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染血的盾牌

储藏室里空空如也，除了石床、木桌、油灯和那本笔记，再无他物。巴尔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像一头被困的幼兽，焦躁地沿着冰冷的石壁一寸寸摸索，指甲刮过粗糙的岩石表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没有暗门，没有机关，只有坚硬和冰冷。

绝望开始滋生。难道要在这里等到油尽灯枯？或者……等到那个留下笔记的雷纳德回来？但笔记里的字句透着不祥，他可能已经……

“哐当！”

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像是重物落地，突然从石门外隐约传来，打破了死寂。巴尔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屏住呼吸，紧紧贴在门缝上。

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刮擦声，正由远及近。那声音规律而僵硬，不似活物。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巴尔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存在”隔着一道石门与自己相对。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

时间仿佛凝固。几秒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缓慢地、沉重地，沿着门外的通道向另一个方向移动，渐渐远去。

巴尔靠着石门滑坐在地，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那是什么东西？笔记里警告的“活动的尸体”？深渊的爪牙？

恐惧催促着他必须离开。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扇沉重的石门。没有把手，没有锁孔，只有靠近地面的地方，似乎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缝隙。他蹲下身，用尽全身力气去扳动那缝隙的边缘。粗糙的石棱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渗出，带来刺痛，但石门依旧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门轴'附近的石质地面上，似乎有一些散落的碎石屑。他心中一动，尝试着将手指抠进门与门框上方的缝隙，用力向外顶。

“嘎吱——”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中却无比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石门竟然被他顶开了一条不足一指宽的缝隙！

希望瞬间点燃！巴尔顾不得手指的疼痛，更加用力地向上顶。缝隙扩大了一些，足够他将眼睛凑上去。

门外是一条同样由粗糙岩石开凿而成的甬道，比他的石室宽敞许多，但也更加阴森。墙壁上嵌着几盏发出惨绿色幽光的矿石灯，光线昏暗，勉强照亮湿滑的地面和两侧深不见底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腐朽和血腥味。就在他窥视的右前方不远处，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僵硬地站立着。

那身影穿着残破的、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制式铠甲的装备，但铠甲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和龟裂的纹路。它手中拖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剑尖在石地上划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最让巴尔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它的头部——头盔歪斜，露出后颈处大片龟裂、灰败如同干涸泥土般的皮肤。头盔缝隙中，没有眼白，只有两点深邃、空洞、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漆黑光芒在微微闪烁！

被深渊侵蚀的士兵！笔记里的警告瞬间化为眼前的恐怖现实！

巴尔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想缩回石室，紧紧关上门。然而，就在他动作的瞬间，脚下因为紧张和湿滑，不小心踢到了门槛边一块松动的石阶！

“嗒！”

清脆的石块滚动声，在这死寂的甬道里如同惊雷炸响！

那背对着他的深渊士兵，动作猛地一滞！两点漆黑的光芒瞬间转向，死死锁定了巴尔藏身的石门缝隙！一股冰冷、充满恶意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嗬……”一声非人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嘶鸣从它喉咙里挤出。它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身，拖曳着锈剑，一步，一步，朝着石室的方向走了过来！龟裂皮肤下似乎有暗红色的微光在流动，那两点黑光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望。

巴尔的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拼命想把门关上，但缝隙太小，慌乱中根本使不上劲。锈剑拖地的声音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就在那深渊士兵距离石门不足五步，举起锈剑，即将劈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迅捷如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甬道顶部的阴影中翻落，精准地落在深渊士兵身后！黑影的动作流畅而致命，没有丝毫多余。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一面边缘包裹着金属的坚固圆盾，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深渊士兵的后脑与颈椎连接处！力道之大，让那龟裂的头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士兵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身体向前踉跄。

黑影的动作毫不停顿。在士兵因盾击而失去平衡、僵直倒下的瞬间，一道冰冷的寒光自黑影另一只手中闪电般递出，精准无比地从士兵头盔与肩甲连接的缝隙中刺入！

“嗤！”

利刃穿透腐朽皮肉和脆弱骨骼的声音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士兵眼眶中那两点疯狂的黑光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般迅速黯淡、熄灭。高举的锈剑“哐当”一声脱手落地。那具刚刚还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躯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烂泥，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生息。

整个袭杀过程，从翻落到击倒、封喉，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不可思议，而且干净利落，几乎没有发出能惊动远处的声音。巴尔透过门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大脑一片空白。

黑影缓缓直起身，警惕地扫视了一下甬道两端，确认没有惊动其他东西。他转过身，看向门缝后面那张惊恐而苍白的少年脸庞。

他穿着一身沾满污迹和暗红血痂的皮甲，外面套着破损的锁子甲，身形不算高大，但异常精悍。脸上满是疲惫和风霜的刻痕，胡茬杂乱，唯独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绿光下，锐利、沉稳，像饱经磨砺的岩石。他手中握着一柄沾着黑血的短剑，另一只手提着那面刚刚完成致命一击的圆盾。

“别出声。”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穿透了石门的缝隙，清晰地传入巴尔的耳中。他的眼神扫过巴尔流血的手指和惊魂未定的脸，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我是雷纳德。想活命，就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