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渡业障人间，取刹那烟火（下）

生活之苦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我们无法消除自己的执念。

生活在这业障横生的世界真的已经很累了，我们就像西西弗斯一样，永远做着毫无意义的事。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人间为什么总是带给我们这么多痛苦？

经历了无数次咆哮和崩溃，背负着数不胜数的负面东西，或许对于生的希望，早在某个时刻已经破灭了。

那又是什么，让我们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不马上自杀?

我们处在这人间，执念不可消，业障不可避，遍体鳞伤之后，是什么让我们继续前进？

《蝴蝶》中的小蝶，喜欢文学，尤其喜欢川端康成的《睡美人》，对于爱情，有种少女般的憧憬；阿力，对妹妹关心，在街坊邻居口中是个向上积极的好青年；陈菲一遍又一遍看着王家卫的电影，将其中的台词倒背如流，连与陈霏的邂逅，都仿若文艺电影中的情节。

这样的他们，与世间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有热爱的事物、热爱的人、向往的生活。

也有对它们执念。

为什么人总有执念？

因为，活着总是想做点什么的，况且是能够做点什么的，不是吗？

一如《烟火》中赵小娟。

赵小娟嫁入田家时，自己的一切就犹如那影楼的装饰品一样，被撕成碎片，成为了田家陪衬的一部分。女儿田芳芳成为了她的一切。丈夫田宇死后，她终于有机会带女儿逃离田家，让女儿接受更好的教育。

为着这个执念，她经历了无数的痛苦，可她还是忍了下来。咽下的每一口的鱼肉、吸进的每一口烟，都仿佛在提醒她，她所向往的新生活近在咫尺。

因为，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为了那个执念，赵小娟付出太多太多。

因此在赵小娟自杀后，她留下了这样的遗言——

我其实仍然没有明白赵小娟死之前那段话的意义为何。

但是在刹那间，我仿佛又明白了那股强烈的情感。

这种强烈的情感，同样在《人间》中借人们的执念所表达了出来。

《人间》中的人们，他们的结局是好的吗？当然不是，但同样是执念，这种执念让小蝶最后不辞而别，走进一个无人知晓的人间，但这种执念曾让她体会过久违的生活的光芒，在多年之后，在人间的某个角落，她曾爱过的少年会在某个夏天回忆起她，一遍又一遍看着她喜欢的《睡美人》；

阿力的执念让他走向了贩·毒的罪恶之路，最后他被捕入狱，得到了他应得的报应。但是他的执念同样也救了一个女孩，在阿力的帮助下，她成功戒了毒，被救赎的女孩自此与阿力共同生活，或许在十五年后的那间花店，你也许会看到一对夫妇正在幸福地看着一颗雏菊绽放；

陈菲的故事虽然让人心痛而无奈，但是带着这份觉悟活下去的人，不论是陈菲还是陈霏，这都是他们之间的选择。现实如此无奈而唏嘘，但是他们曾度过的快乐的时光不会消逝。

在离别的前一晚，跳着弗拉明戈的陈菲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尽情展现给陈霏，自那一晚，或许是很多很多个夜晚之后，即使陈霏忘记了陈菲，那种热烈如鲜血的激情也会永远铭刻在他记忆里。

《人间》中的人们，为了刹那间的幸福，或许失去了很多很多，或许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痛苦，但是那种最纯粹的幸福，却让他们只身渡过了这业障般的人间。

在《烟火》中，陈青穗仍然记得，在小时候跌落井中的夜晚，在陌生人的帮助下脱困后，偶然瞥见的满天星河，那么美丽，那么绚烂。在多年之后，来到清河镇小学的学生们面前，陈老师或许在那一刻明白了自己执念——她也想让学生们也看到同样的风景。

为了田芳芳，一个在班上被前任老师不被看好的小学生，她只身走入了业障横生的人间，为自己的学生渡厄，为田芳芳带来了光明。

学生手中的烛火，镇上的人为陈老师燃放的烟火，这些代表的，不也正是尘世间的人们对她的执念吗？

是执念给我们带来了痛苦。但也是执念，也让我们渡过了这业障的人间。

光明没有因为这业障的世间而熄灭，光明就在每个只身渡厄的凡人的心中。

人凭什么能够认为自己能够在世界上就这样活下来？

就因为这眼前的烟火，虽然只是刹那，但是却无比美丽。

我曾协助过一位北师大的博士生进行了一项社会调研，调研的主题是“幸福感”。简而言之，就是询问长居在目标地区的人们，你是否幸福？原因为何？

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我接触了无数陌生人。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闯入他们的世界。在那个世界，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来此务工的外地人、放暑假回家的大学生、毕业不久来此工作的年轻人……，我也耳濡目染或亲身经历了各式各样的故事，有个人毕业不久被领导灌醉灌到胃出血，第二天还得继续上班；有个中年男子远离家乡拼搏了一辈子，因为疫情影响了生意而焦头烂额；有个学者模样的人身着考究，为了职业前途继续深造；有个看似一副黑社会大哥模样的男子看似不好相处，但却十分配合我们进行调研；有个大妈为了多拿礼品而与我们斗智斗勇；有个退休教师借着诗意的黄昏对我们的调研工作口吐芬芳……

还有很多很多故事，很多很多人，他们的故事不那么充满传奇色彩，也没有什么曲折离奇的逸闻。他们都是活在人间的平凡人，时刻被他人影响着，也时刻影响着他人。每个人都是再平凡不过的人罢了。

在车展上做兼职的时候，开始我对销售们只为买出一辆车而口若悬河的模样感到不屑。自诩自己不会认同这种追逐利益的行为。

但是慢慢地我却发现，那些被销售打动买了车的人，多数脸上是喜悦的。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家人，父亲母亲和一对双胞胎，在签署订车合同后有一个拍照的环节，他们捧着花，脸上满是幸福。

我回头看着那些销售，饿的时候狼吞虎咽，累了倚靠在桌上慢慢休息。

买了车辆的家庭，朋友之间变得不那么遥远、家人有了更多方便出行的机会。生活，有了更多的盼头。

卖出车辆的人，拿到了提成，或许离自己定下的某个目标又更进了一步，这让他们充满信心。

这社会上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是这样，并不是浑浑噩噩的生活着。生活压力每个人都在背负着，无论是哪个角落，人间的苦总是无法避免。

但是，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的身上有种值得歌颂的勇气与希望。每个人的目标都是对幸福的憧憬。

怀揣着这种执念，为自己而活的人们，哪怕是在业障的人间，也一定能绽放出灿烂的烟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