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双子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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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满落叶的林间小径蜿蜒向前,两侧是静立的白桦林。银白的树干在朝阳下泛着微光,仿佛一道道无声的哨兵,默默注视着闯入者的脚步。风自林中穿过,带来湿润的泥土气息与淡淡的树皮香,枝叶的细语与远处鸟鸣交织成低沉的乐章。
走出白桦林的那一刻,天际间的景象让他们屏住了呼吸。两座直插云霄的高塔出现在视野中,初时只是地平线上细长的影子,随着脚步逼近,逐渐显露出庞大的身姿。
远处,高耸入云的山脉沉默伫立,峰顶没入云雾,俯瞰着湖畔,似乎隔绝了尘世的喧嚣。
高塔覆盖着巨大的穹顶,形状宛如笼罩天空的巫师帽,塔楼之间以一座横跨的高桥相连。塔身密布的符文早已失去了光辉,残破的纹路在暮色中像陈年的伤痕,静静述说着被遗忘的传说。
弗兰娜忽然止步,蹲下身,手掌覆在焦黑的泥地上的一滩暗红色血迹。巧鼻轻嗅,她低声道:“这是狼血,应该来自兽人狼骑——而且从血迹颜色上看这场战斗比我预期的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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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高大的塔楼,巴尔掏出铜小号角,尖锐刺耳的号角声传出,等待良久,塔楼毫无反应。他不信邪的又试了几次,回应他的却只有埃尔米尔湖的风声。
“看来只能直接闯进去了,”桥紧握法杖,将众人护至身后,踏着碎石一步步靠近塔基。法杖尖端溢出细微的电弧,沿着空气无声探寻。
他在塔周缓缓绕行,时而抬头凝视符文,时而将法杖贴近裂痕探测。片刻后,电弧逐渐黯淡,他的眉头越锁越紧,试了数处,黯淡的符文依旧空无反应。
他退回众人面前,摇头低声道:“全失效了,那些由众多法师合力构建的防护魔法连痕迹都不剩多少。”
循着残留的能量痕迹和桥在废弃日志中解析出的古符文指引,三人一路深入双子塔的腹地。这里的空气早已被死灵气息腐蚀得黏腻而沉闷,呼吸之间仿佛有冰冷的手指在肺腔中摩挲。墙壁上的古老石砖缝隙间,渗出幽绿色的磷火光丝,像无声的脉搏,指向塔心最深处——据桥所说,相传初代至尊法师弗雷雅曾将某种强大的奥术力量封印于此后与世长辞。
通道越来越狭窄,天花板低到几乎要压在头顶。脚下的石板因死灵能量侵蚀而布满裂痕,踩上去会渗出诡异的灰白粉末。死灵生物也愈发密集——半透明的幽魂在空气中漂浮,伸出的手爪带着令人灵魂发凉的负能量;而那些长着枯骨四肢、眼窝中燃烧着青紫火焰的巫妖,则以不合常理的速度在阴影中疾行,狞笑着逼近。
三人一边前进,一边清理挡路的怪物。巴尔的圆盾不断击碎袭来的骷髅头颅,弗兰娜的剑气在幽魂间撕开空洞的裂隙,而桥的奥术光矢精确地贯穿每一具试图偷袭的死灵。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条布满能量刻痕、显然是传送阵残骸的回廊时——
“嗡——!”
仿佛整个世界被人猛地摁入了厚重的泥沼!光线并未消失,但一股粘稠得几乎凝固的黑暗,带着幽紫色的诡光,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它像液体一样渗入感官,封住耳、压住眼,让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弗兰娜的风之感知瞬间被扰乱,空气的流动像被剪断,桥的魔力脉络也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是暗影能量场,有埋伏!”桥的声音透着急促与冷静,他猛地撑起一层厚重的奥术护盾,淡蓝色的弧形光罩在三人周围扩展开来,发出低沉的嗡鸣。但下一刻,护盾上就响起了刺耳的摩擦声——
桥的护盾在暗影能量的冲击下剧烈波动,他必须集中全部心神维持护盾,同时准备施放范围法术清场;而巴尔和弗兰娜将桥护在中间,风之心若隐若现的发出青光,很快就能攒够能量冲散暗影
就在此时,一名暗影刺客仿佛融入了暗影的水流,悄无声息地绕到桥的身后!在暗影能量的掩护下,他的杀意凝成一线,淬毒匕首对准桥毫无防护的后心,角度刁钻至极,距离仅剩半步!
桥感知到了背后骤然的杀机——但选择只有两个:
立刻将护盾回缩,牢牢包裹自己或许能够彻底阻挡匕首,但周围的暗流会瞬间将巴尔与弗兰娜吞没;
硬抗——护盾破碎,当场毙命。
冷汗沿着脊背滚落,
时间在桥眼里忽然被拉长。
刀锋未至,呼吸却已化作无数碎片,漂浮在意识的深渊里。那是一种奇异的静止感——耳边的战吼、盾牌的碰撞声、亡灵的嘶嚎声,全都像被厚厚的冰封裹住,只剩下心跳在胸口孤独地敲击。
记忆从黑暗的深处涌上来——
他看见自己十岁时,坐在老木屋的地板上,手指笨拙地比划着法阵的线条。炉火噼啪作响,窗外是飘雪的山谷。他的导师——那位头发花白却目光如鹰的老法师,蹲在他面前,把一碗热汤递给他,语气缓慢而沉稳:“记住,桥,法术是刀,心是鞘。要有守护的意志才能驾驭住狂暴的奥术。”
画面一转,十五岁那年,他第一次成功召唤出比自己还高的冰墙。导师在远处看着,没笑,但眼中闪过一丝认可。那一瞬,他以为自己离“真正的法师”很近了,却没意识到那不过是漫长攀登的第一阶。
然后——那是几个月前,那场刻骨铭心的风暴冒险。
他想起那道无数次为他人挡住攻击的身影。
原来有些人不需要法术,也能成为别人生命的护盾。
现实与记忆交错,导师的声音、暴风的咆哮、巴尔的身影,全部在他的脑海中同时闪现——而眼前的匕首正穿过护盾,带着死神的冷意直刺而来。
他很清楚——只要撤掉护盾,自己就能侧身躲开;只要让魔力流回自身,利刃就无法触到他。但那样,护盾下的巴尔和弗兰娜,将瞬间暴露在暗影能量的冲击下。
他没有动。
一抹苦涩的笑,在桥心底掠过:原来自己也会像巴尔那样,把性命压在别人前面。
巴尔的余光扫到刺向桥的胸口的匕首,他瞪大双眼,不顾失控风险拼命的摧动“风之心”想逼退刺客,然而…太迟了
匕首如黑水般刺进来。
冰冷的金属穿透奥术场与皮肉的边界,从肩胛之间钻入,胸膛像被无形的大手扯开一处狭缝。剧痛像潮水,把桥的视界拉成细碎的闪光:他看见自己的生命力像被细细抽出的小线,周围的色彩开始失真。他听到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又松开。血从指缝间缓缓滑落,滴在护盾的光面上,发出细小的回响。
“别——别撤……”他在心底喃喃,声音薄得像是从远处传回的钟声。护盾在他垂死的意念里颤动,却没有断裂,蓝光稳固地包裹着他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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