过道里。
“搜他身。”纹身男用下巴示意15D的一位男乘客。被吓坏了的针织帽乘客只好去搜15D的身。检查完毕，没有异常物品，针织帽男慌慌张张要起身。“还有下面！”纹身男低声喝斥，吓得针织帽乘客浑身一抖，连忙弯下腰去察视15D座位下面的空间。
莫然瞬间明白了，劫机者是要搜出潜在机舱上的便衣空警，或者是要找出对他们可能会构成威胁的乘客。
这群劫机者现在还不公布他们的目的，而是不紧不慢地控制全场，似乎比较有耐心。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对于莫然变得棘手起来。纹身男检查得这么仔细。他座位下的灭火器该怎么处理……
搜完了15D，纹身男的目光落在15E的一位女士身上，那位女士预料到自己要被针织帽男搜身，也因为听不懂阿拉伯语，对整个状况充满恐慌，当她看见针织帽男向她靠近，也不管劫机者手里有枪，抗拒地“呀！——”的一声尖叫起来。
“叫什么叫？”纹身男用阿拉伯语吼道，顺手朝15E女士开了一枪。15E乘客腿上鲜血迸出，但她本人不知是否因为神经衰弱，惊吓过度，直接晕了过去。
一舱乘客以为她中弹死了，纷纷惊吓得发不出声音。许多人已经开始抱着头，恐惧发抖。
“下一个，他。”纹身男继续吩咐针织帽男搜查乘客。不过在这之后，对于那些看上去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的女乘客，他并没有要求怎么认真地盘查。
……
“你，怎么不把手举起来？”不过多久，纹身男就已经走到了莫然的身前了。
“我我我……我举……我举……”莫然说着结巴的阿拉伯语，颤抖着举起双手，装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站起来，把身子转过去。”纹身男用枪指着他道。
莫然照做，他的座位上什么也没有。纹身男扫了他几眼，见他穿着普通的贴身T恤，不像是能藏武器的样子，也就没那么警惕。
“你，去搜他座位下面。”纹身男命令针织帽乘客。针织帽乘客慌慌张张地弯下腰，正要去看座位底下——莫然心想这下糟了，灭火器要被发现了。
谁知，此时，从商务舱里走出来之前那位身形宽大的墨镜男。
“等一下，你滚开，这个臭小子我要亲自检查。”墨镜男傲慢地用阿拉伯语说道。
“嗤……随你。”纹身男一脸的不屑，转身继续检查下一排乘客，一边叫针织帽乘客跟上。
墨镜男站到了莫然身前，高大的身形瞬间把莫然淹没。
“你裤子口袋里的东西是什么？”
“手机……”莫然答道。
“拿过来。”
莫然装作顺从地掏出手机递上去。
墨镜男打开手机，“呵，锁上了？密码呢？”
“没、没有密码，”莫然摇了摇头，“只能用指纹或者手势密码开锁。”
“切，真麻烦。”墨镜男递上手机，命令道，“把锁解了。”
莫然伸手去接手机，可手指还没碰到手机，忽然手臂一切，在墨镜男反应过来之前，狠狠一掌切在墨镜男脖子上。墨镜男闷哼一声，被一击撞倒坠地，竟然直接晕了过去。莫然的手机掉在了旁边。
周围的乘客都惊愣地看着这一幕。
前面的纹身男闻声刚要转身，40E的一位男乘客忽然站起来，双手持着一把手枪，枪口准确地对准纹身男。纹身男愣了一愣，知道自己身处的情况之后，僵在原地不动了。
莫然顺着纹身男目光看去，才发现40E举枪的便衣人员，暗自叫好。这位乘客看上去用枪训练有素，潜伏在乘客中间，应该是空警。
现在他们已经制服了经济舱里的歹徒，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等下只要悄悄靠近头等舱，出其不意地闯进去，先发制人，应该就可以把头等舱里的歹徒也一并制服了。
莫然正要弯下腰去抽出墨镜男佩戴的手枪，后方突然惊变。“嘭”的一声枪响，空警胸部中弹，倒在座位上。而从前方商务舱露出身形的人，竟然是先前那个瘦高的冷面！
舱里的乘客慌乱地一片尖叫，哭喊声直捣耳膜。
“都闭嘴！”冷面吼道，朝一舱乘客虚晃枪口，“谁再叫我就毙了谁！”
一声威喝下，所有乘客瞬间安静了下来，即使听不懂阿拉伯语的乘客也知道是什么情况，纷纷不敢作声。
机舱里顿时只听到引擎的轰鸣声。胆小的乘客缩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冷面拿枪指着莫然，“把手举起来。”莫然缓缓地直起身来，慢慢地把双手举到脑后，暗自抽了一口凉气。糟糕，没来得及取下墨镜男的枪……
