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放逐于你]第四章 决裂（下）
2023/05/1034 浏览同人
德克萨斯读出他眼神里的含义。
认真，权衡，理智。
还有些别的什么。
合在一起，是审判和怜悯。
若是平时，被这么看着，她多少会有些不舒服，即便对方是博士。
可现在她只是觉得很有趣：“博士，言重了。”
赫伯特把他的酒杯推到德克萨斯的杯子旁边，本人也坐到德克萨斯身边，口吻也多了些劝告的意味：“你以为你的迷惘，你的饥渴，保护了这座城市的秩序就够解决了？你以为你的价值，在这里面燃烧就好了？你以为所谓的命运，是这样可以任你想怎么选就怎么选的？你以为……只要把这件事解决，叙拉古的沉疴，就能随风消散，你的朋友们从此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她避过博士的审视，目光偏向另一边：“我只知道……凡事只要做下去，就不会需要考虑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回复了正常：“拉普兰德·萨卢佐。我前几天收到有关她的消息。德克萨斯，或许在某些方面，你不如她……”
“博士，足够了。”德克萨斯拿起自己的酒瓶，完成了一瓶威士忌的战绩，“……今晚，我先在剧场听了你的旅行感受，又在这里听了你的劝告和质问，然后是对我的否定。”
她露出抱歉的微笑，回击却毫不留情：“这是在给我选择吗？”
博士微微颔首，苍白的脸上，微笑也显得如此空洞：“你可以这样理解。而我这样做，是为了提醒你，回头还来得及。事情不大，解决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你，你本人，问题很大。”
“我有什么问题？”孤狼抓起博士那瓶已经开启的朗姆酒，倒满自己的杯子，对博士调的缓和品不屑一顾，“我的确不如博士你聪明谨慎就是了，我承认。”
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气死人的语调，虽然缓慢柔和，但却让人相当不适：“总有些人哪，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怎么的，比其他人少了点儿东西。怎么说呢，看上去是没奔头，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有其他人在还好，自己一个人待久了，慢慢地就会出问题。”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吧。我的确算一个。不过那又如何？”
“如果有些合适的契机，不，或许这是必然要发生的事。你们最后的道路不过都是自我毁灭罢了。”
“是吗？”
“我也不绕弯子了。德克萨斯，当年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姑娘不正常，多少有点儿故事。了解了你的过去，和现在的叙拉古，我果然没看错。心病。德克萨斯，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认为，会有一个你能砍碎的东西在那里等着你？只要砍碎了那个东西，你就自由了？”
“……”
被直接揭穿自己的本质，孤狼的眼神立刻变得幽沉。她不再说什么，只是盯着对面墙壁上的风景画，把那杯朗姆一饮而尽。
“之前没什么表现，好像就是个心事重重的普通人。但只有一点——只要你失败了，你就会一辈子被困在里面。要说为什么知道……不谈也罢。”
“那博士果然是想要阻止我继续下去。”
“看你的理解。在我私人情感的角度上，我不会给你任何压力，而只是提醒你，不是只有这一条路。而从结果来看，是。我想不出一个理性的人应该做出别的选择。”
“……我绝不会随波逐流，哪怕死在某场战斗中。但只要我还活着……”
“你以为你是谁？战斗？和谁战斗？你们……你们又是谁？就这么点儿力量，这么轻浮的决心，还想挑战整个叙拉古？挑战整个……历史？你真以为你的生死对叙拉古这么重要？别[*炎国粗口*]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他的红色眼瞳变得更加鲜艳——尽管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但谁都能感觉到他的情绪逐渐暴躁。
