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牺牲

巴尔的怒吼像压在胸口已久的风暴被猛然放开——他无视体内那丝危险的颤动，握紧盾柄，彻底爆发体内的风之心。空气像被刀割开一般被吞吐抽离，粘稠的暗影能量场在一阵刺耳的啸声中被撕裂、拉扯，仿佛古树被连根拔起，幽紫色的黏液质感被清扫成无数细碎的尘埃，光线重新硬朗起来。

那名刺客见势不妙，像水一般融入阴影，如同一只钻进的缝隙的蟑螂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敢硬扛这股爆发的能量，只能退入更深的黑暗，等待新的机会。

巴尔没有回头，他看见桥倒在护盾后，胸前蓝色的法袍被血渍浸透，呼吸浅薄如被割断的线。巴尔冲过去，把桥抱住，盯着眼前这一张信任与苦痛交织的脸，压低声音却满是发颤的坚定：“别走，别…你给我坚持住！”

桥的眼神在模糊中回光，像要把什么重要的话堆砌成最后一句遗言，但话到嘴边又被痛楚与羞愧撕扯回去。他的嘴唇动了几次，想说些白烂笑话缓解同伴的紧张，却只吐出一声低低的咳血。巴尔抓着他，能感觉到脊背那股被金属割裂的冷——时间在两人之间变得黏稠，像是每个呼吸都要用力把对方拉回。

正当巴尔勉力把桥拥在怀里，那道几乎幽影般的匕首又一次从侧面裂出想要刺入巴尔的后心。

弗兰娜猛的转头，怒色写在眉间。她举剑奋力一挥，一道巨大的风刃像白色刀锋横贯长空，冷冽的气流把那个试图从暗中取命的刺客生生削回数步，狂风擦过刺客的面具，惊得它躲回阴影。

短促的平衡之后，巴尔闭上眼。他听到了自己胸中久违的东西——不是单纯的痛苦，而是前些日子他为同伴挡下攻击、撑起盾牌的每一个瞬间，像一串亮着火星的记忆链条，沿着心脏一路跃向眉心。炎之心与钢之心亮起，内心深处的“守望意志”在他体内低语：去拯救！去守护！哪怕代价是牺牲。

一种古老到近乎本能的低语在胸口回荡。随即，金色的光从巴尔体内炸开，像水波从他胸膛向外荡开，覆向桥孱弱的身体。那光不是普通的治疗术，而像某种原初的恩赐——它温热而有力，不仅缝合了破裂的肉与血管，更像把疲惫、恐惧和消耗也一并抚平。桥的胸腔一阵紧缩，他的皮肤像被温泉洗过，伤口处的疼痛被一层明亮的温度替代，连因为维持护盾而磨损的精神脉络也迅速回溯到峰值，眼中的灰雾被彻底拂去。

神迹发生得简洁而毫不矫饰：原本奄奄一息的桥猛地吸入一口气，像沉入冰水的人忽然浮上来，整个人的颜色、温度与呼吸骤然恢复成生前的节律。他抬头看向巴尔的时候，眼里先是困惑，继而是混合着震惊与忐忑的感激。

然而代价也如预言般残酷：金光消散在巴尔身上时，他的躯体已经被抽离过半的生命力。胸膛塌陷，呼吸细如风中残烛；血从他指缝溢出，皮肤变得苍白。他能感觉到体内封印的边缘在颤抖——那颗被他平日尚可驾驭余力的风暴之心，正因为大量生命力被抽取而开始震荡、膨胀，封印处有碎裂的预兆。狂乱的风息在他周身潜伏，像是即将冲破枷锁的狂躁大熊。

弗兰娜在看到那不祥的征兆后，顾不上藏匿的暗影刺客，她把全部的风之力倾泻而出，像用双手去按住一颗将要爆裂的星辰。风力如藤蔓般缠绕在巴尔身上的封印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她知道若不压住这团失控的风暴，整间塔都会被撕成碎片，更可能吞噬掉刚刚被救回的桥。

暗影中的刺客没有察觉到桥复苏，看见巴尔瘫软和搂住巴尔的弗兰娜，便以为两人在这最后的交锋中早已虚弱不堪，刚才只是在硬撑。“看来这次能享受到三个美味的灵魂”，于是它选择在最合适的时机收割倒下的猎物。他从阴影中疾出，匕首又一次斜刺向正在被弗兰娜压制印、虚弱不堪的巴尔和正忙于回神的弗兰娜。

桥无法冷静，他刚从死神的边缘被拉回，胸中那股愤怒像熔岩般腾起。看到巴尔被生生掏空又趴在地上，他整个人像被点燃。那一瞬，所有的愧疚与谢意、以及对同伴不惜一切的承诺都翻为锋利的怒火。他的瞳孔骤然染红，声音从骨子里裂开——“巴尔——！！！”那一声呼喊，像铁锤敲碎了沉睡的天地。

桥的法杖爆发出不可一世的光辉。先前的冷静被彻底抛诸脑后，他体内的奥术像洪流般倾入法杖，形成一条又一条巨大的雷电线柱：它们并非单纯的闪电，而是一道接一道的直接线条，横贯石廊、纵贯天花板，像利刃一样切割空间。雷电咆哮，带着金属的味道和撕裂空气的音爆，直线扫过地面，所过之处的阴影被炙烤、被蒸发。

‘太快了———！！’刚刚窜出的刺客来不及思考死去的人为何能够复活，他惊恐地想再借黑暗遁走，空气中弥漫的雷元素和奥术波动却几乎封死了暗影，电光在它眼中倒映出最后的倒影。

雷流化为直线的怒潮，每一道雷都像是一柄裁决之刀，横扫、贯穿、撕裂。刺客在这无情的电光墙中被牢牢钉住，来不及发出被电浆烙过的嚎叫就化作了焦炭。

雷声慢慢散去，空气中只剩下金属与焦味混杂的余烬。桥站在那被雷电整理成的光道中央，法杖还在颤抖，双眼犹如燃烧的赤红。他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巴尔，声音变得又冷又深：“你该死！”那四个字像冰刃一样决绝，无半分温和。

巴尔躺在地上，生命如烛火颤抖。他听见桥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自己胸上——不是责备，而是比任何荣誉都震撼的情感：被救、被护、以及被人以怒火回应的兄弟之情。弗兰娜趴在巴尔身侧，手掌还覆在他胸口封印之上，风息像捆绑带一样缓缓收紧，暂时稳住那颗躁动的混沌核心；桥则低头看着被雷电定格的刺客，双手微颤，指尖还残留着电光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