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号星球决议前的内心挣扎

整理文档的时候找到的，大约是在两年前玩到六号星球、要对它做出最终抉择时，由于太过纠结，于是留下的一小段对领航员的脑补文字。

当时非常喜欢这个游戏，最后玩到了万态平衡·大冻结·创世纪。最近发现Tap Tap还有论坛这个地方，于是试着放过来分享一下( σ'ω')σ

以下正文：

此刻，身为唯一苏醒着的人类、一位承担延续文明职责的领航员，我面对着眼前的六号星球，两个抉择摆在我的面前：收割它，夺取其丰富的资源；或是执行共生协议，以更低效率获取资源，为该星球保留文明的火种。

宇宙不承认爱与仁慈，而我先前已经给予了太多仁慈。那倒没有太多为其他文明考虑的成分，我毕竟是从六兆同胞中被选拔出来的领航员，宇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心底还是有数的。先前选择执行共生协议的理由很简单：孤立体系的熵总是自发增大的。具体而言，毁灭比生存要容易得多，而重生近乎不可能。一旦对星球进行收割，其文明将永远从这个宇宙中被抹除，不可逆转——没有那么大的逆熵能使一个覆灭的文明重现于世。

用简单的例子说明，星球就好像摆在桌上的水杯，轻轻一推即能打碎，可几乎不可能复原。如果我这时不去碰它，就保留了一个可以盛水的容器；下手推了它，则失去一个容器。谁知道宇宙中心有没有一渠需要盛起的清泉呢？

在这种末世，抵达宇宙中心并不等同于安然无恙，无论多么发达的文明，在宇宙尺度下都不值一提，天晓得那里又会蹦出怎样的意外来粉碎各文明的基础科学。那时，多一个文明就像是多了一颗大脑、多一种选择，但也更有可能是多了一个敌人。

出于这些考虑，我接连对先前遭遇的星球执行了共生协议。前往宇宙中心的航程已过半，这是第六颗星球，我不由地对自己即将作出的选择产生疑虑。宇宙是个极端严苛的环境，仁慈在我的选择中所占的比例已经远远超出预期。我是否正在透支自身文明的寿命，来换取其他文明微不足道的希望？蓝星文明撑过了智械危机、高等文明入侵、大虚无主义等一系列的文明筛选器，最终才抵达此处，前方则横亘着大撕裂，我必须想办法带领蓝星文明撑过它，绝不可使其断绝在我的手里。深红已向我发出隐晦的忠告，或许正是暗指仁慈过多地侵蚀了我的意志，逐渐成为针对我们文明的大筛选的一部分，我应当警觉。

六号星球是隶属于星约的工业星球。星约，一个过于庞大的星际联盟，按深红的说法，他们在文明的早期阶段过早地遭遇了其他同类，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各文明互相倾轧，太多东西被耗费在无意义的内斗中。当故土被瓜分完毕，他们出发前往其他星球，将弱小的文明视为筹码，随手丢上谈判桌。不仅如此，高等文明的精英们还将部分星球改造成游乐场，镇压原生种族的反抗，弱化各文明对科技发展的投入，让弱者们沉浸在崇拜神明的原始时代，随后，垄断了高等科技的精英们在其中玩着扮演神明的过家家游戏。

深红忍不住对此等状况作出评价：太可笑了。这让我想起我的时代的某本书，各国的统治者们不停地互相开战、故意消耗资源，只为维持自己的统治。我以前还觉得那本书太离谱，“一场伽马射线爆就能毁了这个世界，他们怎么能对来自天外的威胁视而不见？”然而，星约这样的存在确实出现了，在想象力方面，我只能自叹弗如。当时的想法放到现在的星约身上也完全适用，只不过即将到来的灾难不是伽马射线爆这种小打小闹，而是整个宇宙的大撕裂。