冷面另一边命令机舱后方的纹身男，“你继续去搜乘客。”纹身男见状也端起枪，像之前那样继续押着早已吓得浑身发抖的针织帽乘客，监视着针织帽乘客继续给后排的乘客搜身。
等所有乘客都搜完了，冷面代替纹身男对全舱乘客发号施令。“你们这些坐过道的，等会会每人发一条绳子。拿到绳子以后，你们要把旁边的两个人的手绑到一起。希望你们照做。我们要做的事和你们大多数人无关，我也不想误伤无辜。”
乘客们纷纷窃窃私语，有些人听不懂阿拉伯语，还是周围的乘客做了翻译，然后互相传开。
一众乘客虽然都不情愿，但也没有人站出来反抗。
冷面把左手的一大摞绳子扔给针织帽乘客，针织帽乘客在纹身男的看押之下沿着过道一排排地走下去派发绳子。
快走到莫然身前的时候，莫然突然把双手放下来，对针织帽乘客说：“我也坐过道，也给我发一条绳子吧。”
针织帽男还没来得及作反应，冷面男的枪口立即晃了晃，用阿拉伯语说道，“你不准动，把手举起来。”
一旁的纹身男见状，赶紧催促针织帽乘客去绑莫然那一排的乘客。路过莫然身边的时候，纹身男也盯莫然了两秒。
“怎么还不举起手？”冷面的枪口又晃了晃，一边举着枪，一边缓缓向莫然走近。
莫然缓缓地举起了双手。
冷面的声音中透着危险，而且始终站在离他一米之外，“等会我问你一些问题，先警告你，你敢动一下，我就在你脑袋上开个天窗。”
“好……不动就不动。”莫然用阿拉伯语答道。
纹身男押着针织帽乘客，走入过道向C、D排的乘客分发绳子，一抬脚跨过倒在地上的墨镜男宽大的身形。
乘客在纹身男的监视下也开始互相把其他乘客的手从背后绑起来。
而这边，冷面拿枪指着莫然，盘问他的身份。
“你叫什么？”
“莫然。”
“干什么的？”
“我是个学生。”
冷面盯着他片刻，仿佛是怀疑，“你哪个学校的？”
“……東都學院。”
“哼，”冷面冷冷地哼一声。
莫然一言不发。
“那个——有位乘客小腿受伤，流了很多的血，”前方商务舱里突然走出来一个身形消瘦的男空乘，打乱了经济舱里充满硝烟的气氛，“你们在头等舱里的人，叫我来……给她包扎一下。他们还问你们需不需要翻译……因为我会一点阿拉伯语。”
空乘员右手提着一个应急医药箱，站在经济舱门口、也就是15排旁边。只见他身形病态的消瘦，金发灰眼，肤色苍白，神情似乎很紧张。
纹身男刚好站在经济舱前端，他看了一眼15E昏迷的女乘客，又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男空乘，警惕性没有那么高，微微点了点下巴，示意空乘员可以过去。
空乘员急忙低着头走过去。
而这边，33排旁边，冷面正在盘问莫然，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一幕，他皱了皱眉。
而莫然却早已认出了空乘员的声音——这位空乘员就是之前偷偷给他灭火器的那个空乘员。这位空乘员一定有备而来……
冷面刚想阻止空乘员的介入，莫然忽然打断他的注意力。“嘿，”他用阿拉伯语说道，“你们是想向D国政府索要赎金吗？”
冷面看向他，“别想套我话。”
“我认识政府里的人，”莫然似乎没听到，继续说道，“我可以帮你们用最快速度联系到政府高层……”
“我叫你闭嘴。”冷面似乎毫无考虑莫然所言的意思。
此时，机舱的另一边，消瘦的空乘员放下医药箱，开始迅速地为15E女士包扎。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而且对伤口处理得十分规范，不认识的人可能真会把他误认为是医生。
“好，闭嘴就闭嘴。”莫然摊开手掌，沉默了十几秒，他又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们真正的目的不是赎金，而是，杀人？比如，D国的某位宗教领袖……”
冷面眉头微蹙，“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哪会知道什么，我只是推测。”莫然小心看着冷面的眼睛，掂量着语气，“只不过，我觉得你们这样做太费周章。你们原本可以在目标回国后的公路上劫持他。劫持航班毕竟不容易，搞不好机毁人亡。为什么要在目标从E国回国的航班中劫持他？”
莫然一边和冷面周旋、拖延时间，一边用余光瞥到经济舱前方的位置。
15D的位置上，身形消瘦的空乘员从医药箱里的纱布卷里扯出一条长长纱布，一手拈着远的一头，另一手拿着剪刀，试着剪了一下，却好像因为纱布张力没有拉开，一个人剪不动。空乘员抬头看向15E的乘客，“这位先生，能请您帮忙把纱布拉开吗？”一手递上纱布……
