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八章 血戮魂殇

耶格的咆哮撕裂了毒瘴翻涌的喧嚣。凝固血液般的猩红光芒在它高举的屠刀顶端疯狂汇聚、压缩，化作一颗剧烈搏动的、散发着毁灭波动的巨大血球。血球内部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尖啸，散发出的血腥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它血红的双眼死死锁定在惨绿光柱中若隐若现的皮格身影，那眼神里交织着被兄弟背叛的狂怒、毁灭一切的暴戾，以及一丝深藏的痛苦。

“皮——格——！！！” 吼声未落，耶格粗壮如石柱的双臂肌肉坟起，将那凝聚了它全身狂暴力量的血色能量球，如同投掷山峰般狠狠砸了出去！

血球撕裂空气，带起刺耳的厉啸！所过之处，弥漫的墨绿毒瘴如同遇到克星般被蒸发、驱散，留下一条短暂的、充斥着血腥味的真空通道！血球的目标，直指那喷涌着惨绿光柱和毒烟的核心——腐烂之源皮格！

皮格刚从毒瘴爆发的反噬中勉强抬头，肿胀的猪脸上还带着施虐的快意和疯狂。当它看到那撕裂毒瘴、带着死亡气息呼啸而来的猩红血球时，浑浊的黄眼珠里第一次被纯粹的恐惧占据！它想躲，想再次沉入泥沼，但释放“深渊毒爆”后的巨大消耗让它动作迟缓，肥硕的身躯更是笨拙不堪！

“不——！！！” 皮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哀嚎。

轰——！！！！！！！

血球狠狠撞上皮格臃肿的肚腩，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火焰，只有纯粹的血腥能量爆发！刺目的猩红光芒瞬间吞噬了皮格庞大的身躯，也吞噬了它周围喷涌的惨绿光柱和毒烟！

爆炸的核心，空间仿佛都扭曲了一下。皮格那身灰绿色的、布满脓疮的烂皮如同破布般被撕碎、湮灭！肥硕的脂肪和肌肉在血腥能量中寸寸瓦解、化为飞灰！它那颗猪猡头颅上的惊恐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在猩红的光芒中彻底消融！

爆炸的冲击波混合着被蒸发的毒瘴残余，化作一圈混杂着猩红与惨绿的能量涟漪，呈环形猛烈扩散开来！冲击波狠狠撞在桥全力维持的奥术护盾上！

“噗！” 桥如遭重锤，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煞白如金纸，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喷在法杖之上！深蓝的护盾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发出濒临破碎的呻吟！护盾表面被猩红与惨绿的能量疯狂侵蚀，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

艾米莉和戈林被冲击波掀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泥浆里。瑟琳勉强用长弓撑地才没倒下，冰箭撒了一地。被毒瘴侵蚀、瘫软在地的托宾更是被震得翻滚了几圈，颈部的青绿斑纹又扩散了几分，意识模糊地呻吟着。

爆炸的中心，猩红光芒渐渐散去。皮格庞大的身躯已然消失无踪，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陷的泥坑，坑壁被高温和能量烧灼成焦黑的琉璃状，坑底残留着几片冒着青烟的、焦糊的碎骨和几缕粘稠的绿色液体，散发着更加强烈的恶臭。

耶格保持着投掷的姿势，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焦黑的泥坑。它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那毁灭性的血色能量球抽空了它大半力量，冰封的双腿裂纹遍布。皮格彻底湮灭的景象，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它被狂暴魂力灼烧的混乱意识上。那双赤红的、充满毁灭欲的眼眸中，疯狂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了短暂的、如同深渊般的空洞和……一丝清醒的、无法言喻的痛苦与茫然。兄弟…死了？被自己…亲手？

“呃…啊…” 耶格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它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浆和兄弟残骸的巨大手掌，又看了看坑底那几缕刺眼的绿色粘液，庞大的身躯佝偻下来，狂暴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精神上的疲惫和一种巨大的、源自血脉深处的耻辱

死寂再次笼罩腐烂沼泽，比之前更加沉重。只剩下泥潭气泡破裂的“咕嘟”声，托宾痛苦的呻吟，以及耶格粗重而混乱的喘息。

桥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深处因强行顶住冲击而产生的撕裂感，抹去嘴角的血迹。法杖“静谧低语”的光芒黯淡了许多，杖身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战场：皮格已灭，耶格陷入短暂清醒的混乱与虚弱，这是唯一的机会！

“瑟琳，压制耶格关节。艾米莉，戈林，准备…” 桥的指令尚未说完。

耶格猛地抬起头，那双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血红眼眸，此刻却被绝望、狂暴的毁灭欲重新点燃！那是对自己亲手弑兄的疯狂否定，是对这无尽痛苦和耻辱的唯一解脱！它不再看任何人，不再看那焦黑的深坑，喉咙里滚动着如同滚石摩擦的、低沉而决绝的咆哮。

