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七章 尘墟迷徊

……妈的，这鬼地方！

冒险者酒馆里那些关于“沙漠宝藏”的狗屁故事可真没骗人——骗得你连裤衩都不剩！我，杰森，自认是达利维森大陆排得上号的冒险家，活像条脱水的咸鱼，蜷缩在一株大得离谱的仙人掌后面。这仙人掌长得跟他妈巨人用的狼牙棒似的，勉强能替我挡一挡这能把人皮都刮掉三层的沙暴。

沙子无孔不入，嘴里、鼻子里、耳朵眼里全是。呸！我吐出一口带着沙沫的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快要黏在一起。水囊？早他妈空了！早知道就不该为了多装几块金矿石，把背囊腾出给那破铲子！

沙暴像是永无止境。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具风干木乃伊的时候，风势终于稍稍减弱了。老天爷总算没彻底瞎眼！

我连滚带爬地从仙人掌后面出来，眼前一片昏黄，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半小钟头，也许就他妈五分钟，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躺平等死的时候，脚下一滑——

“啊———我操！”

我一个趔趄从沙坡上滚了下去，天旋地转，吃了一嘴的沙子。好不容易停下来，头晕眼花地抬头一看。

砂岩山崖底部，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张嘴似的对着我。

有洞！

希望这玩意儿不是某种沙漠巨兽的老巢。我拔出腰间那柄早就磨钝了的短剑，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洞里很暗，但意外的干燥，而且……没有野兽的腥臭味。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我看到洞窟中央有一个杯状的的石臼，里面居然盛着大半盆清澈见底的水！

水！

去他娘的小心谨慎！我扑过去，像头渴疯了的骡子，把整个脑袋埋进石臼里，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清冽甘甜，我这辈子没喝过这么带劲的水！

喝饱之后，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也顾不上什么危险了，我靠着冰冷的石壁，眼皮沉得像灌了铅，几乎是瞬间就睡死了过去。

.....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猛地惊醒。

之前那种快要散架、喉咙冒烟的痛苦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浑身充满了力气，精神抖擞，简直比在塞拉城最好的旅馆里睡足三天三夜还要舒坦！这水神了！

兴奋劲还没过，刚走出山洞，脚下地面突然传来异动！

“咔嚓——！”

几条带着尖刺的、赤红色的藤蔓如同毒蛇般破土而出，直抽向我的脚踝！我慌忙连滚带爬地躲开。还没站稳，旁边石缝里猛地探出一朵巨大的、长满利齿的食人花，张开恶臭的大嘴就朝我咬来！

“妈呀！”

我几乎是凭着被追打多年练就的逃命本能，一个懒驴打滚躲开。那食人花一口咬在石壁上，崩掉了几颗石牙！

没等我喘口气，那柄长着利齿的花苞咧开，“噗”地喷出一股灼热的、带着硫磺味的火焰！我屁股着火似的跳开，头发梢都被燎焦了！

这他妈什么鬼地方！喝水送怪物套餐是吧？！

我再也顾不上探索，挥舞着短剑，连滚带爬，尖叫着逃离了这块岩壁。谢天谢地，那些鬼东西没有长腿。

之后的日子，我就在这片见鬼的沙漠里凭着运气挣扎求生。躲开会喷火的巨花，绕开在地上伪装成石头的陷阱，无数次从突然从沙地里钻出的藤蔓触手，在被石头人包围前把这些傻子引到流沙坑里，连滚带爬地逃离巨形蠕虫的吞噬…

直到那天下午。

我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沙地上，看到了它。

一个巨大无比的脚印！深陷在沙地里，轮廓清晰得吓人！那长度……起码够我躺进去还能打个滚！五根脚趾的压痕都清清楚楚！

巨人！传说是真的！

狂喜冲昏了我的头脑！我手忙脚乱地从行囊最深处，摸出那卷花了我大半积蓄、据说能远距离传递讯息的高级魔法卷轴。哆嗦着展开，对着那个巨大的脚印，语无伦次地将我的发现和位置吼了进去，最后补充了一句“立刻上报塞拉城主！”，然后猛地撕开了卷轴！