而这一边，冷面见莫然停顿了几秒，逼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莫然看了他一眼，脑中一边盘算着下一步。
结合E国刚举办完成的国际宗教人士友好和谈会议的信息，参加会议的有E国、A国、B国和宗教圣地D国的重要宗教领袖，如果D国的宗教长者在由E国回国的途中被劫持的话，可能会挑起D国对E国、A国、B国的怀疑。瓦希德之前的航班是A国的航空公司，现在是B国的航空公司，如果瓦希德在这两家的航空公司的航班上死了——
“我想说的是——”莫然侧眼避开他的目光，“你们的目的应该不是钱财吧……”
此时，另一边，空乘员因为剪不开纱布，15E的乘客正欲伸手帮忙，站在附近的纹身男举着枪走了过来，他弯下腰准备去抢剪刀。“等一下，把剪刀给我。”
然而就在他弯腰的一刹那，空乘员拿着剪刀的手腕突然一转，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用剪刀划伤了纹身男伸出的手腕。
纹身男痛得抽回手，还未反应过来，空乘员已经迅速起身，顺势用手肘狠击纹身男面部，空乘员站起来之后又踢在纹身男的脑门上补了一脚，“哐铛”的一声响，鼻子溅血的纹身男向后倒去，手中的手枪惯性飞出，被空乘员顺手接过。
整套动作迅速得让周围所有乘客都没有反应过来。
金发空乘员迅速持枪对准了机舱另一头的冷面，灰眸寒冷，“我是FBI的探员，对面的歹徒，别动。”（注：FBI，B国联邦调查局，B国的情报调查及反国际犯罪组织。）
一舱乘客都呆了，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是纷纷紧张地看着情势的发展。虽然部分乘客听不懂J说的阿拉伯语，但也对新出现的救星充满了希望。
冷面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只见金发探员身后的空地上，纹身男已经倒地不省人事。
“你在头等舱里的同伙已经被我控制了，乘务室的也是。机长室还剩下你们的一个人开飞机，现在由我们的人押着。”金发探员冷冷地说道。
“你们的人？”冷面的枪仍然指着莫然，一边和金发探员对峙，“你怎么可能还有同伙？”
“他们并不是我的同伙，”金发探员冷冷答道，“而是D国宗教管理局的保镖，他们的保护目标也就是你们这次刺杀的目标。你的同伴已经投降了，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放下武器吧。”
“Damn！”冷面手中对着莫然的枪口一抖。
金发探员也神经紧绷起来，“放下武器！”
金发探员的怒喝声吓得一些乘客抖了一抖。但因为很多乘客都听不懂阿拉伯语，所以基本上所有人都只是无助地观望事态发展。
现在已经是莫然和金发探员二人对冷面一人，冷面赢面很小，但仍在负隅顽抗。
见冷面依然没有放下武器，莫然不由投去一个十分嫉恨的眼神。
机舱的这一边，15排座位，金发探员端着枪慢慢地向冷面和莫然靠近，“放下武器。他只是无辜的普通民众。”
“无辜？”冷面强作镇定地看向金发探员，但拿枪的手臂还是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你们这些发达国家的吸血鬼，有谁干净？”
发现空隙，莫然正要向冷面扑去，但自己的脚下却忽然出现两只手抱住了他的脚，将他绊倒在地。莫然在倒下去的瞬间凭本能攻击来者，但是一道硬邦邦的枪口已经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他不由僵住。
察觉事变的冷面，瞬间将枪口转向经济舱前方的金发探员，两人相互制衡。
事态的发展让周围的乘客不由发出惊叫。
“让你逞能啊！”来人用宽大的身形把莫然压倒在地，竟然是之前被莫然打晕的墨镜男。墨镜男左手执枪抵着莫然的脑门，另一只手用力地扼着他的咽喉，仿佛要把他的喉咙掐断。
莫然双手抓着墨镜男的手臂，奋力地想掰开他的手。可是墨镜男手上的力道还是一点没有松下来。两个人像豹子和蟒蛇一样陷入了歇斯底里的角力。
周围有一些女乘客已经紧张得捂住了嘴。几个乘客看不下去，弱弱地出声试图阻止。
“快停下……”
“停下……”
四周传来几句劝阻声。
