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物语第二十期：启

「趁热吃吧。」

就着由一些奇奇怪怪的零件组装而成的炉子一顿鼓捣，龙哥端出了一锅像是野菜、野果以及肉胡乱炖煮的熟食。倘若放在那个已逝的和平年代，这锅东西看上去绝对不算什么佳肴，甚至有些黑暗料理的倾向，然而在如今，却也是无比丰厚的款待了。颠簸流离许久的我，此刻竟有些不真实的幸福与满足感。

「你这小子慢点吃，别噎着了！」

或许是因为吃相过于狂放，龙哥的嗔怪里流露出了一丝丝尴尬。

想必此时此刻的我，仿佛一条饿了数日的野狗，看到了肉骨头。

「话说回来，你似乎还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游羽。」

「鱿鱼？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游——羽——！游历的游，宫商角徵羽的羽！」

是的，游羽是我的名字，这名字是我母亲的作品。取五音中高昂激烈的「羽」音为名，寓意充满活力与热情的生命，可以说是一种美好的祝福。不过，自己倒并没有活成母亲希望的样子，随波逐流软弱无为，倒有几分像龙哥所说的鱿鱼，可谓是讽刺。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灾难发生后，已经很久没有以这个名字被称呼过了。虽然不过是一个符号，和「喂」、「那个人」或者「那家伙」在表意功能上相仿，但当它在久违地被唤起时，那封藏的专属记忆便如同开闸的水流般，倾泻而出。

文江市，一个江流环绕的中部城市。不似北方那般豪放热烈，也不像南方那样精致秀丽，保留着一种略带古朴的自然，随性平和如其名。我出生于此，亦成长与此，人生轨迹也像沾染上了这份祥静一般，一路顺水推舟，无风无浪。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便是关于父亲的一片空白。这种空白不同于父亲早逝或是下落不明，是一种完完全全的空白。没有照片，也没有文书，甚至连一点点有关于父亲存在的痕迹都找不到，甚至我的姓氏，都是从属于母亲。在我的人生里，父亲就像不曾存在一般。

只不过这份残缺并没有影响到我的成长，毕竟我有一个像超人一般的母亲。作为文江市最优秀的学府「文江大学」的生命科学专业教授，母亲对外可谓是知性与优雅的代称，当然这一方面来自于其外在的加成，但更多的则是源于学术上的从容与自信，这也使得每每被母亲带到公众场合时，总能感受到聚焦于母亲身上的尊重与羡慕。不过，纵使在外母亲有多少令人艳羡的荣誉与成就，在我面前，那份耀眼的光芒终会收敛，化为一种母亲的温柔与慈爱。在这名为母爱的加护下，我从小就接受着一名精英妈妈规划的优良教育。只可惜自身不才，最终也没能像母亲一样在其科研领域天赋异禀，反而受到自由人文的鼓舞，成为了「文江大学媒体学院」的一名学生，倒也不算太不争气。

我也曾问过母亲关于父亲的事，只是每当提及这个问题时，母亲总会微笑着对我说：

「爸爸一直与游羽同在，他会保护游羽，直到游羽能够独当一面，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每每于此，母亲总会不经意流露出些许担忧与不舍。

时至今日，我也没能理解母亲为什么对父亲的话题如此回避，或许它本就是一个童话般的谎言，只是母亲那神秘的情感，让我无法释怀。不过这一切已经成为回忆，我想我不再有机会从母亲那得到答案，毕竟数月前爆发于「文江大学生命科学部」的邪恶种子，彻底的断绝了这生命中最美好的邂逅，取而代之的是当下永无止境的茫然与绝望。

「喂，游羽，你没事吧！」

龙哥的声音如一记耳光，使我从回忆中清醒，只是这种回过神来的感觉并不是十分美好。

「我看你小子两眼发直，还以为你要变异了！」

「没有啦，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可不管你想些什么，时候不早了，赶快收拾一下！」

「要干嘛？」

「废话，当然是带你去见老大啦！」

「啊，稍等！」

「所以你小子动作麻利点啦！」

……

自打我醒来，这是第一次接触外面的世界，我站在小屋门口，为眼前的一切感到惊讶。

绿色，满眼的绿色。放眼望去，或是断壁残垣，或是龟裂街道，甚至路口那被岁月剥蚀到锈迹斑斑的垃圾桶，均在这充满生命力的绿色环抱下，有了一种原始的活力。我有点不敢相信，那仅出现于影片或是游戏里的后启示录世界，竟能在现实里还原，这粗犷的野性美，赋予了这人类废墟一种诡谲的奇幻，也让我这个不曾见过世面的颓废青年，情不自禁地喊出了那经典的国骂式感叹：

「卧槽！」

「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啊...」

龙哥无奈的耸了耸肩，叹了口气，像一个前辈关怀重蹈覆辙的后辈般，些许委屈些许惺惺相惜。

「所以这地方是哪？」

「我们反抗军的据点，以前是个荒废的城镇，叫什么来着？」

龙哥边抓脑袋边环顾四周，试图借助某些记忆的符号唤醒这突然忘记的名字。

他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废弃招牌，上面那模糊不清的字迹将他断掉的记忆重新链接了起来，最终汇为语言释放出来：

「哦对，叫黑龙镇。」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