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五章 心崩梦碎

…公寓的冷气吹拂着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巴尔猛地从地板上坐起，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烈的钝痛，耳边似乎还残留着法杖破风的呼啸和…兽人孩童清脆的笑声？

他甩了甩头，幻觉消失。窗外是都市不变的夜景。

“妈的…桥那个混蛋…”他揉着肿痛的侧脑，咒骂着。但下一秒，一个冰冷的、坚硬的触感抵在他的胸口。

他愣了一下，猛地伸手入怀。

指尖触碰到了一样东西——一颗粗糙的、白生生的兽牙，穿着一根简陋的皮绳。

不是梦！

狂喜瞬间像爆炸般席卷了他所有的思维！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出胸腔！

他紧紧攥着那枚兽牙项链，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在房间里激动地来回踱步，忍不住发出压抑不住的、兴奋至极的低笑。

“真的…居然是真的！我能带东西回来！哈哈哈！”他眼睛发光，所有的愧疚、恐惧、痛苦都被这惊人的发现彻底冲垮，“那个世界…是假的又如何？是游戏又怎样？这爆率！这资源！金币？装备？宝石？！”

他兴奋地搓着手，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宏伟蓝图：“当倒爷！两边倒卖！现实世界卖异界古董珍宝！游戏世界卖现代药品工具！发了！这下真的发了！谁还上班？谁还看人脸色？哈哈哈…”

就在他沉浸于暴富幻想，激动得难以自抑时，桌面上手机的屏幕突然亮起，伴随着一阵欢快俗气的铃声——是母亲发来的绿泡泡视频通话请求。

巴尔深吸好几口气，勉强压下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和激动，整理了一下表情，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母亲肖筱的脸出现在那头，背景是家里熟悉的客厅。她似乎刚下班，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看到巴尔，立刻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小巴尔，吃饭了吗？”她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熟悉的、柔软的乡音。

“吃了吃了，妈。”巴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但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那边天气怎么样？听说又要降温了，你秋裤找出来没有？别学那些小年轻要风度不要温度…”母亲絮絮叨叨地关心着，目光仔细地扫描着屏幕里他的脸，“工作顺心吗？同事好处吗？一个人在外面别委屈自己…”

“都好都好，妈你放心。”巴尔听着母亲的唠叨，那种真实的、琐碎的关怀，与他刚才疯狂的幻想和经历形成了诡异的割裂感。他急于分享他的“奇迹”，一种想要证明自己获得了非凡机遇的冲动压倒了一切。

“妈！我跟你说个天大的好事！”他兴奋地打断母亲，献宝似的将那颗兽牙项链举到摄像头前，几乎要贴到屏幕上，“你看这个！你猜我怎么得来的？你绝对想不到！”

母亲肖筱愣了一下，扶了扶眼镜，凑近屏幕仔细看了看，眉头微微蹙起：“这…这是不是当初那个骨头片子。”

“什么骨头片子！”巴尔急了，声音拔高，“这是兽牙！真货！我从…我从一个特别的地方弄来的！妈，我告诉你，你儿子我撞大运了！我能…”

他的话再次被母亲打断了。肖筱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担忧。她看着屏幕里儿子异常兴奋、甚至有些亢奋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巴尔，”她的声音放缓了，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柔和，“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压力太大了？”

“不是！妈你听我说！”巴尔急于解释。

“儿啊，”肖筱小心翼翼地看向屏幕，“这个项链，你忘了？你小学三年级暑假，我带你去野人谷景区玩，你在门口小摊上吵着要买的，十块钱一个，你还说像电视里原始人戴的，非要买…后来没戴两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你怎么又翻出来了？”

仿佛一盆冰水，从头顶猛地浇下，瞬间冻僵了巴尔所有的狂喜和热血。

他脸上的兴奋表情凝固了，然后一点点碎裂，剥落。

“不…不可能…”他喃喃道，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兽牙，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你骗我…你记错了…”

视频那头，母亲肖筱脸上的担忧之色更浓。她不再回话，把手机摄像头切换成了后置，对着家里的书柜摸索着。

“你等等…妈记得当时还照了相…我找找…应该还在这个相册里…”她试图安抚着巴尔，镜头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翻找着一本旧相册。

巴尔死死盯着屏幕，呼吸变得粗重。

很快，镜头对准了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彩色照片。照片上，年轻的肖筱穿着当时流行的连衣裙，笑着搂着一个瘦小的、戴着鸭舌帽的男孩。男孩的脖子上，赫然戴着一条一模一样的、用白生生兽牙和皮绳串成的项链，正对着镜头笑得一脸傻气。

轰——！！！

大脑一片空白。世界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在瞬间离他远去。

那颗被他视为异界珍宝、视为穿越凭证、视为未来财富钥匙的兽牙…竟然…竟然只是他童年一件早已被遗忘的、廉价粗糙的旅游纪念品？！

那…那片沙漠呢？那片绿洲呢？那些鲜血呢？桥和弗兰娜呢？他们…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然后猛地攥紧！

“啊……啊啊啊————！！！！”

巴尔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崩溃的哀嚎，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摔在地板上。他双手死死抱住仿佛要裂开的头颅，蜷缩起身体，像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混乱、恐惧和绝望。

视频并未中断。摔落的手机镜头恰好对准了他崩溃痛哭的样子。

屏幕那头，母亲肖筱焦急担忧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和急切，从手机扬声器里微弱地传出来：“巴尔？巴尔！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听话，没事的，没事的啊…是不是在那边受委屈了？跟妈妈说…”

她看着屏幕里儿子崩溃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小巴尔，听话，没事啊，妈妈在呢。要不…要不妈妈明天请假过去看看你？啊？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咱们…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就是聊聊天，没什么的…”

沙漠的另一边，桥和弗兰娜沉默地跋涉着。桥怀里的小兽人被他委托给路上的商队，用全身的金币换来队长的承诺：商队会将这孩子安全送到守望城。

在越过一片扭曲的风蚀岩群尽头，他们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那座古老的、由巨大土黄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宫殿。它风格粗犷，饱经风沙摧残，许多地方已经坍塌，但整体依旧巍峨，散发着亘古不变的苍凉气息。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力场。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风沙声在这里变得低沉，仿佛被某种东西吸收隔绝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死寂以及…某种被严密约束着的庞大能量的气息，从宫殿深处隐隐传来。

桥停下脚步，法杖尖端微微亮起奥术的光辉，他闭目感知了片刻，再睁开时，眼中充满了凝重。

“很强的封印气息…”他声音低沉，对弗兰娜说道，同时也像在告诉自己，“就在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弗兰娜握紧了弯刀，点了点头，碧蓝的眼中只剩下冷意与警惕。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宫殿巨大而幽深的入口。阴影瞬间吞噬了他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