但是墨镜男根本就像没听到似的，注意力全在致莫然于死地上。
僵持了一会儿，莫然渐渐供氧不足，手上的力道逐渐弱了。脸色也由红转青，然后由青变紫……墨镜男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让****！去死！去死！……”
“住手！”远处的金发探员神色慌张地大喊一声，却只能看到莫然的脸色越来越紫。而莫然反抓着墨镜男的双手，也渐渐地垂了下来，落在了两边。金发探员见墨镜男仍未有停手之势，心一横，立即举枪要射击墨镜男。
“嘭！”一声枪响，却不是金发探员射的枪，而是冷面朝金发探员开的枪！
子弹疾速飞出，金发探员的胸口正中了一弹，向后倒去，撞在墙上，鲜血迸出，他的身体也沿着墙壁缓缓地倒了下去。手中的枪也跌落在地。
“哼……”冷面举着枪，哼了一声。
机舱里的乘客都能看到最前方的金发探员被枪射倒，顿时一阵混乱，乘客们尖叫哭喊，机舱里顿时成了炼狱。
“叫什么叫？！再叫我让你们全下地狱！”冷面雷霆大怒，朝乘客边的过道上乱开了几枪。霎时所有乘客又惊又怕，纷纷躲在座椅后方。整个机舱又安静了下来，引擎的轰鸣声盖过了一切，乘客们瑟瑟发抖。
墨镜男见冷面发怒，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拿起了枪。
冷面指挥墨镜男去搜查乘客，墨镜男会意地点了点头。他们是想从乘客中找出易容的D国宗教领袖瓦希德。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冷面举着枪，扫视整个机舱的乘客，“我们今天在这里，要找一个罪人。而这个罪人就藏在你们中间。你们谁要是敢阻止，都会变成罪人。”
一舱乘客面面相觑。
墨镜男开始从前排检查乘客是否易容。见到这番情景，乘客们都左顾右盼、互相怀疑。
而冷面站经济舱前方、也就是16排过道的位置，监视乘客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飞机忽然进入了气流不平稳区域，开始剧烈颠簸。
就当墨镜男走到33排座位时，因为飞机忽然颠簸，他俯下身用手扶住两边座椅。而就在这时，33C的座位底下突然窜出一道滚滚的“浓烟”，“浓烟”直扑墨镜男的面部，使他发出惨叫。
“浓烟”也使周围的乘客发出慌乱的尖叫。
原来，这道“浓烟”是灭火器中的干粉。
这是莫然悄悄打开了座位底下的灭火器。
烟尘将墨镜男和莫然附近笼罩。墨镜男的鼻子里混入了干粉，呛得躬身剧烈咳嗽。周围传来许多乘客咳嗽的声音。
莫然也不管冷面的枪口正指向了自己，趁乱夺过墨镜男的枪。同一时刻，冷面隔着烟尘匆忙射击。
“嘭！嘭！……”莫然的左臂中了一枪，不过在这毫秒之内，他也朝冷面连开了三枪，再朝墨镜男开了两枪，墨镜男的惨叫声传来，倒在地上开始痛苦扭动。
冷面的帽子被子弹打落，露出浅褐色的齐肩长发，他身中三枪，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左右臂都有血液淌下，却还能勉强支撑着身体不致倒下，右手还握着手枪不放。
烟尘中闪起了朦胧的血红色的光，是客舱中的光电式烟雾探测器亮起了红灯。
烟尘渐渐扩散，几位乘客仍在咳嗽。听到枪响、烟雾报警器的红灯、加上飞机颠簸，使得乘客们陷入了恐慌。许多人已经开始趁乱解除绑在自己手上的绳索。
“投降吧……你已经受伤了，速度不会比我快。”莫然顾不上伤口的疼痛，枪口瞄着冷面，用阿拉伯语喊道。因为隔的距离比较远，他也不能确定冷面是否还能反抗，但目前也不敢贸然再开枪，毕竟他如果把冷面杀了或者重伤，之后肯定会被被卷进警察的审讯里，那他的身份秘密就难保了。
“你要我投降？——”冷面一脸憎恨地看着莫然，隔着十几排慌乱的乘客，声音厌恶地答道，“就算死在这飞机上，我也不可能会投降。”
莫然不耐烦地晃了晃左手的枪，但随之而来的是左臂一阵撕裂的疼痛，不由吸了一口冷气。他用惯了左手，刚刚捡枪用的是左手，但中弹的也是左臂。鲜血正从伤口不断地渗出来，顺着手臂流下，在手肘的位置上滴落下去。
此时，乘客里已经有人在互相帮忙解开绳索。
少数冷静的人在观望情况。但很多听不懂阿拉伯语的乘客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有紧张地观望。
