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风华同人文】魕娘子（八）

近两个月未降甘霖，村里每个人都心烦意乱。

土地是村民们赖以生存的活路，村民们全靠种地养家糊口，一年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五谷丰登，风调雨顺。而现在大地因干旱露出条条裂缝，就像许许多多因口渴而干裂的嘴唇。焦黄干卷的叶子像一把刀子，刺痛着农人们的心脏。见底的水井让村人们连连摇头叹气，再这么下去恐怕不仅是作物枯死，人都会面临饮水困难。

神庙里的红纸，也大多重复问着同一个让村民们忧心不已的问题：何时下雨。

“今年不太寻常，入夏以来一直未曾下雨。”闻仙写完红纸，叹了口气。

“你能掐算出何时下雨吗？”雪谪问道。

“奇怪，我也掐算不出结果。”闻仙紧锁眉头，“可能天气之象反复无常吧。”

“村里不是有葬尊庇佑吗？按理来说，葬尊应该能用法力普降甘霖。”

“可是这次葬尊也未显灵。巫贤大人都在祈雨醮那里做两场法事了。”

“两场法事都没起作用……”雪谪虽然满腹疑虑，但毕竟闻仙是巫贤的义女，当着她面又不好直说。可这个疑问她自从住在这里之后就产生了。而这次干旱更加深了她的疑问：葬尊的法力，到底是真的吗？

这三年她一直陪同闻仙去暗室，暗室中的经书都被她翻阅过，但是在各本经书中，都没有详细说明有关葬尊的起源，反而含糊不清，甚至一笔带过。这更加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六葬菩萨被尊为葬尊，有如此高贵的地位，为何不好好追根溯源，让人们对这位菩萨有更深入的认识？反而给人一种来路不明的感觉。按照经书解释，葬尊的法力包含了每一种道法，若真是法力无边无所不能，可为何不缓解干旱？

“迟迟不下雨，巫贤怎么说？”

“巫贤说是村里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葬尊，干旱是葬尊对村里的惩罚。只有葬尊满意，天上才会降下甘霖。”

“能是什么错事啊？”雪谪听了这话更是一头雾水：村民们对葬尊恭敬有加，每月按时不落地朝拜葬尊，为葬尊敬上各种供品。每到年末，更是杀鸡宰羊往神庙里送。即使在日常生活中，人们提起葬尊也是唯唯诺诺，生怕有半分不敬之意。如此，还能是哪做错了？

“走吧，我整理完红纸了。”闻仙的话打断了雪谪的思绪。她一抬头，发现闻仙早已起身端着托盘，等待着和她一起出去。

雪谪起身也正要离开，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书架上的经书，她忽然怔了一下，似乎脑中有了什么想法，转头问道：“你说如果是葬尊生气，那经书里会不会有关葬尊的线索？毕竟这些书都是记载有关于葬尊的故事，看看它们，说不定也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想来外面天色已晚，这么多书我们也未必一下子就能找到答案，下一次来写红纸还要等一段时间，这怎么办啊……”闻仙有些为难。

“要不把一两本书偷偷带回去看？”

“那会被巫贤大人骂的。”闻仙连连摆手，但雪谪却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没事的，若巫贤大人问起来的话，就说是我偷拿的，我们也是想帮忙，看看经书里有什么线索，能帮助缓解旱情，这样也算是情有可原嘛。”

“也行吧。”闻仙也被雪谪说服。”不过要是此事被发现也有我一部分责任，毕竟是我带你来的。咱俩共同担责，有事一起扛。”

雪谪仔细找了找，挑了两本经书小心翼翼藏进怀里，和闻仙一起出了暗室。出来后，闻仙点起几炷香，虔心敬意地拜了三拜后，恭恭敬敬把香插在香炉里，又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纯澈的眼睛满是哀求地看着葬尊：“无论村民们做过什么错事，信女希望您能给予明示，村民们会改正。”

是啊，究竟犯了何错，让葬尊如此恼怒？再这样下去，今年真有可能会颗粒无收啊。但是现在二人也想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只能把希望给予在经书上。

刚回到家，婢女就急匆匆找到了闻仙：“小姐，巫贤大人等您呢。”

“什么事啊？”雪谪问道。

“像是关于干旱的事。”

“应该是巫贤大人找我掐算究竟何时下雨吧，你在房间等我就好。”

