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世界观设定，16万字谍战小说《深蓝》 chapter 2

Lucy

2024/1/329 浏览官方小说

　　D国首都迈赫德城，哈尔假日酒店。莫然暂时在这里养伤。

　　莫然所在的房间只有十几平米，暗红色和金色为基调的装潢，陈列简单。房间是在五楼，采光相对较好，只是透过玻璃窗的阳光，仿佛色调有些阴沉。

　　莫然从床上坐起，腾出手从床头找出自己的手机，扶着额头，眯眼拨出了一个号码。

　　过了几秒后，电话接通。

　　“……你在哪？”莫然用中文问道。

　　“我就在你楼下，”电话里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刚下车，这边有点乱，我马上就来。”

　　“哦……嘶。”

　　“怎么了？你还好吗？”

　　“没事，只是头有点疼，可能撞到了。”莫然弯下身去蜷缩起来，似乎这样头就不会那么疼。

　　“你有止痛药吗？要不要我带一些来？”琉萧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边传来了嘈杂的一片棍棒和盾牌的撞击声。

　　“你那边怎么了？”莫然说着，看了一眼窗外，天空和相连的灰黄屋顶的楼顶一切正常，格外的平静。

　　“你的房间是隔音的，可能听不到。你看看下面。”琉萧的声音传来。

　　莫然拿着手机走下床，迎着刺眼的白色阳光走到床边。

　　低头往下一看，酒店外的街道上，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民众，和对面整齐的穿着黑色制服的方阵冲撞在一起。

　　莫然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琉萧解释道，“是当地居民针对总理的示威游行。”

　　“就是那个绯闻传言在海外公司藏了大笔资产的那个总理？”莫然的语气听上去不太轻松。

　　“大体是这样。详细原因不止这些。这个先不管，我马上就到，先挂了吧，少用电话联系。”

　　“好，我来开门。”莫然答道，挂了电话，缓缓走下床。

　　两分钟后，琉萧来到莫然房间门口。两人随意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

　　“抱歉，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莫然看着空荡荡的连瓶水都没有的房间，歉意地说道。

　　“用不着那些。不用跟我客气。”琉萧直接大步踏进房间，走到窗边的一条长椅，往椅背一靠，坐了下来。

　　“……”被晾在门口的莫然，沉默地打量着面前这位搭档。

　　琉萧，黑色的直碎发，深褐色眼睛，深蓝色宽松的衬衫，黑色休闲裤。言谈举止带着歌剧演员的悠闲范儿，但其实也是深蓝联合里的骨干成员。

　　“关于这次任务，我还没跟你道歉……”莫然想起了劫机事件，可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琉萧给打断。

　　“记住——没有下一次。”琉萧看着他，眼底压抑着情绪，“这一次如果不是FBI的探员也在，你就回不来了。”

　　“对不起……”莫然声音带着诚恳的歉意，“下次我不会再擅自行动了。”

　　琉萧看了他两秒，摇了摇头，“不过这次如果没有你，反劫机任务也不会成功。所以不全算是坏事。”

　　听罢，莫然看向他。

　　琉萧继续说道，“我也借着这次，向组织提出给你提拔的申请。”

　　莫然眼前一亮，再提一级的话，他就可以获得一台能够直线联系深蓝联合所有成员的电脑了。与他的手机预先设置了组织自主研发的、加密方式特殊的加密程序一样，深蓝联合派给成员的个人电脑也设置了非常复杂的加密程序。

　　然而，为了避免加密功能被滥用，电脑设备只对少数较高等级的成员提供。莫然很早就想要自己的加密电脑，没想到琉萧一直记着。

　　“不过……”琉萧话峰一转，迎上莫然的目光，“星总还是对你擅自采取行动很失望，决定罚你六个月内不能主动领取任务。”

　　“六个月？”莫然不由喊道，“嗣先生没帮我阻止吗？”

　　“先等我说完，这还不是全部，”琉萧伸手撩开额头边的散发，揉了揉太阳穴，也一脸愁闷的样子，“你要以東都學院交换生的身份，去法恩学院交换半年。”

　　“去B国留学？”莫然只觉一个坏消息加一个坏消息接踵而来。不但不让他参加任务，还要把他支走？B国和A国隔了2万公里，而且跨了一个半球了。真亏星总下得了手。

　　“我也不希望你走，”琉萧看了他一眼，眼底掠过一道波光，“但考虑到你在这次行动中负伤，也许去B国休养对你是比较好的选择。嗣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

　　莫然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让受伤的队员去休养什么的，确实很像嗣先生的风格。

　　琉萧郑重其事地看了莫然一眼，“我知道，让你回学校，你可能会觉得无聊。”

　　莫然苦笑，未予应答。

　　琉萧语调一转，“不过，法恩学院是全球最顶尖的高校，也许你能在那里遇上有意思的人。”

　　“这个我听说过，”莫然褐眼平静地打量着琉萧，“据说很多国家军政领导的子女都在那里上学。”

　　“没错。”琉萧点了点头，“换句话说，那里也是一个收集情报的地方。”

　　莫然听完琉萧的话，面无表情，“我明白，你是希望我能乖乖接受安排，去B国安心养伤。”他的语气自嘲。

　　“莫然，”琉萧看了一眼他的眼睛，语气深重，“任务无处不在。无论你人在哪里，都无法与组织断开联系。”

　　莫然听罢，沉默了片刻，微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接受组织的安排的。”说完，他看向琉萧，心底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和琉萧一直是搭档，他离开半年，琉萧怎么办。“那这半年，你怎么办？”

　　“星总安排了易炎斌来协助我。”琉萧答道。

　　莫然听罢，未置可否。

　　琉萧垂下目光，“我跟他不熟。”

　　听罢，莫然心里却释然，安慰道，“炎斌的判断力在我之上，你不必担心。”

　　“是吗，毕竟我和他接触不多。有你这句话，倒也好。”琉萧点头。

　　“不过，就事论事，”莫然顿了顿，说道，“他的体质在我们之中算比较弱的。可能这段时间只有你一个人能上前线了。多照顾他一点。”

　　“这倒无所谓，”琉萧眼底流露出释然的波光，“本来和你搭档，基本上也只有我一个人上前线。”

　　莫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都要走了，你还不忘调侃我？”

　　琉萧扬了扬嘴角，“那是因为无论你到了哪里，都还是我最好的搭档。”

　　莫然忽然无言以对。琉萧……

　　琉萧忽然站起来，缓缓向莫然走近。莫然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琉萧走到他的面前停下，看着他，缓缓说道，“法恩学院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你一切都要小心。”

　　莫然迎上他的目光，“我明白。”

　　“你在外面如果遇上了麻烦，记得找我。”

　　“……好。”莫然缓缓点头。

　　“回来以后，”琉萧说道，眼神复杂难辨，“希望我们还能做搭档。”

　　莫然沉默了片刻，肯定地答道，“……一定。”

　　莫然被星总安排去B国的某个高校参加为期半年的学术交流学习。他不由真心感到无聊。

　　从E国跨海重洋飞去B国，就为了见几个外校的同届学生，而且都是没什么意思的小鬼，还要待六个月——就算关他在组织训练营里天天跑步练靶做题背代码记单词记人物面孔记机构名称，都比回学校坐在教室上课好一万倍。他在東都学院可从来不用搞学术。