星约与我们早在数百光年之外的四号星球便开启了战争，随后我们直捣黄龙，在五号星球——星约的核心地带，一颗聚集着众多精英的乐园星球——展开了一系列行动：先发制人地控制五号星球，击退星约前来营救的舰队，同时对处于星约底层的弱小文明投放机械嬗变技术，撬动星约的腐朽统治。狼青一如既往地以最高效率完成了侦战工作，深红则是非常优秀的战争辅助AI，在她面前，星约的舰队犹如玩具车一般，被湮灭核心一艘艘粉碎。一切行动都很顺利，只不过我的不安也随着又一个共生协议增长了。

当我们抵达六号星球时，星约依旧傲慢且不思进取，与方舟仍处于敌对状态，看起来无可救药。六号星球又是一颗已被损毁的星球，被星约随意抛掷在宇宙的角落。还有什么保留的价值呢？收割显然是最好的选择，它所蕴含的重型元素也是可以缩短曲速旅行时长的重要原料，能帮助我们早日抵达宇宙中心，尽快针对大撕裂展开行动。

可是，逐光同时告诉我，六号星球上依然残存着较为完善的工业体系，加上我先前为了渗透五号星球而投放的机械嬗变技术，星约中受到压迫的那些弱小文明或许还有反击的机会，如果能充分利用六号星球上剩余的资源，他们会成为星约文明的希望。

五号星球上的一位联络员也曾向我发送信件，请求方舟给他们一次改变星约的机会。在信件中，他称呼我们为超越者，这不禁使我哑然失笑。那是曾在某本科幻小说中出现的名词，我们人类用它称呼来自地外的高等文明。没想到有朝一日，蓝星文明反倒会被其他文明以此相称。

我看看信件，看看星舰交流窗口，逐光还在等待我的选择。AI们总是这样，客观地剖析局面，随后给出左、右、中三种选项。左和右总是激进的，中间派看起来一事无成。“按照我们的协议，我推荐您进行收割。但根据星球的现状看，执行共生协议或许还能为其保留一丝希望。当然，最终的选择权在您，领航员阁下。”哈，太客观了，客观得简直像什么都没讲。

我的六兆沉睡的同胞们，我多希望你们全都被投放了机械嬗变技术，这时你们就能无视自己累赘的躯体，每个人在庞大的网络中输入一个指令——不需要y或n，ASCII码在智能网络中显得累赘，只要1或0——告诉我你们的想法，让我们一同决议。那样一来，这个艰难的抉择就不会只落在我一人肩上，我们会成为共犯，无论选择的结果是毁灭星约还是毁灭我们自己。

可是你们沉默着，正如舷窗外亘古不变的黑暗。

或许这也是一桩好事。我可以预想得到，即便是进行投票，结果恐怕也会是49.6%对上50.4%这样难分高下的比数，到时候六兆双眼睛齐刷刷地对着我、等待我做出抉择，情况只会更糟。更何况，这只是基于我曾经所在社会的猜想，万一你们中的大多数早已被爱所侵蚀了呢？我较早地进入了冬眠，不知星舰正式启航时的社会意识形态。在我的年代，曾有一本科幻小说——原谅我再一次提起小说，我的确是一位科幻爱好者，这对我成为领航员或许有不少加分——讲述人类对爱的美好期望如何毁灭了人类自身，我可不想成为那本书里的女主角。要是大家投票出来的结果中，共生协议以90%的压倒性优势成为了决议，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执行收割，完全不掩饰自己对于爱的偏见。

唉，可是我的同胞们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所有人都在沉睡，除了我，还有三个客观至极的AI与我作伴。

他们在等待我的抉择。

“逐光，对六号星球执行共生协议。”

我最终做出了我的选择。

我想，我带着我的六兆同胞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其他领航员，或许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可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我。面对过少的信息与莫测的未来，我以我的观察、理性、判断、意志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我必将全力带领方舟从中开辟生存之道——并非以方舟之主这般妄自尊大的名头，我从来没有过这种心理，深红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仅是我的同胞们选择出来的一个小小的领航员，恰好在此时被唤醒执行任务。

“收到，开始执行共生协议。”逐光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