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5 我

眼看着，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凯尔森眉头一皱，缓缓把车子停下。

早已经离开城区了，剩下的路，这个在车上有些受气的司机就不太熟了。更何况，在深夜的荒野里开车本身就是一件不那么安全的事——遇上那些钳兽、野生变异源石虫什么的时候被迫出手，至少会影响长途旅行的体验啊，是吧？而且要是离移动城市太远，在茫茫荒野上总有种不安全感，而且视野也极差。

其实除了被凯尔森强行盖过去的尴尬以外，这一路上，三个人除了闲聊一阵之外，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凯尔森和帕墨萝丝想要让感情升温，无奈身后的一人一猫时常看着他们，搞得他们想要说点什么都感到浑身不自在；而罗赛塔只是刚刚才从以前跌宕的生活中脱身而出，浑然不知自己即将进入新的跌宕的生活。而至于那只被罗赛塔有意其名为“哈特”的小黑猫……算了吧。还是那副懒得要命的模样，除了晒太阳和躺在罗赛塔的怀里肩上和腿上伸懒腰之外，啥都不想干，唯一的作用就是让罗赛塔抱着它的时候感觉不那么孤单。

这也就导致了，从几个人在车上简单料理了一下从城里带出来的新鲜食物，到几个人吃完饭坐在腾出空间的车里迫不得已得聊聊。除了必要的交流和每个人讲一个故事的交流方式，这几个人可以说是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而现在，他们终于还是找到了共同语言，比如——吐槽自己的老板。

起因大概是帕墨萝丝灌了几口酒，提到当年在拉特兰的修道院里受人排挤和打压，无奈只能跑到哥伦比亚，又因为能力卓越被上司雪藏，顺口说了一句：“这天下的老板没一个好东西。”

凯尔森听到这儿，也跟着干了一罐，忍不住也想吐槽一下：“谁说不是呢？我现在就天天生活的水深火热。有年轻人说，这叫什么……压榨？嘿。”他已经微醉了，说话也就有点不经大脑了。

绿天使脑袋上的光环闪了一下：“你也被上司穿小鞋？不会吧，凯尔……我记得你说过没几个人能命令你去做什么事啊？”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凯尔森一皱眉，又看了看正在给猫喂食的罗赛塔，忍不住哼了一声，对着两个姑娘埋怨道：“这就是赫伯特、约翰的高明之处。还有个萨维尼、斯多亚……全[*哥伦比亚粗口*]是[*哥伦比亚粗口*]管理的一把好手。”他又灌了口酒，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但不爽的感觉还是表现在他脸上。

当他说到这里，凯尔森语气里表现出来的一点点阴阳怪气显然引起了罗赛塔的不快，但更多的其实是她的好奇。毕竟，赫伯特的事情，罗赛塔很大程度上还是一头雾水。

她把正准备四处乱跑的猫抱起来，放在怀里，问道：“赫伯特很擅长压榨员工？”

帕墨萝丝也对凯尔森的抱怨有点兴趣：“他怎么压榨你的？”

凯尔森闻言，顿了顿，最后皱着眉头放下了手里的啤酒罐，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嗯……说来话长。”

“但讲无妨。”两人异口同声，就连那只小黑猫都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尾巴。

“那我就说了。唉……”

凯尔森又掏出了他的烟斗，叼在嘴边却并没有点燃，悠悠说道：“这事，还得从很多年前，咱们这个组织建立说起。当然啦，在之前，他们都是兼职做学生的。”

“兼职做学生？”

“意思就是，借着学生的身份做超出正常学生能力的事。比如……酒后到伦蒂尼姆的王宫闹事。”

“……”

“……凯尔，你们年轻时这么……”

“不是我啊，我当年还是在很认真的完成一份学生的工作的。”

“不像你……额，你继续。”

“赫伯特当时是这样吗？”

“对，小罗赛塔。所以……你知道的，我们肯定过得很不平凡。”

凯尔森在两人一猫三双眼睛的注视下点燃了烟斗，吞吐之间，有些黯淡的灯光下，缭绕的烟雾让他的表情有些模糊：“怎么说呢。我们一开始只是想要玩一玩，所以组建了这个看上去不太靠谱的……算是公司吧。后来啊，随着认识的人越来越多，里面一些认真的家伙就很努力，连带着我们也要努力了。”

“凯尔，那咱们到底算是……简单的公司？”

“也不是。就是个世界组织吧。奉行不依附于任何一个政治实体的原则。”