　　想到这里，坐在机舱座椅上的莫然颇觉不爽地拿杂志盖住了自己的脸，往后一仰准备睡觉。

　　“各位尊敬的旅客，本次航班由E国岛屿航空为您竭诚服务，我们的目的地是，位于西半球的B国，国际城，路易絲国际机场。客舱乘务人员还在为部分旅客安置行李，请您耐心等候。”

　　空乘员优美的广播响起，用日语和英语各自播报了一遍。而莫然这会儿脸上盖着杂志闭目养神。

　　话说回来，他终于要去到西半球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飞越BE海域。

　　在这个世界的东边大陆，有B国和F国这两个大国，其中的B国仍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经济最强的国家，国土面积也是最大的。

　　如果把莫然出生的E国比喻成东方大陆临岸海域的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海岛，那么B国就是西半球的一张乒乓球拍的广袤平原。而F国也因为临近B国的缘故，成为一个发达国家。

　　说道B国，直到现在，都还是东方大陆不少高校生转学出国的目的地。

　　莫然想起自己有一位高中同学也留学在B国。他的名字叫罗莱特，同学们都称他是“电脑达人、编程天才”、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去研究电脑编程的神秘富二代。后来罗莱特借助家庭关系转到B国名校留学。

　　不知道罗莱特现在读的学校和法恩学院是不是同一个……

　　就在这时，一位乘客提着随身行李走过来，站在过道间。“你好，”一位黑皮肤小伙子用英语问道，“借让一下，我放个包？”说着灿烂地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请便。”莫然往窗户侧了侧身，让出位置。

　　“谢谢。”小伙子放完行李，有点含蓄地朝他笑了笑，“那个，我叫邦德。”一边简单点头致意，算是这次旅行同位之间打的招呼。

　　莫然也回了一个社交型的友好笑容。“你好，我是莫然。”

　　两个人说的都是世界的国际语言英语。对莫然来说，这算是一门外语，虽然不如日语、中文那样说得随意自如，但也是用得随心所欲了。

　　“你是去B国旅游的吗？”邦德问。

　　“噢，不是。我是去交换学习的。”莫然苦笑。

　　“哦，原来如此。”邦德笑了笑，“因为现在是旅游旺季，我还以为你是去旅游的呢。”

　　邦德在座位上坐下，和莫然聊了起来。

　　“你呢？你去B国是？”

　　“我是常住B国的，这个月来刚E国旅游的，终于见识到世界上最大的海岛了。不愧是个岛国，白沙滩和珊瑚群都美丽至极。”

　　“谢谢。对了，你也不是B国人吧？”莫然随口问道。

　　“啊？你怎么知道的？”邦德一脸“你真神奇”的表情。

　　“噢，”莫然笑道，“听你口音比较像F国。”

　　“对对，我就是F国的。”邦德兴奋地说道，“我在B国留学，待了四年，现在在国际城找工作。”

　　“噢。原来你已经毕业了。”莫然听完，从背包里取出一盒口香糖，顺手递了过去，“要口香糖吗？”

　　“哦，谢谢你。”邦德感激地拿了一片，尽管莫然自己并不要。

　　“对了，你现在还经常回F国吗？”

　　“这个……我不是经常回去了。你也知道的，经济危机，国债负荷，超大一笔财政赤字。”邦德无奈地耸耸肩。

　　莫然点点头，“这个我也听过，不过我不太了解详细情况。”其实，F国对B国有近百年的依赖关系，久而久之，国内自生的发展力逐渐不及往日。

　　“现在我们F国的社区治安没有以前好了，经济上很多东西也跟不上。”邦德叹了一口气，“我打算把父母也接到B国，在这边安家了。”

　　“是啊，就西半球来说，B国总归稳定一点。”莫然扬了扬嘴角。

　　“不过，我现在去了你们东方大陆，反而是觉得你们E国和A国非常有潜力。我觉得这里的人都很勤奋，人文和科技也很先进。”邦德友好地笑了笑。

　　莫然也回应了一个友好的笑容，“谢谢。”

　　于是，莫然和F国黑人小伙邦德，在飞机上度过了他们轻松的旅程。

　　16个小时后，航班顺利降落。

　　因为邦德还要在机场等人，所以莫然就暂时和他道了别，右手拖上自己的行李，先走一步。

　　一出机场，莫然立即被一阵迎面而来的热浪给震撼了。

　　B国的夏天不愧是温带大陆性气候的夏天，太阳光强烈到灼热的程度，迎面扑来的风都是滚烫的热浪，这个城市简直就是一个火炉。

　　莫然从小习惯了在海洋性气候的E国长大，很少见过像这样炙热到爆炸的天气。于是他顺手抬起右手的万能手表看了一眼，即时温度——40.7℃……这么热，实在可怕。

　　为了快点吹到空调，莫然选择坐巴士从机场到市区。这种巴士很有地方特色，整个车身喷漆涂上了鲜艳的油漆，红黄的笔触纵横交错，就像一幅抽象派的随性画作。

　　乘上巴士，莫然开始查阅新学期的行程事项。

　　按照法恩学院的官方通知，莫然入读的是位于大学城里的主校区。要去主校区，莫然要先搭巴士到国际城西面的人民广场，人民广场算是国际城迎接外国宾客的第一道象征性地标，然后再转一趟车到法恩学院的主校区。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见外面正午的太阳猛烈，莫然打算先去人民广场附近找个地方落脚。

　　巴士驶往国际城相对繁华的第三大道。

　　在人民广场站下了车，莫然右手拖着行李走在大街上，看着远近的国际范的店面招牌，感觉有点眼花缭乱。但为了找个凉快的地方先安顿一下，莫然随便找到路边的一家吹出冷风的小商店就一头扎了进去。

　　这家商店的店面整体淡绿色风格，里面并不算特别大，大约40平米，但是排列得错落有致，点缀着卡通玩偶和毛绒宠物。门口列着一排四个刷卡的闸门。此时，正好有一个可爱的女孩站在终端机前，拿着手机在闸门的感应区域“嘀”了一下，门就开了，女孩走进店里。

　　这莫非就是近期在网络上热门炒作的无人商店？

　　莫然顺着女孩离开的方向看去，商店里的确没有员工的身影。货架上整齐地陈列着常规商品，以饼干、方便面、乳制品、碳酸饮料等方便、速食食品为主，也有少量生活用品。

　　虽然莫然对速食食品真的十分不感兴趣，因为这种有损健康的食物真的没有半点吸引力，不过俗语说“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他从来没进过无人商店，倒也不妨看看里面倒底是什么样子的。

　　莫然花了几分钟研究印在闸门感应区上方的操作指引，终于弄明白操作方法，刷了手机走进闸门里。原来进店并不需要绑定银行卡，只需邮箱注册账号。在出闸门付款的时候，顾客才会需要绑定付款的银行卡或者虚拟钱包。

　　莫然进了闸门在商店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但没呆上两分钟就闷得无聊了。商店里大部分都是速食食品，连一个新鲜面包都没有。

　　来逛的顾客大多是住在附近的宅男宅女，购物车里都如小山般堆满了盒子。

　　莫然正往闸门走，打算离开。闸门处忽然传来“嘀，嘀，嘀”的报警声。他不由顺着报警声的方向看去。

　　一位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的背影映入眼帘，只见他黑发散乱、穿着白色短袖T恤、瘦得像竹竿般、弓着背，左手提着几袋商品，右手拿着一部白色手机，正悬在刷卡区上方。听到“嘀，嘀，嘀”的报警声，他机械地后退了一步，报警声停了，他的肩膀垂了下去，等了两秒，重新走上去，再刷了一次手机，然而机器里又传来了“嘀，嘀，嘀”的报警声。