只有那些听得懂阿拉伯语的乘客，已经从莫然和冷面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有些人已经解开座位上的安全带，站了起来，似乎想要上前帮忙。
“放下武器。”莫然盯着冷面，语气威慑。
冷面手中的枪依然举着，但是明显他已经没有力气控枪了。
“开枪啊！”忽然有站着的乘客用阿拉伯语喊道，“快开枪！”
但莫然还在犹豫。
背景的声音里陆续传来乘客用阿拉伯语喊的“开枪啊！”，“杀了他！”，以及其余乘客的议论纷纷。但莫然纹丝不动。所有背景中的喧嚣杂音，仿佛都被他屏蔽了。
“杀了他！”“快开枪！”甚至有乘客朝莫然走来，想夺走他手中的枪。
“住手……”
在一片混乱中，机舱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莫然闻声看去，竟然是之前被冷面射中胸口的金发探员。原来他身上穿了防弹衣，之前伤口迸出的血也是假血袋里的血。
冷面之前那一枪并没有要了他的命，只是暂时把他震晕了过去。
金发探员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撑住身体，单膝跪地。但因为身体失力过度，站不起来。“还没有确定嫌犯已经杀人，”金发探员一字一句地用阿拉伯语对乘客们喊道，“……请大家冷静。”
莫然听罢愣了一愣，但枪口仍然对准冷面，制约他的行动。
而冷面听到则失力跪坐在地，鲜血流淌不止，他垂着头，眼底的表情错综复杂。
金发探员艰难地起身走上去没收冷面的手枪，塞进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给冷面的双手在背后铐上，交由旁边的主动上来帮忙的男乘客看管。
金发探员随即站在过道中，拿起一只空乘员专用的小型扩音器，用虚弱但镇定的声音说道，“各位乘客，请大家保持镇定。歹徒已经被控制，飞机现在已经安全。请大家回到座位坐好，系好安全带……”
他用英语、日语和阿拉伯语各自播了一遍，“歹徒已经被控制，飞机现在已经安全，请大家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金发探员用三国语言各自播报了一次之后，机舱上的乘客才终于镇定下来。乘客们终于明白飞机已经安全了，因为心理压力解除，霎时间议论纷纷。
几个原先站起来起哄“开枪”、“杀了他”的乘客，见周围的乘客已经听从了金发探员的指挥，也坐回了座位上。
“你没事吧？”莫然早已收了枪，向金发探员的方向走来。
“没有大碍，”金发探员答道，“我穿了防弹衣。”他看向莫然，并不在乎疼痛，似乎只是想告诉他不用担心。
莫然向金发探员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看向冷面，眼神示意金发探员，“我去看着他。”
莫然正向冷面走去，“呵呵……”冷面忽然冷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一种末路临近的绝望。
莫然忽然感到后颈阴森，“你笑什么？”
冷面平静地看着莫然，用阿拉伯语说道，“虽然我同伴现在被你们的人挟持操纵飞机，但是如果任务失败，万不得已……”
冷面的话还没有说完，莫然已经意识了事情的严重性。“你闭嘴！”他喊道，从冷面身侧跑了出去。刚刚客舱的光电式烟雾报警器已经发出了红色灯光警报，隔了这么久，机长室还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机长和副驾驶都已经失控了，飞机自控系统也被劫机者捣毁，再加上劫机者同伙中唯一一个会开飞机的人，也自尽或者弄伤自己的话，那就等于说——这架飞机上没有一个人可以操纵飞机了！……
莫然急忙跑向机长室的方向。
“小心点——”金发探员在莫然身后喊道，一边拿着自己的枪继续指着冷面。
“知道了。”莫然说着，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商务舱。
“各位乘客，请大家不要惊慌。”金发探员一手拿枪指着冷面，一手拿扩音器播音，“现在请愿意帮忙的男性乘客到经济舱前面来。如果您是医生或护士，也请您到前面来帮忙……”金发探员用三国语言各自广播了一遍。
……
莫然闯入飞机的头等舱里，发现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几具身体，既有劫机者的同伙，也有空乘员，也有护送瓦希德的保镖。地上的血不多，看来都只是被打晕或是轻伤。
