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迷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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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岛在风暴肆虐之前,曾铺满葱兰、滨菊和珠光香青,带着一丝神秘的禅意。但现在,对于被困在岛上唯一一小片相对干燥岩壁中的年轻法师来说,它只剩下冰冷刺骨的绝望。
他名叫桥,一个承载着导师厚重期望的名字。此刻,他身着一套明显是学徒制式、但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蓝色法袍,袍子的下摆和袖口沾满了泥点和被风撕裂的草屑。他蜷缩在一块凸起的、勉强能避开汹涌拍岸浪花的巨岩凹陷处,紧紧抱着怀中那根顶端镶嵌着一小块深蓝色水晶的法杖。法杖质地普通,水晶内部有几道细微的裂痕,光芒黯淡灰败,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该死!该死!该死!”桥的内心在疯狂咆哮,压过了周围震耳欲聋的风吼浪啸。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的痛感。
就在一个月前,这里还是相对平静的魔法修炼地。低语湖蕴含的天然元素能量,对于他这样的新晋魔导师来说,更是绝佳的冥想和练习场所。导师布置的课题是“感悟自然元素脉络”。他满怀信心地登上了这座美丽的小岛,准备进行为期一周的深度冥想。
起初一切顺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湖风温柔的流转,水波下跃动的水元素精灵的低语。他甚至成功地在掌心凝聚了一小团稳定的风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圆融。导师知道了,应该会难得地点点头吧?
然后,毫无征兆地,灾难降临了。
仿佛某个沉睡的远古巨兽被惊醒,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整个低语湖的风元素瞬间从温顺的溪流化作了狂暴的怒海!平静的湖面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搅动,直冲天际的飓风墙凭空生成,将整个湖心区域,连同他脚下的小岛,彻底封锁!
风之心!只有导师提到过的、只存在于古老文献记载中的“风之心”现象,才可能瞬间引发如此恐怖、如此纯粹、如此不讲道理的能量失控!
他的防护法术——那个他练习了上百次、曾自信能抵挡小型风刃的护盾——在风之心形成的飓风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薄冰,“啵”的一声轻响便彻底破碎。狂暴的气流瞬间将他掀飞,狠狠砸在岩石上,差点让他背过气去。珍贵的施法材料卷轴被狂风撕碎、卷走,只剩下怀中这根导师赐予的基础法杖还死死攥在手里。
“导师……我该怎么办?”桥将额头抵在冰冷粗糙的法杖水晶上,试图汲取一丝慰藉,却只感受到水晶内部能量的紊乱和自己指尖的冰凉颤抖。他尝试过所有学过的风系法术:试图在风墙上撕开一道口子,结果差点被反噬的乱流绞碎手指;试图制造一个上升气流让自己飞出去,结果刚离地三米就被横风拍回地面,摔得七荤八素;甚至尝试用最基础的“奥术指引”向岛外传递求救信息,发出的信号却瞬间被狂暴的能量场撕得粉碎。
每一次失败,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信心上。他的魔力储备在快速消耗,食物和水也所剩无几。更可怕的是,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包围湖心岛的那个巨大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的墨绿色风眼漩涡,正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吸扯力。那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吸力,更像是在抽取周围的魔力……甚至……生命力?一个恐怖的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我会死在这里吗?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被这该死的风暴吞噬,连名字都不会被人记住?导师会失望吧。还有那个模糊的预言,他想起临行前遇到的兜罩袍神秘人充满复杂深意的眼神,以及那句晦涩的叮嘱:“…命运的锚点将至…留意‘变量’…”
就在绝望如同冰冷的湖水,快要将他彻底淹没时——
轰隆——!!!”
一声远比风浪咆哮更加沉闷、更加震撼的巨响,伴随着木头断裂的刺耳噪音,猛地从岛屿另一侧、靠近风眼漩涡边缘的乱石滩方向传来!