　　此时陆续有其他顾客刷手机出店。当他们路过这名年轻男子时，都投去了疑惑的目光，仿佛不知道他的手机出了什么bug。但他们都没有驻留，纷纷走出了商店。而那名年轻男子陆续试了几次，但仍然没有成功。

　　莫然正好走到他身后，用英语说了句，“我来看看？”

　　那位学生模样的人听到他的话，回过头来。两个人的目光相互落在对方的脸上，但刹那间，彼此的目光就如定住了一般，再也移不开了——

　　莫然顿时就怔住了，“……罗莱特？”莫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点迟疑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罗莱特的脸上面无表情，似乎想说什么，却叫不上莫然的名字。

　　此时的罗莱特，大大的深褐色眼睛下方带着深深的眼袋，透出颓然阴晦的气息。而莫然也僵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真是罗莱特吗？他的身形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表情木然，脸色像蜡般、苍白没有血色，背弓得很严重。

　　莫然刚刚看了他这么长时间，竟然连他的背影都没认出来，没想到他竟然改变了这么多。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了片刻，最后倒是罗莱特抬起了指节僵硬的右手，指着莫然，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用喑哑的英语问道，“你有钱吗？”

　　虽然仍在震惊，但莫然的基本反应能力还是在线的，“噢，有。”

　　“借我100块现金。”罗莱特说道，大大的深色眼睛里，没有透露任何情绪。

　　莫然连忙找出自己的钱包，从一叠各国钞票里抽出一张面值100元的B国钞票递给罗莱特。

　　罗莱特把钞票放进闸门刷卡区域下方的进钞区，机器将钞票吞了进去，然后过了几秒，闸门就开了，而余下的零钱，自动归入了罗莱特的邮箱账号里。

　　罗莱特提着几个装满速食食品的袋子走了出去。见莫然没有跟上，他站在店外雨棚的阴影下，转过身看向他，似乎想说什么。雨棚外，是炽烈的白色阳光。

　　“噢，就来。”莫然连忙走出闸门，右手拖着行李跟了上去，“我们先去你要去的地方吧，路上再说。”

　　十分钟后……

　　“罗莱特你必须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的对话已经从之前的英语转成了日语。

　　莫然和罗莱特现在正站在一条马路主干道上方的天桥上，莫然正拽着罗莱特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往前走。在这之前，两个人在阳光暴晒的街上混混沌沌走了很远。但是现在，莫然拒绝往前走，索性拽住了罗莱特。

　　被莫然拽住手腕的瞬间，罗莱特似乎愣了一下，但脸上并没有流露出被弄疼的表情。他仍然只是若无其事般的面无表情。

　　沉默了一会儿，罗莱特仿佛觉得危险已经过去了似的，试探地想抽回手，却没有成功，于是一双深色的大眼睛转向莫然。

　　莫然冷冷地看着他，“你说明白点，你现在到底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就是我说的那样。”罗莱特平静地回答。

　　“没什么？你为什么会去偷窃？”莫然强忍怒火。

　　没有回答，罗莱特只是看着他，深色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反应。

　　莫然只觉无名地愤怒，没想到只隔两年，罗莱特就落到了这个地步。

　　看到面前这张因为营养不良而阴晦的脸，莫然不由心生物是人非之感。

　　罗莱特曾经也是莫然钦佩的对象。他有着惊人的直觉，而且逻辑很清晰，在学校里简直是如推理之神一般的存在。可是现在……他到底是被什么人拖累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试图伪造二维码在商场里买东西，正如你所看到的，”罗莱特缓缓地说着，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事情就是这样。”

　　莫然仍觉难以接受，“罗莱特，你肯定有事瞒我。”

　　“我没什么好瞒你的。”罗莱特的大眼睛看着他，一脸若无其事。

　　莫然微微皱眉，抓住细节问题追问，“你父母呢，你没和他们在一起？”

　　“我离家出走了。”罗莱特说道，停顿了两秒，“父母的事情，我不知道。”

　　“不可能，你在说谎。”莫然直接打断。

　　罗莱特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但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谎？”

　　“因为当你说到父母的时候，你的情绪有变化。”莫然注视着罗莱特的眼睛，“可是现在，你又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所以你是在说谎。”

　　罗莱特仍然一脸平静，“我没有必要对你说谎。父母的事，我确实不知道。”

　　“罗莱特……”莫然声音低下来，想问的话不知为何没有再问出口。

　　“而且即使我是在说谎，”罗莱特迎上莫然的目光，声音喑哑，“我的事，也不需要你管。”他说话仍然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平铺直叙一件清晰的事实。

　　莫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片刻，终于说道，“现在的表情，你才没有骗我……”

　　罗莱特也看着他，忽然嘴角两边微微扬起弧度，仿佛很久没有笑过、尝试去笑的样子，有些生硬、却也有一分调皮的模样，“我从来都没有必要骗你。”

　　天桥上人来人往，桥下的车辆流水般驶过。

　　红绿灯交替的瞬间，罗莱特没有说话，转开憔悴的脸，忽然移动了脚步。

　　“你去哪？”莫然追问。

　　罗莱特正在往天桥的另一头走。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迎着炙热的浪潮向前走着，仅仅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

　　“我住的地方。”

　　莫然随着罗莱特来到了他现在临时居住的“家”。

　　这是一座老旧的公寓楼，坐落在密密麻麻的其他楼盘中间，没什么可以给人留下特别印象的特征。而罗莱特的“家”，是一间五十多平米的出租屋。

　　刚进门的客厅没什么特别，茶几，木质的沙发，没有电视机，也没有其他电器。

　　直到莫然走进了罗莱特房间的卧室，忽然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各种机箱、显示屏，抽屉里塞满硬盘、内存条、移动硬盘，地上牵着各种各样的数据线如同密集的蜘蛛网，标着Agile，Surface，Pocket，Thunder，Air，Touch等水印。整个房间几乎都被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电子产品填满了。

　　莫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房间里会收集这么多的电脑。而且说真的，看到这么密集的电子设备他本能的感到头疼。平时对付一台电脑就已经觉得很头疼了，而站在一屋子的电脑中间简直有种压抑的感觉。

　　“罗莱特，你的工作是修电脑吗？”莫然顺口问道。

　　“不是。”罗莱特从客厅里走来，顺便递给他一杯水。

　　“噢，谢谢。”莫然正想询问他关于这些电脑配件的事情，不料无意间喝了一口水，却把自己给呛住。“咳咳……喂，你这水是怎么回事啊。”莫然抬头埋怨道。

　　“不能喝吗，”罗莱特一脸不明所以，“在楼下水龙头那里接的。”

　　“什么？……噗，噗……”莫然忍不住想把嘴里的水吐出来。这家伙竟然给他喝水龙头里接的自来水，而且好像还是楼下公共水龙头里的水，那会有多少细菌。但是，莫然清醒得非常快——罗莱特的房子里没有一盏灯亮着，卧室里的电脑也都处于关闭状态，而且已经布满一层灰尘了，看上去，似乎这个“家”已经断电了一段时间了。

　　不理睬罗莱特疑惑的目光，莫然转身跑进厨房，拧开水池上方的水龙头，可是里面也没有流出一滴水。他这时才确信了自己的想法，罗莱特的家也断水了——罗莱特可能有很长时间，一直就是接楼下的公共用水来喝的。

　　莫然猛地抬头，罗莱特正站在厨房门口，低头打量着他。

　　“水已经停了。”罗莱特的语气平淡得仿佛事不关己，仿佛只是在指出事实，一边还用僵硬的手指着天花板上的灯，“电也停了。”