“我说你……”

“小女孩别急，我这就要说赫伯特的事了。”

他换了个姿势，仰头看着车顶，回忆着，缓缓说道：“赫伯特，是这个小团体的发起者之一。他们三个……奥斯丁、赫伯特，还有萨维尼。当然萨维尼后来又自立了个门户，为了扩大我们的影响力。我听说你好像见过……”

“见过萨维尼。哎，我记得上次伊西丝假扮过一个叫奥斯丁的人，所以也算见过。”

“啊，对了，还有伊西丝，她和约翰……咳。伊西丝算是半个创立的人。因为她就是动了动嘴，啥也没干。帕尔默你没见过那个魔鬼。不过以后会有机会的。”

“嗯。”

“那赫伯特的位置很重要咯？”

“当然。但也不是。”凯尔森说出这句看似自相矛盾的话之后，看到明显有些不解的两位小姐，笑了笑，解释道：“赫伯特是元老级别的人。所以他当然很有分量。但他却对管理相当厌恶。例外么……我记得他很久以前在炎国的司法机关做过管事的……你们要是有兴趣就可以去问问他。”两女点头，并不言语。

凯尔森继续说道：“他常年在外。有时候是作为老师在当地的学校里任教，有时候是当个小说家，有时候还会作为私家侦探营业。总之都不是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事。当然啦，也不都是安全舒适稳定的工作。比如……罗赛塔？你应该知道吧？”

“嗯……”罗赛塔想起当时在地宫里的事，抱着猫的胳膊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的兴趣使然。”凯尔森一边笑一边摇头，“真是一点烦恼都没有。不，倒不如说，所有称得上是烦恼的事在他这边都不叫事。”语气间隐约透露出的佩服被两人清晰地接收到。

“那他还管着你，凯尔？”

“我说过他不喜欢管事，但他也还是有责任心的。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我还真的得守规矩。要是我不守规矩，那他们也就不会守规矩了。”

“他们？”罗赛塔敏锐地捕捉到凯尔森话里的不堪回首。

“就是约翰。哦，约翰·奥斯丁。奥斯丁的全名。我们私下里互称名字，就和一般的朋友没什么区别。虽然从年龄上我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不守规矩是什么意思？”

“就是撂挑子。这三十多年，我出了大大小小十几次错。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什么？”

她们只是单纯的顺着凯尔森的话讲下去，绝对没有要揭短的意思，但凯尔森语气里的沉痛还是让她们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眼里满是悲痛：“公开处刑。每一次都是当着全黑星高层的面公开嘲讽。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享受这个殊荣。有时候外面的伙计到我们这里玩玩，他们就特地挑这个日子让外面的人过来观摩，然后丢人就丢到了全世界……”

“你没反抗过吗？”帕墨萝丝用一种“你真没用”的眼神看着凯尔森；而罗赛塔很识趣地没有说话，但那种幸灾乐祸的快乐却清晰地传达到受气包这里，让对方的俊脸更扭曲了。

最要命的是，听到这里，就连“哈特”也张着嘴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看着凯尔森的眼神满是嘲讽和不屑。也幸亏凯尔森没注意到这只猫的特异之处，要不然能被这只敢嘲讽他的猫气得背过气去。

“哎……所以就说，你们千万不要出错。因为出错的后果太严重了。”

“出了错就按规则来呗。倒是你……”

“我和你们不一样。”凯尔森见话有些说不清楚了，就索性放弃更冗长的解释，“我毕竟是总管暗卫的执行人。你们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最后还得我来背锅。惩罚也更重。”

“他们这么不给你面子啊？”

“你们记着。我们的任务一旦出了问题，那就要由更高层更厉害的人来解决。手下出了问题，上司就要出来收拾烂摊子。而我的上司就那么几个。你说那几个人谁是省油的灯？”

罗赛塔轻轻揉捏着小黑猫的耳朵，感叹道：“我可还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做和你们一样的事啊。”

凯尔森瞟了一眼罗赛塔的左手腕——那里是赫伯特送给罗赛塔的旧机械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以后肯定跑不了。所以我现在说一些表面上的问题也没关系。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和你们说这些？”

“我感觉……他好像不是很希望我参与他的生活。”

“嗯？我记得你们不是同居了很长时间吗？”

“感觉那种生活和他本来过的日子不一样呢。”