卷轴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天际。

老子要成为名震大陆的传奇冒险家了！ 我兴奋地原地蹦跶。

然后，就乐极生悲了。

地面开始震动。远处，一个山丘般庞大的身影站了起来！它太高了，投下的阴影瞬间将我笼罩！粗糙的、像是岩石构成的皮肤，空洞无神的双眼，发出一种无意义的、令人心悸的低沉咆哮！

吟游诗人口中吃人不吐骨头的巨人！

我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那巨人迈开步子，每一步都地动山摇，黄沙飞扬！它似乎没什么智慧，只是凭借本能，疯狂地追逐着打扰它沉睡的小虫子。冲撞，践踏，挥舞着巨大的手臂！

我哪里敢回头？只能拼了老命地跑！利用沙丘起伏，利用那些岩柱，像一只被追逐的老鼠，使出吃奶的力气不断转向，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次次致命的踩踏和抓握。

肺像要炸开，腿软得像面条，喉咙里全是血沫子的腥甜味。我觉得我快死了，真的快死了。

就在视线开始模糊，体力彻底耗尽的前一刻……

一片巨大的、坍塌的、被黄沙掩埋了近半的古老城市废墟，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连滚带爬，几乎是摔进去的，一头栽进一堆断裂的石柱和残破墙壁形成的狭窄缝隙里，拼命蜷缩起身体，大气都不敢出.....

————————

外面，巨人愤怒的咆哮和沉重的脚步声来回震荡，但它似乎无法从这片残破的迷宫揪出我。

“标记到这里就消失了。”桥用指尖抹去一块砂岩上一个浅薄的箭头状的刻痕，眉头紧锁。

他和弗兰娜根据那份残缺的冒险者报告和一路追踪的细微记号，终于找到了这片位于巨大沙丘谷地、大半已被黄沙吞噬的古城遗迹。残破的黄金饰片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诉说着昔日的辉煌。

废墟中依旧游荡着不少石头人和一些半石化、动作僵硬的亡灵生物。桥的雷电法术依旧是清理这些元素造物的最佳手段，电弧闪过，石头人纷纷崩解。弗兰娜的刀光则精准地切开那些行动迟缓的亡灵。

在一次短暂的休整中，桥仔细检查了一具被击碎的石头人残骸，在其体内发现了石质化的骨殖。

“看来一路上的石头人不是天生的元素生物，”桥得出结论，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是古代的战士....他们的尸骸和灵魂因某种强烈的执念没有消散，被这片沙漠的沙土气息转化。看这些墙壁的浮雕，他们在守护着什么。”

两人继续深入。废墟的规模超乎想象，街道、广场、民居、神殿的遗迹依稀可辨。在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建筑内，墙壁上覆盖着大幅的壁画。虽然斑驳，但依然能辨认出主要内容：无数的古城居民跪拜在地，向他们所信奉的神明祈祷——那是一位狼头人身、手持黄金天平与蛇头权杖的威严存在。

“阿努比斯——”桥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壁画上正是暗影之魂提到的外域死神，“这座古城，曾信仰祂。”

突然，从废墟深处传来一声巨大的、野兽般的咆哮，以及一个微弱的、人类的惊恐尖叫。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朝着声音来源疾奔而去。

穿过倒塌的拱门，他们闯入一个巨大的庭院。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撼：一个身高近十米、皮肤如同粗糙岩石、双眼空洞无神的巨人，正像一头被困的疯狂巨兽，毫无章法地横冲直撞，捶打着周围一切！它身上褴褛的破布似乎是早已被风沙侵蚀殆尽的衣物。

而在巨人攻击的死角，一堆坍塌的石砖后面，一个衣着破烂、满脸沙尘、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男人正蜷缩着试图躲避飞溅的碎石——正是杰森

