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误终身

提醒：本内容包含男男CP，可能引起不适，若建议，请勿观看。

　　顺天府，六扇门总部。

　　烛火摇曳，映照着“千面”柴桑那张颇为清秀、眉目如画、甚至带着几分阴柔之气的脸。他正对着一卷宗牍蹙眉，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他对面，连旭抱着酒坛，醉眼惺忪，嘿嘿傻笑：“柴……柴桑，你可知……可知兄弟我最佩服你什么？”

　　“佩服我能忍着没把你从这窗口扔出去。”柴桑头也不抬，语气平淡。

　　“非也非也！”连旭猛地摆手，酒气扑面而来，“我佩服你啊……是那一次！群芳楼！‘采花蜂’那案子！哈哈哈——”

　　柴桑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住，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

　　连旭却已沉浸在回忆里，抱着柱子声情并茂：“你为了查案，男扮女装，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结果呢？哈哈哈，点子背啊，碰上了在那儿喝酒的萧十一！那个‘天下第一刀’萧十一！”

　　柴桑的脸色开始发青，那段被他视为职业生涯最大污点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萧十一啊！”连旭捶打着柱子，“天下第一刀客，绝情刀客，多少江湖侠女他看都不看一眼，结果那天，就看了你扮的‘姑娘’一眼，魂就没了！当场就要砸钱为你赎身！”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脂粉香气腻人的群芳楼，繁复的罗裙，沉重的珠钗。他扮演着弱不禁风的孤女，眼角余光却在搜寻“采花蜂”的踪迹。

　　然后，那个男人出现了。

　　萧十一。

　　一身简单的玄色劲装，掩不住那身凌厉如刀锋的气质。他独自坐在角落自斟自饮，与周遭的旖旎格格不入。

　　直到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柴桑假扮的“姑娘”。

　　那双原本如古井寒潭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投入巨石，波澜骤起，亮得灼人。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失控。

　　萧十一大步走来，无视了周围一切，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声音低沉而坚定：“我要为你赎身。”

　　柴桑当时头皮发麻，只能捏着嗓子，用假声婉拒，只想尽快脱身。谁知萧十一认定了死理，一路跟着他，从群芳楼跟到了顺天府衙门口！

　　“你当时跑得那叫一个快啊，裙子都快踩掉了！”连旭还在嚎叫，“萧十一就在后面追，手里攥着大把银票，喊着：‘姑娘！在下萧十一，愿散尽家财，只求娶你为妻！此生绝无二心！’满大街的人都看见了！哈哈哈哈！”

　　柴桑扶额，感觉额角青筋在跳动。那天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冲进六扇门后衙，萧十一则被衙役拦住。

　　那刀客竟也不硬闯，就那般执着地守在衙门口，对着闻讯出来的郭巨侠郭大人，抱拳躬身，朗声重复他的请求，引得无数百姓围观，当真是……满城风雨。

　　“郭大人当时那张脸，啧啧，”连旭笑得喘不过气，“想笑又不敢笑，还得一本正经地告诉萧十一：‘此乃六扇门机密。’那萧十一还不信，非说郭大人棒打鸳鸯……在衙门口站了三天三夜！最后你受不了，让郭大人出去告诉他真相……”

　　连旭模仿着萧十一当时可能的表情，五官扭曲：“萧十一那表情……据说他在原地站了一炷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仰天长叹，扭头就走。那背影……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柴桑面无表情地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茶水的苦涩漫过舌尖，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萧十一得知真相时，那世界观崩塌的模样。对一个直来直去、快意恩仇的刀客而言，这打击恐怕不亚于被人一刀砍在心口上。

　　“自那以后，”连旭终于笑够了，喘着气总结，“萧十一就再也没在京城出现过。江湖传言，说‘天下第一刀’被个‘男人’伤了心，闭关练刀去了。也有人说，他立誓要找出世上最美的女子，证明自己的眼光……哈哈哈，柴兄，你这一扮，可是误了人家萧大侠的终身啊！”

　　柴桑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他瞥了一眼醉醺醺的连旭，冷冷道：“你再不闭嘴，我就让你明天顶着这副尊容，去找个姑娘提亲。”

　　连旭的笑声戛然而止，打了个寒颤，抱着酒坛缩到角落，不敢再吱声。

　　柴桑重新将目光投向宗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萧十一……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乾坤那张带着几分戏谑的脸，以及那如同魔音贯耳的话语：

　　“他说你有次为了追查‘采花蜂’案，不得不男扮女装潜入群芳楼……”

　　那个名字，连同那双最初惊艳、后来震惊绝望的眼睛，成了他“千面”生涯中，一个无比清晰，又带着几分荒谬和歉意的印记。

　　他习惯了六扇门的喧嚣，习惯了与凶徒斗智斗勇的激烈，甚至习惯了伪装潜入时那种绷紧心弦的刺激，唯独不习惯萧十一那种炽热又真诚的眼神——即便那眼神给错了人。

　　柴桑轻轻吐出一口带着药味的浊气。或许，回到顺天府，再无武功的他确实只能终日与案牍宗卷为伴，将那段“群芳楼”的荒唐往事，连同“千面”的荣光，一并锁入库房深处。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可以随意变换轮廓的脸颊，一声轻叹逸出唇间：

　　“萧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