桥浑身一激灵,猛地抬起头,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有人?!在这种鬼地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手脚并用地从岩石凹陷处爬出来,顶着几乎将他掀飞的狂风,艰难地向声音来源处挪动。法杖被他当作探路的拐杖,深深插入湿滑的地面稳住身形。
穿过一片被狂风摧残得东倒西歪的怪异林木,眼前的景象让桥倒吸一口冷气,随即被狂风灌进嘴巴呛得咳嗽起来:
一片狼藉的乱石滩上,一个由巨大浮木和厚木板粗糙捆绑而成的木筏,如同被巨兽咀嚼过一般,半个船体嵌在嶙峋的礁石之间,彻底散了架。破碎的木片和断裂的藤蔓在狂风中四处飞舞。
更让他心惊的是木筏残骸旁的三个人影:
一个穿着破烂皮甲的清秀少年倒伏在冰冷的湖水里,半边身体被散落的木头压着,左臂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弯曲,嘴角挂着刺目的血迹,呼吸微弱,似乎失去了意识。他的右手还死死抓着一面…那曾经似乎是盾牌,现在只剩下一圈破烂的木框和几片残破的蒙皮。
一个淡金头发、眼神锐利如刀锋的女人正半跪在男人身边,费力地将他从木头下拖出来。她浑身湿透,脸色苍白,但动作依然带着一种凌厉的果决。她腰间挂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弯刀,刀鞘上满是泥泞。
还有一个看起来年纪与自己相当、穿着华丽但同样狼狈不堪的年轻人,正抱着岸边一块相对稳固的大石头,吐得天昏地暗,脸上混合着极致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叨着“完了,都完了…”
弗兰娜敏锐地察觉到了桥的靠近。她猛地抬头,银灰色的瞳孔如同捕猎的鹰隼,瞬间锁定了这个从树林里钻出来的、穿着学徒法袍的陌生人。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获救的欣喜,只有深深的警惕、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在这种绝境之地,突然出现一个法师?太诡异了!
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弯刀的刀柄上,身体微微绷紧,做出了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姿态。雨水顺着她冷峻的脸颊滑落。
“站住!你是谁?”弗兰娜的声音穿透风浪,冰冷而充满压迫感,没有丝毫客套,“解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她瞥了一眼重伤昏迷的巴尔,眼神中的警告意味更浓。在这个充满恶意的地方,任何突然出现的活物,都可能是致命的威胁。
桥被弗兰娜那充满杀气的眼神和质问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拿稳法杖。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因为紧张而分泌过多的唾液。
“我…我叫桥!”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但在狂暴的风声和对方凌厉的气势下,显得格外微弱和稚嫩。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我只是…被困在这里的法师学徒!飓风…风之心…把我困住了!我…我没有恶意!真的!我看到你们的木筏…掉下来…”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目光扫过重伤的巴尔和崩溃的哼哼,一丝属于法师学徒的、不合时宜的书呆子气冒了出来,“他…他伤得很重!需要治疗!我…我会一点基础的治愈术!也许能帮上忙?”他试探性地举起手中的法杖,水晶微微亮起一丝代表着治疗能量的柔和白光,但光芒闪烁不定,显然他并不熟练,而且魔力也所剩无几。
弗兰娜的目光锐利如刀,在桥年轻而惶恐的脸上、在他那明显是学徒制式的法袍、以及那光芒微弱且不稳定的法杖水晶上反复扫视。警惕并未完全消散,但对方那几乎写在脸上的慌乱和青涩,以及提及“风之心”这个专业术语时流露出的真实恐惧,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丝。
她看了一眼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巴尔,又看了一眼几乎指望不上的哼哼。在这座被飓风和诡异漩涡封锁的绝望之岛上,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甚至有点笨拙、但似乎懂点治疗的法师学徒…或许是目前唯一可能带来一点转机的“变量”?
弗兰娜按在刀柄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松了一分。但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证明你的价值,学徒。先救活他。”她指了指昏迷的巴尔,“别耍花样。否则,”她的眼神扫过桥的脖子,“你和进入风暴一样,活不过下一秒。”
桥被那冰冷的眼神看得脖子一凉,连忙点头如捣蒜:“明…明白!我…我尽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对这个凶悍女人的畏惧,小心翼翼地绕过散落的木头,向巴尔走去。他的手因为紧张和魔力透支而微微发抖,法杖顶端的白光也忽明忽暗。
桥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身前重伤昏迷的男人,尽可能平复恐惧和慌张的心情,曾经在学院数千次的练习记忆在脑海中复现,微弱而温柔的治愈之力如同春风般拂过草原,笼罩在了巴尔的身上。
弗兰娜看着巴尔身上的伤痕愈合气息逐渐平缓,眼含感激,向桥点了点头,“我为之前的冒犯道歉,感谢你的救助。”
女剑士望向因救治成功而脸上写满激动的桥,伸出手,“我是守望者第六小队队长弗兰娜,介意与我们一同撕碎这该死风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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