“他是担心你接受不了。”凯尔森听到这有些幼稚的“烦恼”，宽慰道：“要是他对你没兴趣，怎么可能在你身边浪费这么多时间？而且，他也把那东西给了你。”说着，他指了指罗赛塔手腕上的机械表。

“这个？”罗赛塔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凯尔森在说什么。

这块表看上去其实也不怎么漂亮，有些地方看的出来是被修理过很多次了。只是因为是赫伯特送的，而且看他那般郑重，所以罗赛塔也就时常带在身边。

“嗯。”凯尔森点了点头，“这块表是赫伯特用了很多年的东西了。”

“难怪这么旧。但它依然很准。”

“那是他几十年前，在炎国得到的。我没具体了解过，但是……他很珍重。一样，你们可以去问问他。”

“……”

“当然啦，戴上这块表的人最后的下场基本都不咋地。”

“……？”

“上一个戴上这块表的人，赫伯特已经帮他报仇了。再前几任也都差不多。”

帕墨萝丝笑容一僵：“……不，不会吧……那罗赛塔……”

罗赛塔眉头微蹙：“只是巧合吧？你别危言耸听啊。”

“但事实就是这样。在赫伯特身边只要不够强的人最后都倒霉的要命。”

“……啊，你是想说，要我赶紧强大起来，是吧？”

“我没这么说。”凯尔森道。但他的表情却就是肯定的意思。

“嗯……”罗赛塔眯起眼睛，揉着猫的手动作也不自觉地也加快了不少。

正昏昏欲睡的“哈特”被这一下猛地惊醒，嗖的一下扑了出去，正好落到凯尔森脸上。

凯尔森正有些懒散地瘫在座椅上，完全没有防备，被这一下弄得手足无措：“卧槽！这只死猫！”

“哎呀，哈特，回来！”

“喵————————”

“等一下，帕尔默，轻点啊！要破相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反应过来它就……”

“凯尔，你自求多福吧……我也没有把握让你不留疤……”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寄人篱下还受到……嘶……帕尔默你轻点啊！”

“对不起，凯尔，我不该笑，但是……被猫抓了……噗哈……”

“不许笑!”

“喵~”

“你个死猫卖萌也没有用！明天早上我就要吃猫肉三明治！”

“喵！”

“卧槽！又来！……”

…………

“似乎有人躲着咱们，小珂赛特。”

“我感觉不到。”

赫伯特坐在酒吧的角落，挡着身旁的女伴，趴在桌上，视线始终停留在液体中不断升起的细小气泡。

珂赛特把长发搂到耳后，用眼睛的余光瞄着周围看上去毫不可疑的酒客。

“有人刚才看上去毫不刻意地从后门离开了。先躲进了厕所，犹豫了几分钟后，又在懊悔中赶紧离开了这里。”

“怎么看出来的？”

“观察。”

“是熟人？”

“跟我很熟。你大概没见过。”

“哦……”

珂赛特嘴里含着吸管，转过头来。既然那人已经走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那人很重要，赫伯特不会放任他溜走；又或者即使溜走也有的是办法可以找到他。如果不重要……那还有什么现在的阵容担不起来的事？

现在的伦蒂尼姆已经纠集了二十支普通的特勤小队和至少五支精英小队，更不用说这里还有审判的成员之一在这里；更何况，还有他名下的安保公司在主场作战，出事的可能性就和凯尔森老大吃饭噎死差不多。

哎？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他？啊，说起来，他是不是去哥伦比亚了？

啊……忘了忘了……他休假了。

哎，说起来他那个女朋友好像是我为数不多不讨厌的萨科塔来着？

她倒是很特殊啊哈哈哈……

……

“哎，醒醒。笑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的珂赛特一下子从飞出天际的思绪中脱离，看到赫伯特略显无奈的表情才反应过来。

她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啊，抱歉，我走神了。”

赫伯特眉毛一挑，但也没就这件事深究下去。他低声嘱咐道：“这段时间，你们注意一个人。这两天他极有可能会试图离开伦蒂尼姆。但也有可能不会有。”

“每天离开伦蒂尼姆的人那么多……”

“只要一周即可。而且我要你们注意的，是那种独身的，突然放下自己的工作请了长假，理由相当模糊的那种人。而且无论男女。他的易容我倒是可以轻松看出来，但我显然不能留在这抓人吧？”

“理由相当模糊？万一他选择辞职呢？”

“他不可能。除非他这辈子都不想回伦蒂尼姆。”

看到赫伯特脸上诡异的表情，珂赛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上莫名地多了很多年轻人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