莫然顾不上这边的人，匆忙奔入机长室。
“开飞机的人在哪？”莫然一冲进去就问。然而四处环望，副驾驶座上只有一位小麦色皮肤、棕发蓝眼的保镖回头看向他，一脸惊诧。另一个驾驶主座上的劫机者同伙却已经脑袋歪向一边，不省人事……
保镖愣了愣，但短暂的两秒就恢复了过来，“你是之前在机场的那位先生。”
“对，我是来帮忙的，我叫莫然。”莫然声音诚恳，“FBI探员在外面控制局势。”
“J让你来的啊。”保镖倒也信了他。莫然也知道了那名FBI探员的名字，用来他叫J。
保镖解释起他这边的情况，“他刚刚使诈搞坏了操作系统，现在好像又服了毒昏死过去了……”
“知道了。”莫然答道，上前测探劫机者同伙的脉搏，很平缓，不像是装昏死的人。
莫然接着检查控制台被损坏的情况，一边问对方，“你是宗教管理局的人？”
“是啊，我叫奥兹。”棕发蓝眼的奥兹说着，面露愧色，“实在惭愧，没想到这个人使诈搞坏操作系统。机长和副驾驶员也受了重伤，一时半会恐怕醒不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莫然打断了他，一手捂着左臂的伤口，“飞机自控系统已经被毁，赶快帮忙把这个家伙挪到一边去，然后问一下乘客里有没有会开飞机的。”
奥兹听罢，赶紧着手把歹徒从座位上移开。
莫然继续说道，“按照现在的航距，飞机很快就要到目的地了。D国的沙漠太大，飞机上的油耗撑不到太远，我们必须在这个机场着陆。”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必须自己开飞机？”奥兹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似乎有些发怔。
“是的。”莫然镇定地看了他一眼。
“这……”奥兹无言以对。
“把空乘员都集中起来，先问问他们有没有人驾驶过飞机。”莫然正说着，驾驶室的门正好开了。
“不用了，这里有人可以。”驾驶舱外传来金发探员J的声音，只见他慢慢地从外面走进来。而他手里搀扶的人，竟然是D国的瓦希德宗主。
“你会开飞机？”莫然对瓦希德抱有一丝怀疑，见长者一脸疑惑，他意识到长者听不懂英语，于是改口用阿拉伯语又问了一遍。
瓦希德点点头，用阿拉伯语回答道，“以前学过。”说着在金发探员J的搀扶下，慢慢挪进驾驶室，扫视了一番驾驶盘和四周的仪表盘，用阿拉伯语说道，“看来自控系统已经被毁了，而且飞机已经处在快要降落的阶段。”
莫然朝瓦希德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的判断。
“现在离目的地首都机场——”瓦希德看了一眼操控台，说道，“还有大约10分钟。我知道怎样让这架飞机降落，但是我现在老了，臂力达不到要求……”
“那就由他来开飞机。”莫然看向奥兹，“他的视力臂力应该都没问题。你在旁边告诉他怎么做。”
瓦希德看了看奥兹，向莫然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倒是奥兹一副惊讶的表情，“要我开？主人，还是让这位先生来吧。”
“我手臂也受伤了，先生。”莫然扫了一眼奥兹，“这件事必须要你来做，副驾驶的操作交给我。这虽然是冒险，但是我们都必须尽全力。”
“那……好吧。”奥兹听罢，也没有再推辞。
金发探员忽然拦住莫然，用英语说道，“我替你来做副驾驶。商务舱里有一位医生，你去找他包扎一下你的伤口。”
莫然看向金发探员，两人目光相接片刻。
“那好。”莫然转身与金发探员擦肩而过，“这里就交给你了。”
金发探员没有回答，只是默许。
“你放心地去看伤吧。”奥兹也说道，开始代入驾驶员的角色，“这边交给我们。”瓦希德也点了点头。
莫然回头向三人致意，然后走回到了商务舱。
商务舱里，一位束发男子正在为一位坐在商务舱乘客座位上的空姐查看伤情。他有着整齐的黑发，狭长的褐眼，身形中等，穿着灰白色的外套。
“你是——”莫然愣了片刻，这是之前在登机口排队时给他插队的男子。
束发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即发现了他左臂的伤口，“你中弹了？”
“呃，是的。”莫然说着捂紧了左臂。
“在那边坐下，我帮你处理伤口。”束发男子头也不抬地说道，从地上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把夹子、剪刀和针线。
