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章 碎镜死舞

万兽神殿没有名字般的金碧辉煌，眼前是一座由巨大、粗糙的暗金色金属垒砌而成的巨大王宫。

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汗臭和一种陈年油脂燃烧的呛人气息。沉重的兽皮旗帜破烂地垂挂在高处，上面用暗褐色的颜料绘制着扭曲的咆哮兽首图腾。空气中弥漫的雾气在这里变得更加粘稠、沉重，带着金属的锈味和魂力过度逸散的微弱灼烧感，不仅隔绝视线，更如同湿冷的蛛网缠绕着精神力，连洛薇娜留下的那缕微弱印记也沉寂下来。

四人踏入神殿大门，脚步声在空旷的巨大空间里激起空洞的回响。穹顶高耸入黑暗，只有几簇插在石壁上的巨大油脂火炬跳跃着昏黄的光，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地面和粗粝的石柱上。死寂。没有守卫，没有兽人，只有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小心。”桥的声音压得很低，在空旷中几乎听不见。他手中的贤者法杖微微抬起，深邃的宝蓝色光晕稳定地笼罩着三人，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护盾。艾米莉的大剑斜指地面，剑尖离地寸许，全身肌肉紧绷如弓弦。瑟琳的冰箭已搭在弦上，箭簇凝结的寒霜在昏黄火光下反射着微光，她的呼吸放得极轻，冰蓝的瞳孔如同最精准的透镜，扫描着每一处阴影。

突然，神殿深处，一点微弱的烛火毫无征兆地亮起。火光摇曳，映照出一个静静伫立在高阶石座前的纤细身影。宽大的黑袍将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兜帽的阴影深不见底，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粘稠、仿佛由无数灵魂碎片研磨而成的邪恶气息弥漫开来——猎魂者的气息。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有无声的注视，如同毒蛇锁定猎物。

下一瞬，空间仿佛拼图般诡异的波动

桥的身影消失不见，众人身上的护罩失去魔力供给，蓝光变得愈发微弱随后消失

艾米莉只觉眼前一花，脚下坚硬的地面瞬间变成了花岗岩的台阶！不，不是地面变化，是她的位置被强行置换！她惊呼未出，一道无形的锋锐感已贴着她的小腿掠过。冰冷的刺痛传来，精钢腿甲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平滑切痕！鲜血瞬间涌出！

“艾米莉！”瑟琳的警告声迟了半秒。她的箭本能地射向黑袍身影，那身影却在半空中诡异地消失，仿佛被空间本身吞噬！与此同时，她感到身侧空气传来极细微的波动，冰寒的本能让她猛地后仰！

“嗤啦！”

她束起的长发被齐肩削断！几缕银白的发丝无声飘落。一道无形的利刃几乎擦着她的咽喉掠过，在她颈侧的皮甲护颈上留下冰冷的灼痕。

“瑟琳！”艾米莉忍着腿伤剧痛，试图冲向队友汇合。然而，她刚迈出一步，脚下的空间再次扭曲！她整个人如同被投入湍急的暗流，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一根巨大的石柱旁！与此同时，她刚才站立的位置，空气发出微不可察的“嗡”鸣，一道无形的切割线扫过地面，坚硬的石砖如同豆腐般被无声切开！

“桥，不见了！”瑟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长弓亮起符文，数道利箭射而出，然而羽箭即将触及黑袍人时，她前方的空间又是一阵扭曲！箭矢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切割，瞬间断裂！断裂处光滑如镜！

黑袍身影依旧静立在高阶之上，兜帽下的阴影仿佛带着一丝嘲弄。她只是微微抬起了左手，五指如同拨动琴弦般优雅而随意地拂过空气。

嗡！嗡！嗡！

连续三道无形的空间切割线，如同死神的镰刀，毫无征兆地从不同角度斩向三人！

戈林瞳孔骤缩！肌肉狰狞握住战斧横挡在身前

“铛！铛！”两声刺耳的锐鸣！无形的切割狠狠撞在斧面上，爆出两团刺眼的火花！战斧剧烈震颤，裂纹蛛网般蔓延！第三道切割线则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袭向瑟琳侧翼！