“救人！”桥毫不犹豫，法杖高举！

战斗瞬间爆发。巨人的力量恐怖至极，每一次跺脚都地动山摇，随意抡起的巨拳挥动带起恶风！但它似乎只剩本能，动作迟缓而僵硬。

桥施展冰霜法术，试图减缓它的速度，但效果甚微。雷电劈在它粗糙的皮肤上，引得巨人痛苦的吼叫。弗兰娜则凭借灵巧的身手，不断吸引巨人的注意力，刀光专门斩向它的脚踝和膝关节等相对脆弱的地方。

杰森看到救星，连滚爬爬地躲到了更远处，猫在石柱中瑟瑟发抖地观察这场战斗。

剑气和火球如雨点般砸过来，落在青灰色的粗糙皮肤上，巨人被逼的向后踉跄几步。它咆哮着，弯腰抄起脚下一块磨盘大的岩石，狠狠地投向两人。巨石带着沉闷的呼啸声砸在二人身畔，溅起一片碎片和沙尘。

桥抓住巨人掷出石块后的停滞，用出一记强力的“寒霜气息”，青灰色的胴体爬满冰霜，包裹巨人的冰层因其挣扎扭动的四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弗兰娜美眸微凝，将全部力量灌注于刀刃上，湛蓝的剑气精准地没入巨人的咽喉中

“吼——！”

巨人悲鸣一声，因冻结而脆化的脖颈留下一道创口，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一阵清晰的崩断声里，庞大的头颅轰然掉落，重重砸在地上，震起漫天沙尘，冰封的躯体不再动弹。

弗兰娜喘息着，甩了甩刀身上不存在的污血。桥走上前，谨慎地检查巨人的尸体。

他在巨人断裂的脖颈下方，发现了一点异样。拨开沙尘和碎石，锁骨上挂着一个几乎与皮肤同色、破损严重的皮质细绳，绳子上穿着一枚造型奇古、刻有神秘花纹的金属吊坠。常年埋于沙下，巨人的衣物早已风化，这吊坠几乎是直接嵌在它的皮肤上。

桥小心翼翼地将这枚蕴含着古老气息的吊坠取了下来。

惊魂未定的杰森被弗兰娜扶了过来，语无伦次地表达着感激。

稍事休整后，三人继续向着古城中心前进。越是靠近，那种令人心悸的封印感似乎越发清晰。

沿途又清理了几波石头人守卫。在一座宏阔的大理石庭院入口处，他们遭遇了一个魁梧的亡灵——它身披残破的、石化的铠甲，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链锤，锤头足有人头大，眼眶中燃烧着幽蓝的亡灵火花。它似乎还保留着一些生前的战斗技巧，链锤舞动起来威力惊人。

躲过骷髅战士势大力沉的飞劈，桥挥起发杖，一记“绿殇之伤”将其双腿陷住，弗兰娜趁机突进，一刀斩下了它的头颅。

踏入建筑内部，光线骤然变暗。宏伟的大厅空旷无比，四处散落着腐朽的器物和骸骨。大厅中央的地面上，铭刻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法阵。由黄金镶嵌而成的纹路散发出微弱的、不祥的能量波动。

桥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纹路——”他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地宫深处格斗场后面的那个传送阵....几乎一模一样！”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地上的法阵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惨白色光芒，强大的能量力场瞬间攫住了场中的三人，

“跑！”桥只来得及惊呼一声。

强大的吸力从法阵中心传来，根本无法抵抗。

光线扭曲，空间折叠般的剧烈眩晕感吞噬了一切感知。

下一秒，惨白光芒猛地收缩，消失。

大厅重新变得空旷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远处几根断裂的巨大石柱后阴影里，几个身披黑袍的身影悄然浮现。他们无声地注视着三人消失的地方，兜帽下发出几声低沉而诡谲的的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