“博士，罗德岛能分享给我一些消息吗？今晚我的酒钱，就我自己付了吧。”
说着，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压在那半瓶威士忌下。
两人同时举起自己的杯子，轻轻碰杯。
德克萨斯把杯子凑到自己嘴边。
博士端着酒杯，微笑着问道：“看来，你有了自己的答案？”
德克萨斯没有说话，而是闭上眼睛，慢慢将那杯酒咽下喉咙。
她早已醉了。
有些恍惚，但只感觉有冰冷的液体突然泼在自己的脸上。
她听到玻璃的粉碎声，随后是一耳光把她的身体打歪到一边，也打掉了她的酒杯。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被留在口中的酒液狠狠呛住，合着浓烈的酒气，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
待到呼吸渐渐平缓，她坐直身体想要休息一下，却又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狠狠掐住喉咙，举到空中，又按在墙上。
她尽力睁大眼睛，却看到正是一向温煦和善的博士，面无表情的脸上那样阴鹜。
他真的想要杀我——当她看到博士古井不波的眼睛，读出那空洞的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杀意，意识到这样的事实。
她想要反抗，但不知为何，自己的四肢却那样无力，双手只能用肉体的微薄力量按着博士的右臂，源石技艺也没办法发动。
博士的整个右半身浮现出法术回路的刻印，眼睛也迅速充血变成纯粹的红色——她这才对博士右眼变成血色有了一些猜测。
黑色电流从他的掌心蔓延向她的全身。
在麻痹感和疼痛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涉及源石技艺的部分正在被这种力量侵蚀、破坏，身体也逐渐变得虚弱。
不，不是简单地封锁。
她感觉自己的源石技艺和身体机能正在缓慢地凋谢。
一切都在正常的运行，却越来越弱。
她的一切技巧已经“死去”。
她有种预感，如果这法术再猛烈一些，自己会被彻底废掉。
“我只擅长骗人入局，却不知道该怎么劝人出局。”他看着窒息的德克萨斯，内心的残虐在法术的影响下更甚，语气却越发冷静，“放弃。否则，要么，我废了你，带你回去，彻底绝了你的念想，或者直接杀了你。选择可以更简单，死，还是活。”
闻言，尽管无法开口，但她选择放弃挣扎，松开双手，只是任由他继续收紧力量，用同样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见她如此，博士脸上阴影更甚，只是犹豫了几秒钟的时间，终究还是抑制住了杀死她的欲望。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看着她失去控制的身体跪坐在地上，又在她身上狠狠补上一脚，把她踢倒在地。
她缓缓爬起身，却又被膝盖一击顶到墙角。
撑着站直身体，胸口又挨了一记重击。
如此多次，她终于不再努力，就这么躺在地上，感受着疼痛带来的清醒和混沌。
她再次睁开眼睛，切利妮娜·德克萨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躯体。
她的背后是一片火海。
最后还是无法否认……你。
他的眼睛缓缓褪色，只是法术回路尚未完全消失，能量依然在其中运行，像血管里的血液一般充满活力。
他感觉到两种情绪撕扯着自己的灵魂。
他把赫伯特打倒在地，但无法向他问出任何问题。
他看到白色的女人站在旁边，无言地看着自己痛殴着他。
恨意？遗憾？
还是难以启齿的屈辱感？
所有的一切变成愤怒。
极致的、无能的愤怒。
他是野兽，一直都是。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他不知道为何她要把这个问题留给自己。
他不知道——为何会是她，把这个问题留给自己。
“这么希望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他在白色的人脸上看到这样的挑衅。
……他们把彼此当成自己。