莫然找到一个空的座位坐下。他发现空乘员工作间的储物箱里塞满了几只枪支，看来是J之前从劫机者团伙身上收缴来的。轻型灭火器也放在旁边。
几位自告奋勇的男乘客正在搬运昏倒的人。纹身男、墨镜男和其余劫机同伙，被绳子绑在了头等舱、商务舱门边空乘员专用的座位上。而之前被打晕的空乘员们，被挪到了头等舱、商务舱里腾出来的乘客间的座位上。
束发男子拿着手术用具走到他身边，看见他还在左顾右盼，冷笑道，“还有心思想着帮忙？”
“呃。”莫然看了他一眼，无言以对。
束发男子蹲在莫然身前，查看着伤口。
“那位中弹的空警怎么样了？”莫然忽然问道。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伤得也不轻。”束发男子蹲在他身前，手中拿着针线，“别动，我给你打点麻药。”
“好……”莫然只好在心底默祷。
“听说你是東都學院的？”
“是啊，我叫莫然。”莫然正答道，左臂伤口处忽然刺痛，原来是束发男子的麻药针扎进去了。
“我是E國理工大学的，我叫子木。”束发男子接下去说道，“这次来D国是做科学研究的。你来D国是做什么的？”
“我是来旅游的……”莫然说谎道。
“这种时候来旅游啊？”叫做子木的男子似乎是嘲讽地说道，一边注射完了麻药，把针拔了回来。
莫然装作无辜，“现在打算立刻回去了……”
“早点回去比较好。”子木微微点了点头，一边准备着缝针的道具。见莫然不像是怕痛会乱动的患者，他也没有再故意和他说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另一边，驾驶室内。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空中，已经来到D国城市上空。
空中一片漆黑，而飞机下方，城市的街灯星罗棋布，高速公路的照明灯汇成一条明亮的金线，向远处延伸。
迈赫德市区的商务中心华灯璀璨，几千盏橙黄色的灯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六角星型的亮区——那里是D国的重要宗教建筑，迈赫德的“圣六角”。
前方已经看得到机场的照明灯了，大约还有十几千米的距离。
奥兹紧紧抓着操纵杆，手臂微微有些颤抖。飞机已经离地面只有三万多英尺的高度了，离地面越近，越有一种下一秒飞机就会坠地的感觉。与奥兹相反，一旁的金发探员J镇定如常，沉默寡言。
瓦希德抓着扶手倚在门边站着，用阿拉伯语指挥自若，“奥兹，降低出力，保持低头。J，请你联络控制塔台。”
“这里是E国海洋航空9709，”J拿起对讲机呼叫机场工作台。“控制台听得到吗？”
“这里是控制塔台。9709，你们还有3分钟的时间到达机场。”
J按照瓦希德之前指示的说法答道，“控制台，我们的飞机十分钟前被劫持了，歹徒已经被控制，现在由我和另一名乘客在驾驶飞机。飞机的自动驾驶系统已经被毁。我们机上有乘客具备飞机驾驶经验，现在准备降落，请你们协助。”
对方沉默了十秒，终于有一个虽略显慌张、但仍强作镇定的声音传来，“9709，塔台收到。现在报告风速，机场上空侧风约45KNOT。请你们转变航向，飞行航向270。”
“明白，飞行航向270。”J调动手下方若干按钮。
“9709，请从导航台到7L跑道。”
“收到。”奥兹也应到，小心翼翼地操纵着方向盘。
一分钟过后，飞机顺利转向，瓦希德在旁协助。“J，再问一下风速。”
J对着耳麦说道，“呼叫塔台，请报告风速。”
“风速正常，请降到2万2000英尺。”
“收到。”奥兹用力拔下操纵杆。
飞机缓缓下降，就要接近7L跑道上空了。就在这时，飞机忽然一阵剧烈晃动，奥兹应备不及，差点撞到前面的控制台，被旁边的J紧急中拉住，用力扳回到了副驾驶座上。
“小心。”J说道，尽管语气淡漠。
奥兹感激地道谢，“多谢……”
“瓦希德宗主，您的情况怎么样？”J也问道身后的瓦希德宗主。
“我没事。”瓦希德答道，“我现在去后面的乘务员座椅入座，你们继续和塔台联系。”
“好。”J只是简单应答。
一番漫长的下降过程过后。
J再次对耳麦说道，“控制塔台，请报告风速。”
“风速一切正常。7L航道一切正常，9709请现在降落。”
“收到。9709准备降落。”J看向身前密密麻麻的操纵钮。
“现在下降率2000英尺/分，高度2500英尺。”J报告着数据。