何时下雨？神庙里的那些红纸，多半也写了这个问题。看来这问题已经成了村人们忧心忡忡的事，连巫贤对此也毫无办法。可闻仙说，她也没掐算出会何时下雨，巫贤问也没用。

雪谪始终放心不下，把拿回来的经书藏好，确认无误后才急匆匆跑出门。

虽然天色已暗，夜空上也陆续有几颗星星在闪动微光，但院子这边，巫贤如往常一样坐在太师椅上，因离得远，雪谪只看见巫贤低着头，身边还有三四个跟班。闻仙微躬着身子，站在巫贤的面前。雪谪不敢擅动，只能躲在一边观察。

“闻仙，你掐算出什么时候下雨了吗？”

“大人恕罪，女儿一连好几日都没得出结果。”

“连神女也……”一个跟班很是惊恐不安：“大人，这不完了吗？”

“半个月个没下雨，”另一个跟班也焦虑不已：“可真要旱死了！”

“都别慌，一定是葬尊老人家怒气未消。”巫贤又问：“闻仙，你掐算出葬尊为何而怒吗？”

闻仙仍旧皱着眉头，摇头叹气：“大人恕罪，女儿同样未掐算出……”

“怎么什么都没算出来？你是葬尊的神女，葬尊为何发怒还不知？”巫贤厉声呵斥道。闻仙吓得忙对巫贤跪地叩首：“大人恕罪！女儿知错！”

为什么怪闻仙？巫贤不也是葬尊的巫贤吗？葬尊为何发怒，巫贤不也对此一无所知吗？雪谪看不下去，转而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大人。”

这一声“大人”，把众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闻仙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转头看了过去，却看到了熟悉的她。

“你怎么还来了啊？”闻仙冲雪谪使个眼色，小声催促雪谪回去。雪谪却像是视若无睹，跪在闻仙旁边：“大人，葬尊是一村之神，连闻仙的预知能力，也是葬尊所赋予她的。既然闻仙没掐算出，葬尊到底是因何而怒，那极有可能是葬尊不想轻易让人知道原因，让村民们自己反省。”

“这都反省多少天了？怎么还是不下雨啊？”有人质问。

雪谪抬头，冷眼直视那人：“但无论如何，神女也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把错推给她呢？神女也在因干旱忧思不安，还为葬尊敬香，请求葬尊，能够对村民们的错误给予明示。大家都是生活在同一村子，也应同心同德，而不是相互推诿，把错误全部都推给神女。”

“大人，小女和神女相伴三年，神女对村子尽心尽力，此次掐算不出结果也不能全怪她，望大人明鉴！”雪谪说完，再次叩首祈求。

泪水满眶，渐渐模糊了闻仙的视线，她怔怔地看着这个为她而斗胆向巫贤求情的女孩，一下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幸福地傻笑着，内心因雪谪的温暖而感动，如同一池水，被春风吹动泛起层层涟漪，暖意渐渐在心上荡开。

巫贤低头不语，似是想着什么。良久，巫贤摆摆手：“都下去吧，今日我也乏了。”

众人只能遵命。雪谪起身去扶还未缓过神的闻仙：“傻姑娘，该回去了。”

闻仙这才缓过神，含笑点头，回牵住雪谪的手，相互依偎着，一起走回房间。

“你怎么会来的啊？我不是让你在房间等我吗？”

“傻姑娘，只要你身陷困境，我当然会挺身而出啊，即使不能为你解围，能让你不感到害怕也是挺好的啊。”雪谪风轻云淡地说着，却让闻仙安心许多。

“还是头一次有人替我说话呢。”闻仙笑了笑，转头看向雪谪，“有你，我的世界多了一束光芒。”

而另一边，巫贤正坐在书房里，凝神思索。

干旱迟迟得不到缓解，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村民们会对葬尊有了质疑，不再听信巫贤的命令，这样一来，从葬尊那里得来的方方面面的好处，岂不是享受不到？

必须得想法子，找理由拖延时间，只要到了雨季，一切都好说了。

还有闻仙为何掐算不出下雨时间？原来她掐算出的下雨时间都很准，这次怎么出了意外？

巫贤突然想起一个传闻：在他学道时，曾听道士们说起过，窥视天机者，每隔几年就会削弱一次法力，因此很多道士都会努力提升道法应对削弱。可这几年，巫贤光让闻仙为村人掐算答案，却从未想过让她提升道法。这次闻仙掐算不出结果，是不是法力被削弱的关系？

既然没有价值了，也没必要就在身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