博士看着这朵被风雨摧折的蓝色蔷薇，却毫无怜惜之意。
她仰面看着他一脚按在自己的腹部，却连起身的欲望都欠奉。
缓缓增加着压力，来回碾着踩住的位置，输送着自己的法术，冷静地看着她露出痛苦的神色，透明液体混着血丝在她嘴里溢出。
他看到血色纹路像快速生长的树枝，从她的脖颈处向上蔓延到整张俏脸，依然不为所动。
一场大火。
她以为可以烧光一切。
感觉到身上的疼痛与冰火交织的矛盾感，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样挺不错的。
切利妮娜·德克萨斯。
早就应该死在那场大火中了。
或许现在的一切都是临死前的幻觉。
……我们一起消失在这里，或许是个不过的选择。
她的眼前有些模糊，身上的疼痛感也渐渐消失。
没有恐惧或者不舍，只是希望博士能尽快开始下一步。
一会儿，他似乎玩厌了，抽出法术凝形的纤细匕首，锋刃抵在她的眉心，俯身看着她：“德克萨斯，我不能杀你。我的确不能杀你。但我可以折磨你。忘记告诉你，我个人有些严重的施虐倾向。平时压抑地久了，今天在你身上，可得好好地发泄一番。”
她喘息着，忍受着身体内的痛苦，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是么？那我还真是……值得。”
说罢，她闭上眼睛，不再看他的反应。
博士握紧拳头，终于还是没有继续蹂躏她不再还手的身体，神情也逐渐恢复正常。
法术回路彻底隐去，德克萨斯身上的诅咒也随之消退。
……没有意义了。
他看着呼吸微弱，近乎失神的德克萨斯，对自己的厌恶更甚。
你在做什么？
你以为她是另一个你？
你们只是会走上同一条路，仅此而已。
你恨你自己，“博士”。
他把她抱到一边的沙发上，跪在一边，解开她的外套和衬衫，查看她的伤势。
她看着博士认真的模样，虽然身上各处疼痛，但还是不禁笑道：“不用查看了。你有力气，拳路却太软了。一看就没打过人。顶多是外伤，重伤不了我。”
博士一眼就看出来她在硬撑。
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时间里，她的身体已经趋近崩溃的边缘。
如果再次加大法术的出力，眼前的人就会变成一团流着血水的肉末。
那沾着血的笑容夹杂着痛苦，显得有些凄美。
该说，幸好自己没打脸？
博士翻了个白眼。
手上凝聚出不同于刚才的法术回路，顺着她的额头向下蔓延。
他还顺手在她的伤处按某个刁钻的角度用力一按，立刻击碎了她强装的镇定：“希望你在我重新拾起那种恶趣味的时候也能这么嘴硬。”
突然的痛苦让她不自觉地没好气道：“……你自己做的事情……怎么……还要我服软吗。”
“抱歉，德克萨斯，刚才是我失态了。”
她感觉博士的指尖散出的法术电流和刚才大有不同，轻微的麻痹感让疼痛消解了一些，与此同时，自己的源石技艺好像也在渐渐苏醒。
“不用道歉。是我不领情，辜负你的好意。抱歉了，博士。”
德克萨斯这样说着。不知为何，她有些遗憾博士最后放弃杀死自己。
......不过，这样也不错。
我们这种人手中不该染上彼此的血。
博士用手帕沾了些纯净水，擦去女孩脸上的污垢，把她零落的长发梳拢在两侧：“……你们一个个的，劝了白劝，劝谁谁不听啊。我该想到的。你们这种人，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靠说几句话打几拳踢几脚就改变主意。你这顿揍不该挨。再次抱歉，对不起。到了最后，不过是我为自己的无能，发泄自己的愤怒罢了。却把这些怒气转嫁到你的身上。我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却想劝你回头……真是疯了。”
“呵……别看我这样，也算是企鹅物流最固执的人。”
“这不叫固执。这叫找死。你哪怕服个软我也就信了。大不了之后我不再管你就是了。”
“博士，你该不会也一样吧。”
“我的事，你少打听。知道多了对你不好。”
“要不然……为什么会有怒火？”
博士没好气地反手一拍她的小腹，打断她的追问：“源石技艺已经解开一两成，身体机能也在逐渐恢复。现在只能这样。你会被调整到几个小时以前的状态，但不知道那些可能出血的部分，我的法术对你有没有用。虽然暂时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你得跟我回罗德岛的据点检查。保险起见，还是让我们家的医生看看你。正好，这里离我的住所不远。你这两天就呆在我这儿吧。”