“放下起落架。”后方的瓦希德喊道，即使是听着他们播报数据。
“明白。放下起落架。”奥兹开始感到兴奋。
“现在下降率3000英尺/分，高度1000英尺。”
“有点高了，”瓦希德喊道，“奥兹，减速，襟翼1度。”
“明白，减速，襟翼1度。”J打上控制按钮。
“还是太快了，襟翼20度，减速板启动。”
“收到。”J调完按钮，飞机两翼的减速板缓缓移位。增加的空气阻力使飞机的速度慢了许多。
“高度正好，襟翼1度。很好，就这样进入吧。”瓦希德说道，“再和塔台联系。”
“塔台，这里是9709，7号停机坪，准备进入降落最后阶段。”
“明白，7L跑道可以降落，风向150，风速17。”
“明白。”J答道，瓦希德紧跟着发令，“机鼻朝上，抑制出力，着陆。”奥兹听罢，着手拔动操纵杆。
飞机降落在跑道上，奥兹踩着制动器。J打开飞机的反转出力装置，两旁的涡流机开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霎时发动机反转，一股巨大的反推力使飞机的速度迅速慢下来。
两人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跑道。飞机滑行速度逐渐慢下来，但是前方的跑道越跑越短……
停下来，停下来啊……奥兹默念起了D国国教的经文，瓦希德则闭目在胸前画着十字，J虽然沉默不语，但双眼却盯着前方不断移近、又被甩到后面的道路。
大约过了十几秒，飞机最终停在了一片开阔的航道交叉的平地上。
三人因为释放下巨大的压力，深呼吸的深呼吸，虚脱的虚脱，念经的念经。
J深吸一口气，拿起播音话筒，缓缓说道，“乘客们，我们已经成功着陆。”接着又用日语和阿拉伯语播音了一遍。驾驶室里顿时可以听到机舱里乘客们传来的欢呼声。
奥兹最先趴在方向盘上，因为之前过大的压力终于卸下而大喊一声。
J瞄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站起了身。
门口走来一人，“就走了？”黑发褐眼，手臂上包着绷带，原来是莫然。
J侧脸避开目光，点了点头。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莫然扬了扬嘴角说道。
J看了他一眼，灰眸里掠过一道波光。没有答话，他低下头，与莫然擦肩而过。
“再见。”J同时给三人道别，孤身一人走出了驾驶舱。
飞机外，警车把现场围的水泄不通，红蓝交错的灯光把夜幕照得迷茫。
“没想到FBI的人也会在这趟航班上。”奥兹终于也恢复过来。
一旁的瓦希德宗主也走上前来，用阿拉伯语说道，“莫然先生，谢谢你的仗义勇为。我早就听说，東都學院的学生都非同一般，看来这话是真的。”
“你们也要走了吗？”莫然问道。
“是的。因为我的身份比较特殊，恕我们要先行一步。”
“好吧，后会有期。”莫然欠身鞠躬。
“后会有期。”瓦希德说罢，转身离开。
“下次再会！”奥兹向莫然挥手道别，也跟了上去，路过头等舱，他对一众东倒西歪的保镖喊了句，“还躺着做什么？都起来，我们要走了！”几个保镖只好摇摇晃晃地爬起身跟上。
莫然在驾驶舱站了一会儿，回到商务舱。束发男子还在商务舱照顾着受伤人员。
“子木先生，”莫然苦笑着缓缓地走上去，用日语说道，“感谢你帮我治疗。”
“不客气。”白衣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没能早一点站出来和歹徒抗争，我很惭愧。只是他们说的阿拉伯语，我一句也没有听懂。”
莫然摇了摇头，“不是这样。你已经在这里帮了很大忙了。”
“谢谢。”子木说道，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如果你还有事，就先走吧。我还要留在这里，一会儿医疗人员来了，我还要告诉他们哪些人的伤势最重。”
莫然微诧地看了子木一眼，从他的话语中看，他似乎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方便在媒体面前抛头露面。
“谢谢。”莫然也扬了扬嘴角，点头致意，“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子木答道，目送他离开机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