瑟琳的反应快到极致！她足尖点地，身体如同失去重量般向后飘飞，同时弓弦震响！一支冰箭射向她预判的切割线轨迹前方地面！

“噗！”冰箭炸开，大股寒气瞬间弥漫！那道无形的切割线划过寒气区域时，空气中竟短暂地显现出一道由无数细微冰晶勾勒出的、扭曲的透明轨迹！如同玻璃上的裂痕！

轨迹一闪即逝，但足够瑟琳险之又险地避开！寒气被切割线撕裂、蒸发。

“空间割裂，能够标记！”艾米莉立刻领悟，拔出大剑看向寒气残留的空间，试图捕捉那转瞬即逝的轨迹规律。

然而，高阶上的黑袍身影五指再次拂动。

这一次，不再是切割。戈林、艾米莉、瑟琳三人周围的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瞬间裂开！三人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无形的空间之力强行分割、拉扯，分别投入了大殿三处角落中！

万兽神殿的大厅中央恢复了死寂。黑袍身影放下手，兜帽下的阴影转向了殿外——桥所在的那片浓雾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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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破碎的空间碎片中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冰冷石轮无声旋转，带起的风刮在脸上如同钝刀。瑟琳背贴着一根巨大石柱，冰蓝瞳孔紧缩，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涟漪。突然，她左侧三步外的空间无声扭曲！一道无形的切割线凭空出现，横扫而来！

瑟琳足尖发力，身体如灵猫般贴着石柱表面向上窜起！切割线擦着她的靴底掠过，在坚硬的石柱上留下深达寸许的平滑切痕，石粉簌簌落下。她人在半空，弓弦已如满月张开，一支冰箭射向她预判的下一处空间割裂可能出现的方向——前方旋转石轮的轴心！

冰箭精准钉入轴心，寒气爆发！旋转的石轮猛地一滞！就在这停滞的瞬间，轴心附近的空间果然再次扭曲，一道新的切割线显现，被寒气短暂标记出扭曲的冰晶轨迹！瑟琳落地翻滚，险险避开。

然而，黑袍的身影如同鬼魅，在另一根石柱的阴影中若隐若现，五指再次拂动。瑟琳脚下的地面瞬间变成了布满尖刺的陷坑！空间置换！她反应快到极致，大弓横拍借力，身体硬生生横移数尺，尖刺擦着腰侧掠过，带起一串血珠。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只能被动闪避，无法反击。空间规则的诡谲远超想象。

粘稠的血色污浊了战甲，每一次挥剑都耗费巨力。艾米莉拄着大剑喘息，腿甲的伤口在污浊泥水浸泡下阵阵刺痛。浓雾翻滚，突然，她毛发竖起，将腰间的背囊掷出。前方的裂开一道的缝隙，空间的撕裂让布包泯灭般消散后继续冲来，要将她的身体割裂！

“喝！”艾米莉怒吼，大剑狠狠插入身前尚未裂开的坚实地面，如塔盾般挡在身前，死死抓住剑柄。余波撕扯着她的身体，剑身在剧烈的波动中颤抖。就在她几乎力竭时，裂缝骤然闭合消失。艾米莉脱力地半跪中，剧烈喘息。

未等她缓过气，头皮发麻！又是一道由纯粹空间之力构成的、透明的空间线从上方狠狠斩下。艾米莉靠直觉狼狈翻滚，勉强躲过空间的波动。她吐掉嘴里的血浆，眼中怒火燃烧，却无处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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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黑暗与死寂。浓雾冰冷粘稠，紧贴在皮肤上，隔绝了所有方向感，连自己的呼吸声都仿佛被吞噬。桥的精神力如探针般刺出，却在触碰到雾气的瞬间被绞碎、消散。他仿佛漂浮在宇宙的孤岛。

“空间分割…好手段。”桥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如同自语。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法杖“静谧低语”杖头蓝光微弱地亮起，仅能照亮身前方寸之地。杖身的裂纹在幽暗中显得格外狰狞。

突然，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如同冰锥刺入脊椎。

“吼——！！！”

恐怖的咆哮传来，兽吼的波纹震荡灵魂！浓雾被一股狂暴的意志强行撕开，一柄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刃口锋利狰狞的旋转战斧，如同死神的狞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横扫而来！斧刃上缠绕着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的能量，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魂力污染气息！