“我今晚要在你那里……过夜吗？”
“你想走我也不会放你离开。你现在状态极差，而且企鹅物流那边的确不安全了，需要暂时避避风头。今晚，有人看到我们会面，终于沉不住气了。不过还真有沉不住气的人啊。”
“博士……你觉得我会怎么样？”
“嗯？”
“就是……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博士从胸前的口袋取出眼镜，戴了回去：“我好像没什么资格评价你。”
“……连一点儿看法都没有。”
“我对你的了解仅限于偶尔聊聊天，平时出任务。其他时候，真的不熟。啊，说起来，你们家的人，我上次见还是大帝。在之前也是半年前的事了。莫斯提马，带着她那个小跟屁虫来例行登记。”
“我以前……有几次能来见你的机会来着。”
“你觉得已经了解了我？”
“猜到一点。”
“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只是有些……羡慕你。羡慕你还有得选。”
“我不是没按照你要的选择走么？”
“那是另一码事。我羡慕你，但……我的态度不会变。而你，你的选择已经决定了我们不会是志同道合的人。我们只是处境上的相似罢了。”
“相似？”
“嗯。我是……算了，没必要现在说。”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就不能说得明白些吗？”
看到德克萨斯一副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赫伯特眼睛微眯，最后终于破罐子破摔，语气也不复之前的沉稳，听上去甚至有些自暴自弃。
“简单来说，就是被一个女人甩了。心情不好。”
“你还追过别人？”
“不算。是我单方面被捡起来又被随便扔掉了。说起来真丢人，就像流浪狗遇上不负责任的收养人一样。而且我对爱情这种东西长久以来保持着一些怀疑。什么是爱？你能说明白吗？如果这东西可以被拆解成**、责任感、新鲜感这几类要素而且还可以随意组合，那它不是爱情又有什么关系？”
“的确。不过这样看来你的爱情观真可怕。”
“挺敢说的嘛。明明是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大龄青年。”
“……我还以为你挺多情的，明明身边围绕着那么多人。”
“你不也是么？”
“……”
两人沉默半晌。
赫伯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
他把德克萨斯扶起来，看着她把衣服整理成还算整齐的样子。
“博士，之后的罗德岛会如何行动？哪怕消极也是有方向的吧。”
德克萨斯搂住博士的脖子，靠在他身上缓缓起身。
赫伯特搀着她走到房间外，掏出自己的终端：“在新沃尔西尼建立一些新的医疗点，明确一些基本的业务构架，然后顺其自然。毕竟罗德岛的角色就是人见人爱的医生团队嘛。”
“我有个问题。博士你的全名是什么？”
“啊，这个啊。你叫我赫伯特就行。或者就像平时一样叫我博士。都一样。”
“所以就说，你也不妨直接叫我切利妮娜。”
“需要一些习惯的时间。不过你不是很中二地说自己已经抛弃那个姓名了么？”
“……扔不掉了。就像我也不会认为你的名字就真的是博士。”
“德克萨斯……咳，切利妮娜。这几天，我会把自己这边调查相关的东西交给你。怎么处置，你自己决定。我不会阻止你。但要我给出实质的帮助，想都别想。”
“嗯。”
“我就知道，一出门准没好事。就不该答应你们家的大帝，揽了这么个麻烦在身上。话还没说几句，却把我自己弄得这么不体面。哎，你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啊，毕竟我在大家眼里还是弱不禁风的温柔男子。”
“你心情很好嘛。而且被痛打一顿的人明明是我。”
“你哪里看得出我开心了。只是暂时放心一些。至少一切还不晚。”
“那么，如果我真的有堕落的一天，就等着你来拉我一把。”
“我只是照顾你一番，没说要领着你走接下来的人生。哪怕你过两年要在龙门当社畜也跟我没关系。”
“你对我如此，怎么也称不上照顾吧。”
“我对照顾的定义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