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三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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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还在继续燃烧，黑暗中的那一点火光就像带领逝者走进天堂的路灯。

今天是中秋了，一个团圆的日子，好不容易能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结果大清早一堆亲戚都回来了，无奈我被我爸扯了起来去接待。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我也跟着有些兴奋，毕竟这样的团圆的日子一年并不多，可我兴奋之余也有些失落，看着一群人团聚在一起，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好像知道少了点什么，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整了一下衣衫，揉了揉自己有点僵硬的脸。走进了房间，很久没进过这个房间，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洒了进来。

大概有半年我未曾进过这个房间了，奇怪，为什么房间一尘不染。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像新的一样，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布满灰尘。本来想亲手把这里打扫干净，可现在似乎并不需要我来打扫了。

我抱着手倚靠在门边，打量着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他在房间里翻找着东西玩，在朝人撒着娇。好像飘了点灰尘进我的眼睛，奇怪，明明那么干净，怎么会有灰尘呢？我急忙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又酸又疼。揉了一会，似乎没有那么酸了，我出去拿了三炷香进来。

黑暗中我并不打算打开灯，点燃香后我就退到了一边默默注视着它燃烧，看着那一点火光，思绪开始随着青烟缓缓上升。 半晌，香燃完了，我的思绪也从过去回到了现在，心里还是空荡荡的，可好像又有什么填补了。关上房间的门，我去洗了把脸，让它从僵硬中恢复了过来。恢复了一下表情的我又开始热情的去接待亲戚们。

过节了，理所当然的一片其乐融融的样子，我也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扫了大家的兴，多少也要强颜欢笑一下。虽然我有点心不在焉，但亲戚们也看不出来，是啊，没人看得出来，大概也只有我自己懂自己的心情。

团圆的日子当然不能只是聊聊天，在中国人的传统里，一家人聚在一起最重要的当然是一起吃饭啊桌子摆好，饭菜上毕。奇怪，爷爷怎么不见了？唉，我叹了口气便起身去找。 找来找去也没见着爷爷，我思考了一下，忽然我想到爷爷是去哪了。

果不其然，爷爷来到了房间里，他手里拿着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中秋了，来吃晚饭吧，他们都回家了。爷爷一边说一边哭着，我不敢想象眼前这个曾经是军人的男人居然哭得像一个小孩。香一直没能插上去，爷爷的手一直在颤抖着，香灰掉落到他的身上他也毫无知觉。

大概是终于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把香插进了香炉，但他并没有出来，只是像我刚刚一样，默默的注视着香燃烧。 我默默的退了出来，并不想去打扰这一幕，我想我大概知道了这房间为什么半年了一尘不染。

我哥看我过来了，问我爷爷去哪了，我笑了笑想说在烧香，可不知怎么的，我的嘴就是张不开了，我还是在拼命的笑着，想告诉我哥爷爷在干嘛，可我就是没法打开我禁闭的牙关。我转过身扬起了头，揉了揉眼角终于说出来了:爷爷在给奶奶上香。

奶奶半年前走了，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从我开始记事起，爷爷奶奶总是在吵架，奶奶虽然很瘦小，但吵架时占上风的总是奶奶。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他们能和好，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好后悔许下一个这样的愿望，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实现，我收回好不好？可不可以让我奶奶回来。

逝者如斯，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不想听，我不想听什么节哀顺便，一个养你长大，陪你生活十多年的人说走就走了，你告诉我应该怎么节哀？

爷爷出来了，本来就浑浊的眼睛看不出流泪了的样子，但他身上透着一股疲惫的气息，我们两个相视无言，猛然，我抱住了爷爷，一家人都过来抱住了爷爷。

安静，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月亮高悬在夜空中，月亮下，一家人抱在一起，每个人脸上多少都反射出晶莹的光。 香燃尽了，不知奶奶能不能看到呆站在香面前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