　　“……”莫然一言不发。其他人看到这样的举止，如果是不了解罗莱特的人，可能会误以为他是智力有问题。莫然看向对方平淡无波的深邃眼眸，突然觉得他这种麻木应对地狱般生存环境的生活状态非常可怕。

　　“这里没有瓶装水。”罗莱特漫不经心地伸出一只手，“如果你要喝瓶装水的话，给我钱，我去买。”

　　“不用了，”莫然转过身，答道，“一会儿我自己去吧。”

　　罗莱特默许，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你的手臂，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莫然一脸不明所以。

　　罗莱特伸手指着他的左臂，“你几次想用左手，但都改成了右手。我记得你应该是左撇子，但却被迫用右手。是左臂受伤了吗？”

　　“噢……那个。”莫然侧开目光，其实那是上次劫机案件中，他被劫匪用枪射中的，当时划开了一道，被子木缝了几针，“体育课翻障碍的时候不小心挂到了。算我倒霉。”说着不以为然地撩了撩左臂的衣袖。

　　看到衣袖下隐约露出的伤疤，罗莱特忽然睁大眼睛。他的语调也低了下来，“不对，那是枪伤，而且是新伤口，时间不超过3个月。”虽然他是在戳穿莫然，但说话的语气、神色仍然如常。

　　莫然愣了片刻。

　　罗莱特继续若无其事地指出事实，“而且伤口在第一次被缝针的时候，手法比较随意，是匆忙缝合的。”

　　“抱歉，确实是枪伤。”莫然不由伸手挠了挠后脑，“被同学不小心误伤了，刚才是不好意思告诉你。”

　　莫然才想起自己差点忘了，罗莱特在東都學院里，是被当做推理之神对待的。

　　罗莱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没有再说下去。沉默了两秒，他又换了个话题，“我没有想到你会来B国度假。”

　　“其实我是来交换学习的。”莫然解释道，“東都学院派我过来交换半年。”

　　“哦，大学的那个。”罗莱特语气平淡，“我听说过，有B国的法恩学院，E国的東都學院，C国的萨拉蔓卡大学，F国的麥馬斯特大學，还有D国的D国理工大学。法恩学院的声誉不错。”

　　“还好吧。”莫然伸出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他可是对这个交流学习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过估计你也不喜欢这种形式。”罗莱特说道，大眼睛瞥了他一眼。

　　“是的，我确实希望能有比这更好的形式。”莫然停了一会，问道，“那你呢？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正在离家出走。”罗莱特答道。

　　莫然思索了两秒，了然地点头，“这样。”

　　罗莱特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先回房间了，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说罢，正要转身。

　　“等等，罗莱特，”莫然急忙叫住他，“那个，坦白说，我刚到这边来，学校的宿舍还不能入住——这几天我住在你这里可以吗？我只要有个地方睡就行。”

　　“我没有水电……”罗莱特似乎想指出问题所在，莫然连忙说道，“水电没问题，我去买。只要你能让我住几天就行。”

　　“那随你。”罗莱特没有反对，最后看了他一眼，走出了客厅。

　　莫然望着罗莱特的背影消失在卧室关上的房门后，心里想道——原来一个人要改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在罗莱特的家里休息了片刻，莫然把行李留在房间，出门熟悉公寓附近的生活配套和交通路线。等时间差不多了，他查了手机导航，前往法恩学院去报道。

　　罗莱特租的公寓和法恩学院相隔不算太远，坐几站公交就可以到达。正值新生开学季，莫然在转学生事务处报完道后，按照惯例，由一位法恩学院的高年级学生引导他在学校附近游览。

　　接待他的是一位彬彬有礼的女学生。女生长得落落大方，言谈也很流利。她很热情给莫然当向导。

　　法恩学院的校区很大，有些院系离得较远，中间隔着商业区、住宅区、公园，是一个综合的区域。

　　“这儿就是第三大道了。”女生用目光示意着四周繁华热闹的街道，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一边用英语介绍道，“一般同学们最常去的购物场所都在这边，附近吃的地方也很多。”

　　“噢，明白了。”莫然礼貌地微笑。

　　女生正想说什么，两人之间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是一段自然的如水声的纯音乐。

　　莫然低下头找手机，“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于是食指滑过手机屏幕解锁，同时腾出一只手戴上了蓝牙耳机。

　　耳机里传来一个喑哑的声线，“喂，莫然吗，我是罗莱特。”

　　莫然顿了两秒，“罗莱特，怎么了？”

　　罗莱特一如既往地单刀直入，“你可以借点钱给我吗？”

　　莫然立刻答道，“没问题，你自己拿吧。在我的行李箱的侧袋里。”

　　“谢谢。”罗莱特说完，挂了电话。

　　莫然收起手机。这时，一旁的女生也身姿灵巧地走过来，像只小鸟，“那是你朋友吗？”

　　“是。”莫然回头笑了笑，“我最近住在他那里。”

　　“你在B国也有朋友啊，真厉害。”女生一脸钦佩，害羞地眨了眨美丽的眼睛，“对了，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我带你到附近逛一逛呢？”

　　“噢，这个——”莫然正想说什么婉言谢绝，远方忽然一阵混乱——

　　随着十字路口对面街角的一群鸽子“呼啦啦”地全部飞起来，大概几十米的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间突然冲出来一个戴土黄色针织帽、身穿棕衣的男子，他的腋下夹着一个棕色钱箱，正往马路这边狂奔过来。

　　抢夺案件？莫然心里正思索着，很快，他的目光发现了另一个身影。那是一位身手敏捷的红发男子，正从针织帽男身后的街道里风一般地追上来。

　　混乱飞起的白鸽在他周身盘旋。他有着浅紫红色的头发，皮肤白皙，个字不高，身穿暗橙色T恤，黑色七分裤。

　　他和针织帽男的距离大约有20多米。莫然大约观察了一下，人群里的骚动不大，这两个人应该是刚刚才开始的这场“追逐”。

　　而凭借莫然的经验，前面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应该是个抢匪。而后面的红发男子，或许是个见义勇为的路人。至于财物的原主，应该还留在那条街道里——也许就在哪家银行附近。

　　“停下！快停下！”红发男子一边用英语大喊，一边继续如疾风般飞奔。他虽然个子不高，却跑得像豹子一样快。而前面的针织帽男却吓慌了似的，一路不停地往马路对面狂奔，头也不敢回。

　　眼见红发男子差不多也要追到马路边上，不料人行绿灯突然变成了红灯，斑马线边上的车辆发动机一齐“呜呜”地转，马路上顿时车流不息，一辆接着一辆。

　　红发男子只好停在了路边。他抬着头朝这边的行人大喊了什么。莫然隐隐约约听到了“拦住他！”三个字，但是红发男子和这边距离太遥远，马路上声音嘈杂，十字路口这一侧的路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即使有些人注意到了，也并没有答理。

　　劫匪抱着钱箱匆匆过了马路，一路没有遇到阻碍直奔过来，眼见追着自己的红发男子暂时被甩在马路另一侧，还以为已经摆脱掉了，逃亡的脚步也放慢了一些。

　　莫然心想自己的闲事又来了。毕竟，那位逃亡中的针织帽男，似乎正是朝着自己的方向奔过来？于是莫然微低下头，不动声色地往劫匪的方向走过去。

　　就在针织帽男离莫然只有十几步路的时候，却已经先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闪在了针织帽男的前面。那个人留着浅金色微卷的散发，长度及肩，碧蓝的眼眸。他的身形仿佛流云一般晃到劫匪的前面，金色长发优美地散开。