兽王塞罗姆，他竟独自在此！

桥甚至来不及转身！千钧一发之际，战斗本能超越思考！他身体猛地后仰，一个极限的铁板桥！旋转的锯齿斧刃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擦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塞罗姆庞大的身影在雾中显现，如同从噩梦中走出的魔神！暗红色的厚重铠甲覆盖全身，甲片上刻满扭曲的符文，缝隙里渗出黑红色的粘稠光晕。头盔下那双赤红的眼眸，燃烧着纯粹的、毫无理性的狂暴战意，死死锁定桥手中的法杖，仿佛那是唯一值得撕碎的目标！

“WAGHHHH！！！”塞罗姆的咆哮带着多重回音，震得浓雾都在颤抖！巨大的战斧毫不停滞，借着横扫之势反手上撩，直劈桥的腰腹！速度与力量的结合，狂暴到令人绝望！

桥的法杖在地面一点，身体如同失去重量般向后飘飞，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劈砍。碎石在斧刃下化为齑粉！他试图凝聚魔力反击，但塞罗姆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巨大的战斧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不断劈砍、横扫、旋斩！每一击都势大力沉，封锁所有闪避空间，逼迫桥只能不断后退、格挡、闪避！沉重的武器破空声和斧刃撞击地面的轰鸣在死寂的迷雾中疯狂回荡！

吟唱？在这种密不透风的狂暴攻击下，连任何需要凝聚心神的法术施展都是自杀！视野被浓雾和塞罗姆庞大的身躯遮蔽，耗费时间的吟唱无从施展！

桥的眼神冰冷如铁。他放弃了任何大型法术反击的念头，身形在方寸之地化作鬼魅，在翻滚躲避的空挡召唤藤曼，通过短暂缠绕塞罗姆的关节使得攻击落空。桥狼狈的翻滚闪避，他如同暴风雨中的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塞罗姆久攻不下，狂怒更甚！他双臂肌肉贲张，身上的藤曼像细小的面条尽数绷断，血色能量在斧刃上疯狂汇聚，准备发动更加恐怖的毁灭性攻击。

就是现在，桥眼中寒光一闪！他不再闪避，法杖猛地插入脚下看似坚实的“地面”。

「绿殇之伤」

并非他惯用的元素，而是带着腐烂巨魔力量印记的、令人厌恶的腐败法术！深绿色的、粘稠如原油的光晕瞬间从法杖尖端扩散开来！脚下的“地面”在魔法作用下瞬间软化、塌陷，化作一片翻涌着毒泡、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剧毒泥潭，浓雾都仿佛被这腐败的力量染上了一层病态的绿色！

塞罗姆庞大的身躯猝不及防，双脚猛地陷入泥沼。粘稠的泥浆带着强大的吸力，瞬间没过了他的脚踝。他那狂暴的冲锋势头被硬生生遏制！凝聚的血色能量在斧刃上明灭不定。

“吼——！！！”塞罗姆惊怒交加，奋力挣扎！但腐败泥沼的吸力远超想象，越是挣扎，陷得越深！剧毒的绿气试图侵蚀他覆盖着魂力护甲的身躯，虽然效果甚微，但成功地将这头狂暴的战争巨兽暂时束缚在了原地。

桥趁机拉开距离，剧烈喘息。汗水混合着泥浆从额角滑落。他看着在毒沼中咆哮挣扎的塞罗姆，眼神没有丝毫轻松。这只是权宜之计。这片沼泽困不住兽王太久。他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片迷雾的方法，或者…在被耗死之前，解决掉这头失去理性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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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几个世纪。戈林、艾米莉、瑟琳三人从各自的困境中逃了出来，踉跄着出现在神殿大厅中央重新汇合。三人皆是狼狈不堪：艾米莉满身血污，腿甲裂口渗血；瑟琳皮甲破损，腰间一道血痕；戈林战斧上的裂纹触目惊心，持斧的手臂微微颤抖。

而高阶之上，黑袍身影依旧静立，仿佛从未移动过。致命的气息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每个人的脖颈。破碎的空间，依旧深重地笼罩在万兽神殿的众人上方。喘息，只是下一轮致命舞蹈的短暂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