它放弃了挣扎，任由冰封的泥潭束缚双腿。巨大的屠刀被它倒转，闪烁着寒光的、沾满污垢的刀尖，对准了自己那覆盖着血色皮肤的、虬结肌肉隆起的胸膛！

“吼——！！！”

咆哮声中，蕴含着无尽的痛苦、耻辱与解脱！耶格用尽最后的力量，双臂肌肉如同钢铁般贲张，将那柄伴随它征战、沾染无数生灵鲜血的沉重屠刀，狠狠贯入了自己的心脏！

噗嗤——！

利刃穿透坚韧皮肉和骨骼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巨大的刀身几乎完全没入它庞大的胸腔，只留下刀柄在外。粘稠的、散发着腥气的暗红色血液如同喷泉般从伤口和口鼻中狂涌而出！

耶格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血红的双眼死死瞪着灰绿色的天空，瞳孔中的光芒迅速黯淡、熄灭。它庞大的身躯如同失去支撑的山峰，轰然向前倾倒，重重砸在冰冷的泥浆里，激起大片污浊的泥浪。屠刀的刀柄，直直地指向天空，如同为这对巨魔兄弟竖立的、扭曲的墓碑。

战场彻底死寂。只有耶格尸体下泥浆缓慢渗出的汩汩声，和托宾越来越微弱的呻吟。

艾米莉拄着剑，看着耶格自戕的惨烈景象，胃里一阵翻涌。戈林沉默地站在泥浆中，望着耶格倒下的方向，兽瞳中情绪复杂，有愤怒，有悲哀，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瑟琳收起长弓，快步跑到托宾身边，看着他颈部蔓延的青绿色斑纹和灰败的脸色，清冷的眸子里满是焦急。

洛薇娜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踉跄着走到那焦黑的深坑和耶格倒毙的尸体旁。她看着坑底皮格残留的、散发着怨毒气息的绿色粘液，又看向耶格那插着屠刀的、逐渐冰冷的庞大身躯。飘散的、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星光，从她指尖艰难地流淌而出，如同哀伤的溪流，轻轻拂过这两处残留着滔天怨念与痛苦灵魂的所在。

星光触及的刹那，皮格残留的绿色粘液中仿佛有无数怨毒的绿色鬼脸尖啸着想要扑出！耶格尸体上则蒸腾起狂暴不甘的血色怨气！洛薇娜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透明，嘴角溢出淡金色的血丝。但她没有退缩，灰陶色的长袍无风自动，更多的、带着抚慰与净化力量的星光从她近乎枯竭的灵魂中压榨出来，温柔而坚定地将那些狂暴的怨念包裹、安抚、引导向虚无。

“安息吧…迷途的…灵魂…” 她声音微不可闻，每念出一个字都带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星光在她手中艰难地编织，最终化作两缕极淡的、纯净的幽蓝光带，缓缓升向灰绿色的天空，最终消散在浓雾深处。

做完这一切，洛薇娜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前栽倒。艾米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洛薇娜油尽灯枯，靠在艾米莉身上，呼吸微弱，周身的星光彻底熄灭。

“托宾…必须立刻…” 洛薇娜气若游丝，目光望向地上昏迷不醒、颈部青绿蔓延的托宾。

桥走到耶格巨大的尸体旁，目光落在它腰侧一个被血污浸透的皮质口袋上。他用风刃小心割开，里面掉出几个扭曲的、散发着不祥魂力波动的暗紫色符文石，以及一个断裂的、刻着猎魂者眼徽的黑色金属装置，装置断裂处还残留着强行抽取魂力的痕迹。

“这是，猎魂者的污染源” 桥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他将装置碎片收好，看向濒临崩溃的团队。“戈林，背上托宾。艾米莉，扶着洛薇娜。瑟琳，警戒断后。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戈林一言不发，像扛起一袋粮食般将昏迷的托宾扛在肩上。托宾颈部的青绿斑纹在颠簸中显得更加刺眼。艾米莉半抱着虚脱的洛薇娜，灵魂法师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瑟琳持弓走在最后，冰寒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重新被灰绿雾气笼罩的、死寂的沼泽。

桥走在最前，法杖的光芒在灰绿的光线下微不可见。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焦黑的深坑和耶格插刀倒毙的尸体，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沉重。

腐烂沼泽的泥浆在众人身后重新合拢，冒着粘稠的气泡，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兄弟相残从未发生。唯有空气中残留的、混合着血腥、焦臭和剧毒的恶浊气息，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发生过的悲剧与残酷。

前路，只剩下万兽神殿那如山般的阴影，潜伏在远处的浓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