　　“你想去哪。”白衣男子淡淡说道，微眯的眼睛里流露出笑意。劫匪被这个温暖的笑容愣了两秒，竟然差点忘了自己还在逃跑。等劫匪想明白了这名男子是来阻拦他的时候，瞬间恼怒，一个实拳就抡了上去——

　　“小心！”后边的莫然刚喊出来，白衣男子却忽然侧身，轻易地闪开了劫匪的一拳。劫匪恼羞成怒，抱着箱子侧身撞上来，白衣男子似乎不想和他正碰，敏捷地往旁边一侧身，让劫匪扑了个空，白衣男子紧接着脚下一绊，扑空的劫匪失重往下倒去，一个脸朝下的姿势摔在了地上。

　　“……厉害。”这边的莫然不由微惊。白衣男子的动作，看似用力很轻，但却都是四两拨千斤的招式。

　　劫匪已经被绊倒在地，远处的红发男子此时也在强穿马路走过来，喊了声，“埃尔法！”

　　白衣男子回过头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地上的劫匪忽然挣扎着爬起，抱着箱子，往前猛跑了几步，狠狠推了一把路边的一个带着遮阳帽的女士——那位毫不知情的女士尖叫一声，倒向了车水马龙的马路上，而这边的劫匪却毫不在意地继续狂奔。

　　白衣男子回过头来，微微一惊。马路上车流很多，而那位女士倒在地上之后就一动不动了，怕是摔伤了。如果没有人扶起她，恐怕会有危险。

　　“真卑鄙。”白衣男子瞥了一眼劫匪逃跑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倒在路上的女士，立做决定，往马路上倒地女士的方向走去。

　　而这边，劫匪一边跑一边不时地回头看，见到白衣男子停下来去扶那位女士，才停止了回头看，扭头提着钱箱继续往前跑。

　　劫匪眼见路中间站着一个低头走路、身穿黑衣的年轻路人，正打算直接撞开他冲过去。

　　然而在快要撞上的一刹那，那位低头的路人忽然往旁边一闪，同时往劫匪侧身用力一推，迫使劫匪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

　　而路人则一脚用力踩在他背上，踩得劫匪差点一口气断了。莫然弯下腰从他的手里取过钱箱。

　　“呼，呼，呼……”身后传来一阵喘气声，之前的红发男子已经跑了过来。

　　红发男子在莫然和劫匪旁边停下，双手叉腰，弯下身去喘气。他那张白皙的脸庞此时通红，浅紫红色的头发上挂着汗珠。

　　红发男子抬头看了莫然一眼。他的眼睛竟然是清澈的紫色，莫然不由一愣。

　　“呼……呼……嗨，我叫，梅瑞……”红发男子打招呼。

　　“梅瑞，你好。”莫然也点头致敬，“我是莫然。”

　　“莫然！谢谢了，”梅瑞开朗地笑了笑，看了一眼被踩在地上痛得爬不起来的劫匪，“这家伙……差点让他跑掉了，我追了蛮久的……”梅瑞一边说话，一边还喘得厉害。

　　莫然于是笑道，“看得出来。”

　　“哈哈。”梅瑞也笑了，仍在伏着身子喘气，但头还是抬起来的。“话说我真从来没这样跑过，大概这辈子跑得最快的就是这一次了。”

　　“快过嘉特林？”莫然看着他笑了笑。回想起在街道上，一头红发的梅瑞跑起来像风一样的效果，现在累成这样，也不难想象。

　　“哈哈，別调侃我了，我哪有那么厉害。”梅瑞哈哈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侧脸看向远处的白衣男子，“哦，对了，那边那位请允许我介绍一下——埃尔法，我朋友。”梅瑞说着埃尔法的名字，似乎十分高兴。

　　“噢，埃尔法。”莫然也看向了那边。“领教了。他的身手很好。”

　　“对啊！埃尔法在我们学校可是一个风云人物喔。不过，呃，有些时候，他也，比较——惹麻烦。”梅瑞抓了抓紫红色的卷发，说到“麻烦”一词的时候，似乎有些尴尬。

　　此时马路旁的人行道里面，金发白衣的埃尔法正单膝跪在地上，怀里抱着那位摔倒的女士。那位女士大约三十岁，穿着太阳裙和高跟鞋，自从摔倒后就眉头紧紧拧着，一直没睁眼。

　　“女士？女士？您没事吧？……”埃尔法一直不停地试着唤醒她，一边耐心地等她醒转过来。等到几分钟过去了，那位女士的眼睛微微动了动，终于缓缓地睁开。而她刚一看到埃尔法的脸，就愣住了……金发蓝眼，笑容温和如春日的樱花，仿佛阳光和煦、重瓣樱花漫天飘落，仿佛是从电影片场里走出来的王子。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埃尔法看到女士醒了，这才露出释然的笑容。

　　“嗯……我怎么了？”女士迷茫地问着，脸庞却渐渐红起来，似乎已经短暂失忆。

　　“你刚被人撞倒了。”埃尔法不厌其烦地向女士解释了前因后果。

　　“真是太感谢你了！”女士脸上飞出红霞，“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请问怎么联系你呢？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我叫埃尔法，”埃尔法温柔地一笑，“不用客气。”

　　……

　　这一边，梅瑞挠了挠脑袋，无奈地对莫然笑了笑，“哈哈，就酱，他太有女人缘了，有时候，挺麻烦的。”

　　莫然会意地笑了笑，“明白。”

　　“莫然同学……”身后忽然有人叫他。莫然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位给他带路的女生。话说，从刚刚开始，好像就一直没见到她的影子。

　　“我刚才，去把附近的警察，叫来了。”女生抚着胸口喘气，似乎之前跑得很急。而她后面，正好走出来一位警察。

　　原来是去找警察了。莫然反应了过来，法恩学院的学生果然都机智敏捷，照这个调运警力的速度，最多也就是3分钟吧。

　　看见警察走上了来，莫然收回了踩在劫匪背上的脚。

　　警察给劫匪反手扣上了手铐，对梅瑞和莫然说了两句感谢的话，然后就把劫匪给带走了。

　　“莫然同学，你真厉害，”女生一脸崇拜，“不愧是東都學院的转校生。”

　　“不敢不敢。”莫然连连推辞。

　　而另一边，听到莫然是東都學院的梅瑞，脸上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这个时候，埃尔法也照顾完那位女士，回到三人这边来了。

　　“哟，埃尔法，”梅瑞走上去，伸手搭上埃尔法的肩膀，一边看向莫然，“介绍一下，这位是莫然，他帮忙抓住了劫匪。”

　　“你好，我叫埃尔法，”埃尔法朝莫然友好地伸出手，“很荣幸认识你。”

　　“我也是，很荣幸认识你。”莫然伸出手握了握埃尔法的手。

　　“对了，埃尔法，”梅瑞忽然凑到埃尔法耳边，低声地说了几句话。说完之后，埃尔法再看回莫然的脸上，也流露出了和梅瑞之前一样的奇怪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莫然朝他们问了一句，不过两人只是神秘地看着他。梅瑞笑着说道，“没什么，哈哈。”

　　“莫然同学，不如我们回学校去吧，你的校园卡应该已经办好了。”女生在一旁提议道。

　　“噢，对，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了。”莫然这才想起女生是在值班带他出来游览的，这一折腾怕是她也想早点下班回家了。

　　“那咱俩也暂时告别了。”梅瑞朝莫然挥了挥手，一边还搭着埃尔法的肩膀。

　　埃尔法也朝莫然笑了笑，“莫然，下次再见。”

　　“好啊。”莫然回答道，心底不觉有些疑惑——下次再见？怎么好像他们很确信还会再见面似的。

　　道别之后，梅瑞和埃尔法就转身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走了。

　　莫然在女生的带领下，回到了校区去办理剩下的手续。

　　离开学校，莫然又在第三大道上晃了一圈，买了简单的床上用品，大约晚上七八点才回到罗莱特的住所。

　　莫然搬着被子和枕头走到了罗莱特房子的门口，喊了声“罗莱特？”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传来缓慢的脚步声。房间里已经亮了灯，看来之前买的水电已经通上了。

　　房门打开了，但安全栓还没打开。罗莱特露出一半的脸，神情认真得诡异。他用木然的日语问了句，“你身上带了武器吗？”

　　“什么？”莫然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你身上有没有带武器？”罗莱特重复道，“枪支？刀具？锥子？”

　　“没有。”莫然抱着累赘的被子和枕头站在门口，但还是很有耐心，“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些？”

　　罗莱特沉默了两秒，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进莫然的眼底，忽然低声说道，“我翻了你的行李。”

　　莫然一愣，但很快装作一脸平静的表情。他的行李里应该不会有任何可疑的痕迹。“我的行李怎么了？”

　　罗莱特倾了倾头，“你不担心吗？”

　　莫然强作镇定，“我有什么要担心的？”

　　见他没有松懈，罗莱特一针见血地指出来，“我怀疑，你是深蓝联合的特工。”

　　“……”莫然沉默了几秒，勉力维持着扑克脸。

　　罗莱特也保持沉默，但与莫然的强作镇定不同，罗莱特似乎是十分轻松地维持在面无表情的状态，他不是在极力隐藏什么，而是心里原本就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过了一会儿，莫然叹了口气，“你在说什么呢。我就只是个東都學院的学生罢了，而且还没从学院毕业，怎么会是那个神神秘秘的深蓝联合的特工。”说着一脸平静地看向罗莱特，“不过我确实打算在毕业之后去找深蓝联合。你怎么猜到的？”

　　罗莱特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是惊讶。但他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想了一会儿。

　　莫然也安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罗莱特追问道，“你为什么不选择加入E国的组织？”

　　“你的意思是加入E国安全局？”

　　“对，你出身東都军事学院，原本就是E国国籍。E国安全局在全球势力都有分布，而且有国家军方背景，在那里发展，前途不可估量。”

　　“安全局的确不错。”莫然装作在思考的样子。

　　罗莱特的眼眸深邃看不见底，“那你为什么不去？”

　　“不适合我。”莫然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深蓝为什么合适。”罗莱特仍然没有透露任何情绪。

　　“我就是觉得。”莫然顺着话接道。

　　罗莱特看了他一眼，“你还没去，怎么知道合适？”

　　莫然微愣，又沉默了两秒。

　　罗莱特继续平静地指出事实，“我第一次提到深蓝联合的时候，你沉默了5秒。在此之前，你和我所有的对话中，都没有延迟超过3秒。”

　　莫然答道，“也许我只是感到惊讶罢了。”

　　“不。”罗莱特反驳，“你的表情是震惊的反应，说明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

　　“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莫然一脸不在意，“3秒？5秒？区别很大吗？我只是惊讶你怎么猜到我想去深蓝的。”

　　罗莱特又沉默了，低下头片刻，表情似乎有些犹豫。

　　莫然不由疑惑。他还没有见过罗莱特露出犹豫的表情。

　　“我很抱歉，”罗莱特终于再次看向莫然的眼睛，“我对你撒了谎。我并没有翻你的行李。”

　　“没有？”莫然半信半疑。

　　“我怀疑你是深蓝成员，是因为你的枪伤。”罗莱特陈述道，“我看过新闻，两个月前，在E国飞往D国的航班上发生了劫机事件。评论里有目击者说一位乘客左臂中枪。而你，刚好左臂也有枪伤。”

　　“可是，这和深蓝有什么关系？”莫然疑惑。

　　“我只是有种直觉。”罗莱特答道。

　　莫然追问，“而且这个问题对于你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罗莱特简单答道，伸手打开门里侧的安全栓，拉开了房门，“抱歉，让你站了这么久，进来吧。”开完门，他也没管莫然，转身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

　　“喂，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莫然走进房间，还想从罗莱特的话里套出更多信息。但是罗莱特并没有应答他，而是走进了卧室，关上了房门。

　　莫然站在客厅中间，充满疑惑。罗莱特忽然放弃询问，让他直觉地认为罗莱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不由让他觉得可怕。罗莱特是怎么猜到的？是什么时候确定的？……他记得自己并没有泄露什么关键的信息。现在罗莱特为什么又对他放弃了戒备？更想不明白的是，确定这个问题，对他有什么意义？……罗莱特的直觉和逻辑思维太过复杂，莫然深感自己无法勘破其中的秘密。但没有留下任何实体证据在房间里的他，并不担心继续住在这里会有什么麻烦，他打算索性将计就计，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住下去。

　　接下来的两天是周末。莫然基本上都在学校附近熟悉环境。周日傍晚，他在第三大道往西走了两三个街区。正好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他看到路边有一家E国餐厅，于是决定在那儿吃晚餐。

　　店内深棕的装修风格透露出一种自然、田园的感觉，巧妙布置的餐桌间，陈列着碧绿的阔叶植物。衣着考究的服务员来往于过道间，餐厅里没有多少人。入口有几个桌子是空的。莫然走到餐馆里面，在一张被绿叶挡住的四人桌前坐了下来。

　　服务员不久就过来了，金色扎起的马尾，清晰的眼妆和高高挑起的眉毛，显得这位女服务员很有精神。

　　“请问您想点些什么？”女服务员朝气蓬勃地问道，手里拿着一支笔和一块平板电脑。

　　“给我来一份猪扒三明治吧，再加一杯热巧克力。”莫然略看了一眼餐牌答道。

　　“好的，马上为您点单。”女服务员说完，欠了欠身就离开了。

　　“嗨，莫然，真巧啊，在这又遇到你。”绿色植物的另一侧忽然响起一个充满元气的声音。莫然抬起头。只见从盆栽植物宽阔的绿叶后面，走出来一个身穿暗橙色T恤的年轻男子。一头糖果般紫红色的卷发，让人眼前不由一亮。

　　“噢，梅瑞，正巧，我刚准备在这吃晚饭。”莫然眼眸流露由衷的欣喜。他连忙将桌面的摆设收拾到自己那一侧，给梅瑞腾出了空间。

　　“埃尔法一会儿也会来，他可以坐那里。”梅瑞一边护着自己以防被桌角撞到，一边轻巧落座莫然旁边的位置，将对面的位置留给了埃尔法。

　　“菜单给你。”莫然递过餐牌。

　　“谢谢。”梅瑞拿过餐牌，右手一条一条指着菜名往下浏览，左手则在无意识地绕着额头上一小缕红发卷了卷，“我先帮埃尔法点菜吧……”梅瑞自言自语式地琢磨了一会儿，一边对莫然说，“其实埃尔法和我刚刚在米兰诺市场逛了一会儿。埃尔法想去剪个头发，所以他要晚点才会过来。”

　　“原来如此。他去理发是想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注意力吗？”莫然淡淡地苦笑。

　　“是啊，”梅瑞卷了卷头发，左手食指上的银戒闪烁着耀眼的光。“你都不敢想象开学以后，又会有多少女生为他倾倒。”

　　莫然的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惊讶，“你们两个也是法恩学院的学生吗？”

　　“是啊。”梅瑞一副安然自诺的表情。

　　莫然心底涌起一缕疑惑，说来，为什么梅瑞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在这里见到他的样子。

　　“你是不是疑惑为什么我看见你一点都不惊讶？”梅瑞问道，紫眸里流露出沾沾自喜的神色。

　　“额，确实。”莫然点点头。

　　“哈哈哈……那是因为我和埃尔法会在你在的同一个班喔。”梅瑞笑道，眼睛眯成了月牙，衬着白皙的脸和糖果色的头发，笑得纯良无害，就如晨曦洒下第一道阳光。

　　“这样啊。”莫然不由也笑了笑，“难怪上次你跟埃尔法都跟我说‘下次再见’，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说完，他又问，“对了，你和埃尔法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梅瑞露齿笑了笑，“不是。我是嘉州的，埃尔法是俄勒刚州的。”

　　“这么说你们两个都是西海岸的了。”莫然微笑，“我是从E国来的。”

　　“E国，喔，那还真的挺远的。”梅瑞的眼里露出一副钦佩的神色。

　　“我的英语是在E国学的，可能不是很标准。”莫然谦虚地说道。

　　“你的英语已经很标准了。”梅瑞说道，“我一开始都差点分不清你是不是外国人，还以为你祖辈已经移民过来很久了。”

　　“呵呵，过奖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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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聊了一会，服务员再度前来点菜。

　　梅瑞礼貌地点完菜，“我要鸡肉龙嵩叶沙拉，谷物面包圈，一杯蜜桔汁，还要一杯绿茶，谢谢。”

　　“好的。一会儿为您们上菜。”朝气蓬勃的服务员点点头，抱着点菜板离开了。

　　见莫然脸上略微思索的表情，梅瑞微微凑过身解释说，“绿茶是给埃尔法点的，他很喜欢喝茶。”说着露齿笑了笑，“他很懂茶叶的，像什么煎茶、焙茶之类的，也有很多是你们E国进口的。”

　　“听上去好专业。”莫然由衷地说道。

　　“他讲究的东西太多了。”梅瑞微微抬头，思索起来，“像是晚上七点以后不吃东西，早上七点前一定会起床，每天都花三个小时以上的时间读书，每天至少花半个小时整理房间……”

　　莫然惊讶，“真是很有规律啊。”

　　“对啊。还有布置的作业他总会提前三天以上完成，之类的……”梅瑞喃喃道，“不过因为他是Van Straten将军的长子，所以有这些严格的要求也不奇怪啦。”

　　“Van Straten将军？”莫然不由张开了嘴，这个消息让人足够震惊好一会儿了。

　　“果然你也想象不到吧。”梅瑞脸上带着崇拜的神情，“他真的太谦虚了，虽然学业也是全级前列的。”

　　“我能感觉出来。”莫然点点头。的确，其实他也是第一眼见面，就对埃尔法很有好感。

　　不过多久，埃尔法也到了店里，正好三人的菜也到了。梅瑞帮埃尔法引入座。

　　莫然扬起左手，向埃尔法友好地挥了挥，“嗨，很高兴再见到你。”

　　“我也是。”埃尔法轻轻一笑，“自从上次分别，我就一直盼着再和你见面的一天。”

　　莫然很高兴听到埃尔法也期待着再次见到自己，对他的好感度又高了几分。

　　三个人一边聊边吃晚饭，直到7点左右，天幕刚刚暗下来，三个人才一同离开了餐厅，向法恩学院走去。

　　过了马路之后，看到街边琳琅满目的商店，梅瑞忽然提议道，“不如我们去面包店吧？”

　　“你要去买明天的早餐吗？”莫然疑惑地问。

　　“啊，不是，”梅瑞说道，“是今晚的夜宵。”

　　埃尔法轻笑，“梅瑞很喜欢吃甜食，每天都要吃很多蛋糕。”

　　莫然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

　　梅瑞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卷了卷紫红色的头发，“我要吃蛋糕是因为要补充能量啦。”

　　“噢，原来如此。”莫然也友善地笑了笑。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某个带着黑眼圈的脸。记得罗莱特在超市里也买了很多糖份高的零食。“那我也一起去吧，顺便帮我朋友带一些回去。”

　　“莫然的朋友也喜欢吃甜食？”梅瑞似乎来了兴趣，“是女朋友吗？”

　　“不是……”莫然苦笑，“只是一个喜欢玩电脑的朋友罢了。”

　　“莫然的朋友也喜欢玩电脑？太好了！”梅瑞一脸兴奋，“我也很喜欢打游戏的，改天可以一起组队啊。”

　　“额，这个……”莫然解释道，“我那位朋友可能不经常打游戏，他玩电脑都是一些代码相关的东西。”

　　一旁的埃尔法也只是看着梅瑞，轻笑。

　　“哦，原来是这样啊。”梅瑞倒也并不在意的样子，“走吧，我带你去我最推荐的面包店，我知道哪几款蛋糕最好吃喔。”说着兴致勃勃地已经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莫然和埃尔法相视一笑，跟了上去。

　　莫然在梅瑞的推荐下，买了一盒大理石蛋糕，然后和两人道别。

　　回到罗莱特家中时，又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莫然提着蛋糕站在门口，按了按门铃。

　　不过多久，罗莱特走过来开了门。莫然立刻把蛋糕递上，“送你的，夜宵。”

　　看着面前的蛋糕，罗莱特的眼睛微微睁大，右手迟疑地伸出，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拿。

　　莫然以为他是担心蛋糕里有毒，正想说他可以先试吃。罗莱特忽然看向他的眼睛，喑哑的声音说道，“谢谢。”

　　“额，不客气。”莫然对他郑重其事的道谢有些不习惯，甚至有点想侧开目光。

　　但罗莱特只是从他手里接过蛋糕，转过身，无声地往卧室方向走去。

　　莫然又原地站了一会儿，思索片刻。

　　虽然只隔着薄薄的一道门，但是罗莱特的卧室是禁区。他完全不了解那里面在运作着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明天他就要搬去学校的宿舍。他也很快要和罗莱特道别了。

　　第二天，也就是9月4日上午，阴天。

　　莫然约了一辆车，把放在罗莱特家的行李搬到学校的宿舍楼下。仅有一只大行李箱，没有多余的行李。

　　之前在校园网上查过，他和埃尔法、梅瑞并不在一幢宿舍楼，也许是因为国际生和本地生被分开安排住宿的原因。

　　而学校邮件通知上写的自己室友的名字，是一个叫做“兰斯洛特·格罗索”的名字。听上去似乎有点黑手党的气质。

　　事实上，莫然的直觉完全没有错。他的这个室友，如果要确切地形容，灰眸黑发，的确有点冷淡、沉默、黑色格调的风格，还有神态中看上去拥有一种一无所有、什么都敢做的勇气。

　　他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兰斯洛特正坐在床上玩平板电脑。听到门口的响动声，他正抬起头来，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看上去有些拘谨的新室友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站在门口。他只是扬了扬平板电脑，用英语打了个招呼，“嗨，我叫兰斯洛特，兰斯洛特·格罗索。”

　　“你好，我叫莫然。”莫然也一脸平淡地拖着行李走进房间。

　　兰斯洛特忽然把平板电脑随手放在枕边，看上去是打算从床上下来。但是他并没有爬扶梯，而是伸手抓往床边的护栏一撑，翻身从床上跳下来，没错，是直接从二层的床上跳下来……

　　莫然目光紧紧追随兰斯洛特从跳下到站稳在地的全动作，过了片刻，他也继续像没事似的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横下行李箱平放在地，一气呵成地滑开拉链，把应该归类到书桌的东西一件一件搬出来。

　　兰斯洛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听说你是从E国来的？莫然是你的E国名字吗？”

　　莫然伸直背，看向他，“没错，我的故乡是E国的橘县。莫然是我的E国名字。”

　　“橘县在E国算很北的地方了，对吗？”兰斯洛特追问道。

　　“是的。”莫然答道，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室友竟然也会知道他的故乡。

　　兰斯洛特伸出一只手来，“很高兴认识你。按照年级来算，我应该是你的前辈了。”

　　“荣幸之至。”莫然郑重地握住那只手。

　　“你的英语说得真不错，听不出来你是外国人。”兰斯洛特说道，灰眸打量着莫然，“还以为你是出生在这边的。”

　　“你是出生在这边的吗？”莫然反问道。

　　“不，我是在C国长大的。”兰斯洛特说着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

　　莫然并不惊讶，“我就说你应该也不是本地的，毕竟这栋楼是国际生的宿舍楼。”

　　兰斯洛特似乎不太在意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吃饭了吗？”

　　“问到点了，还没。”莫然笑得十分苦涩，其实他真的饿得可以唱空城计了，因为还没吃早饭。

　　“那好吧，我等你收拾完行李，我们一起去吃饭。”兰斯洛特说着，瞥了一眼他的桌面。

　　莫然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桌面。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他自己的桌子和柜面，原来已经被兰斯洛特用抹布擦过一遍了。一般新学期刚开始，桌子和柜子的表面都会布满很多灰尘，而他刚进来的时候，自己的桌面几乎一尘不染。

　　看来他的室友喜欢干净，莫然这么想着。自己的完美主义强迫症也忽然发作，便说道，“我也先收拾完房间再走吧。我还不饿。”

　　兰斯洛特只是挑了挑眉毛，无所谓地答道，“那好吧。”

　　于是两人合力打扫房间，擦窗户、洗空调，洗水池、浴室、床底、门后的角落，全都彻底清扫了一遍。等两人终于收拾完毕之后，房间的环境已经从五星级酒店的干净整洁变成了设计工作者极简主义的性冷淡的风格。窗明几净、仿佛透明的空间，阳光反射到每一个角落，木质的桌面和柜面呈现出材质本来的纹路。一个强迫症已经让房间达到了一尘不染的标准，两个强迫症加在一起，房间就从干净到极致了，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打扫完房间之后，莫然拿上手机，兰斯洛特扯掉平板电脑的充电线，两个身穿黑衣的黑发男子一同走出了房间，前往学校餐厅。

　　学校餐厅是一层楼的自助餐厅，装潢十分古典，数十盏华丽的花枝吊灯依次排列在柚木餐桌的上空。大厅整体上呈现深金色和深褐色复古的格调，雕有精致花纹的餐桌、餐椅整齐地排列着，以及四周的墙壁由远及近装饰着黑漆花枝蜡烛壁灯和经典的油画，宛如步入了一座艺术的殿堂。

　　莫然刚走进大厅不久就问道，“在饭堂吃饭贵吗？”

　　“不会，”兰斯洛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四周，“为什么这么问？”

　　“我还以为进了五星级酒店之类的地方。”莫然说着用左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但并没有看着手机屏幕，只是握在手上。

　　“呵呵，”兰斯洛特笑道，“比起我们C国的建筑风格，这些都不算什么。”从他的语调里听得出来他并无故意炫耀之意，是真心觉得就是如此。不过莫然没有注意这些，而是拿起自己的手机拍了几张照。

　　“C国？”莫然一边用意大利语重复了一遍，一边随手点了点手机屏幕，把照片传送到社交媒体。

　　兰斯洛特略显惊讶，“你会说意大利语？”

　　“会一点。”莫然点头。

　　“有趣。”兰斯洛特说道，目光回到前方，“先吃饭吧。”

　　两人取完餐入座。兰斯洛特的餐盘里是烤牛扒、柠檬烤虾、意面、柠檬茶组合，而莫然的餐盘里是红烩牛肉、米饭、巧克力黑森林、红酒组合。

　　“红酒？”兰斯洛特看着他面前的食物，挑了挑眉毛。他的目光从盛着红酒的高脚杯上又转移到巧克力黑森林上，不过他并没有再说什么。

　　莫然无所谓地答道，“刚刚看到有红酒，想试试就拿了一杯。”

　　兰斯洛特听罢，也不再继续纠结“红酒配巧克力”这个食物品味的问题。

　　第二天，9月5日。

　　一大清早，莫然起床，准备趁着气温还没热起来，去校道里慢跑。他洗漱的时候，兰斯洛特还躺在床上，脸蒙在枕头里。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兰斯洛特翻身都懒得翻，脸蒙在枕头里迷迷糊糊地扯出一句话。

　　莫然看向他，“我去慢跑。你需要我带早餐吗？”

　　“那帮我带份海鲜披萨吧……”兰斯洛特转了个身，侧过身蜷在被窝里说道。

　　“一大早就吃披萨？”莫然不由说道。兰斯洛特没有回应。莫然也没在意，拿上手机和钱包走出了宿舍。

　　法恩学院的披萨店开得很晚。莫然穿过马路，沿着林荫道小跑。路边有一幢精致的小房子，屋里亮着温柔的橘黄色的灯，给这清冷的青白色街道增添了几分温馨。房子门前的花园里点缀着丛生的白玫瑰、紫色的勿忘我，青绿的藤蔓爬上了红砖砌成的墙壁和古典雕漆窗户，窗边悬着两盏对称的花形壁灯——房子里传来一阵零零散散的钢琴声。

　　钢琴声继续，莫然没有停留，侧回头继续沿着花香满溢的晨曦小道慢跑。

　　B国的天空的确很蓝，纯净得仿佛没有一丝污染的透明冰块。天上飘着几朵絮状的白云，几只灰色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着飞过。

　　跑了一段路，前面是商业街道了，莫然放慢了脚步。这时迎面走来一位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子，那人有着浅金色微卷优雅的短发，灰褐色的眼眸，耳边戴着白色的耳机，手里推着一辆自行车，正向他迎面走来。

　　莫然的目光和对方有几秒的交汇。似乎对方也留意到了他。两人正静默了几秒。

　　只见莫然局促地点头打了个招呼，“嗨。”

　　“嗨，早上好。”白衬衫男子也答道，声音里透着几分沉稳和友善，“你是在这附近慢跑吗？你好像是新来的。”

　　“是的。我昨天才搬过来，我在这边交换学习半年。”莫然说道。

　　两个人都在路中间停了下来。白衬衫男子用灰褐色的眸子打量了片刻莫然，似乎对他有份格外的亲切感。

　　“是吗？那真难得。我是商学院三年级的布兰特。”名叫布兰特的男子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莫然也笑了笑，“我叫莫然。”

　　“我刚买了些柚子，这个给你吧。”布兰特从身边自行车前的袋子里拿出一只柚子，递给了莫然。柚子透着新鲜的气息，看上去像是刚从市场那边买来的。

　　莫然略微惊讶地接下来，“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