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流光别众人
洛今朝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直到耳旁不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他才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来。
月色皎皎，白的有些晃他的眼。他下意识用手遮住，透过指缝看见船头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正迎着江风与月光轻摇船桨。他直起身，发觉身上软绵绵的，自己左脚边还躺着个何醉，何醉怀里放着个婴孩，正哇哇啼哭个没完。
洛今朝一看怎么船也不是原来的了，除了何醉其他人也不见了，不尤一个激灵站起来，他动作大了些，小船也跟着晃了三晃。沈负侧首看了洛今朝一眼，又继续扭回头划船。
“其他人呢？”
“死了。”
沈负的回答简洁干脆，洛今朝想起他利落的杀人手法，心头一凛，沉声道：
“你把他们都杀了？”
沈负不置可否，他的沉默让洛今朝误会成是默认，盛怒之下一拳冲沈负的脸挥去。沈负头一偏，反手伸出两指点在洛今朝大臂上。洛今朝整条手臂顿觉一麻，他急退两步，矮身抽出何醉身上的弯刀。沈负眼眸一沉，扔了船桨眨眼间便到他跟前，洛今朝知道沈负的厉害，他倏地朝沈负左腿砍出一刀，沈负双脚轻掂，如雀儿一般跃入江中，在江面如履平地，踩着水飞到船尾，鞋面竟滴水未沾。
沈负挺身欺近，掌风呼啸而来，洛今朝用右手接下，双掌相叠，震的二人各退两步，船头船尾对眼相望，心中各自感慨对方内力深厚。洛今朝喝了一声挥刀又上，沈负侧身躲开，左肘朝他后背一击，哪料洛今朝早有防备，俯身躲过，翻刀就要攻击他下盘。
二人打的正激烈，忽听背后传来一声轻咳。洛今朝转身，小船晃动的厉害，他差点一脚踏在何醉脸上。发现先前男子的三名随从之一立于船尾，见沈负停手他才恭恭敬敬道：
“主子，都已经安顿好了。船只不够，紫琅他们带两个姑娘走陆路。”
沈负点头，那随从冷冷的看了洛今朝一眼，飞身离开。洛今朝顺着他离开的方向才发现，距离自己一里开外还有两艘小船在江面上飘着，正跟自己的船一个方向往岸边行进。襁褓中的男婴仍哭个不停，洛今朝见他哭的可怜，又怕何醉醒来翻身压着他，便将他抱入自己怀中安抚了一阵，眼见婴孩安静下来，他才问道：
“公子可否告知到底发生何事？这婴孩的爹娘呢？”
“死了，”沈负将船桨一扔，盘腿道，“结香岛的人易容成这孩子娘的模样混入船上，刚才他爹和另外三个人，还有你的两个弟子都死在剑之下，我想这孩子的亲娘，应该早已经被杀死了。”
洛今朝呀然一惊：“死了？不……不可能的……若是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会没听见……”
“山楂果饼里有迷药，你们吃了自然昏迷不醒。”
“你既知道山楂果饼有毒，为何不告诉我们……”
一声微弱的质问从洛今朝脚边传来，原来何醉已经醒了，只是晕的厉害，一直没有力气出声。洛今朝蹲下身将他扶起靠坐在船边：“你感觉如何？”
“头好晕，眼也花，像被人揍了一样直冒金星。”
“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为何要说？再者江湖险恶，不吃生人给的东西是常识，”沈负回头，言语中不无嘲讽，“死了两个手下又怎样？若不是我的人护着你们，只怕你们通通都要在睡梦中死透了。”
“……你！”
何醉气结，怎有如此人情淡漠之人！洛今朝也觉得沈负的话有些刺耳，但又句句是真，更何况此刻也不能恼了他，免得被他丢下三通江喂鱼。他将婴孩放入何醉怀中，冲沈负拱手行了个大礼：
“在下白虹客栈掌柜洛今朝，感谢公子相救。来日有机会定报答今日救命之恩，敢问公子姓名？”
“沈负。”
天边渐露鱼肚白，三艘小船停在离流光城码头不远的岸边。岸上柳燕回和绿袖已在候着，众人上岸都看起来迷迷瞪瞪精神不佳，应该是饼子吃多还未缓过来。
沈负翻身跨上随从牵来的一匹红棕色大马，眼见他要走，洛今朝急忙喊住：“等等！这孩子——”
“跟着我这孩子性命不保，你们若嫌他是累赘，要杀要剐随意。”
柳燕回闻言蛾眉倒蹙：“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沈负的视线先是落在柳燕回身上，接着越过她看向后面等待的随从们：“紫琅，山蛟，入城。”
“是，主子。”
沈负等人飞驰而去，眼看他们入了城门郭廖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奶奶的，到底发生何事，怎么感觉头重脚轻的，这家伙的随从就跟木头桩子似的，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对了怎么没看见洞微和王珂？还有别的船没靠岸吗？”
听见这两个熟悉的名字，何醉背过身去没有吭声，洛今朝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同众人一说，一时间气氛暗淡，竟谁也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朝夕相处的兄弟，一夜之间就命丧江中，连句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过了许久，何醉才小小声道：
“掌柜的，我们快回东洲吧，我想客栈了。”
“好。”洛今朝心中也有万分悲伤，但仍是强打精神冲柳燕回等人一抱拳：“各位，我们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但愿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
洛今朝买了几匹快马，大家直往东洲而去，再也没人留恋路上风景。阮绣灵与派中弟子见到大家回来很是欢喜，亲手烧了一大桌好菜，可得知洞微与王珂的事她在灶台前泪如泉滴，任洛今朝怎么劝也没用。何醉仍没缓过神，匆匆吃了两口便下了桌，郭廖闷头喝酒，也不知空了多少个酒坛，才哽咽着说了句：
“还是这好。”
饭后洛今朝在院中将一路发生之事事无巨细都说给阮绣灵听，得知阮绣灵并没有收到贾宝儿传的两份书信，他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莫非有人跟踪贾宝儿，在路上将书信拦截了？
“但我收到了一封这个，约莫半个月前送到的。”阮绣灵去取了信件递给洛今朝，他拆开一看，原来是慕容弈告诉他说洛青山会在十二月初八抵达南斗，希望洛今朝也能在那时候来南斗做客，和亲生父亲见上一面。
南斗城这些日子可是备受武林人士瞩目，因为自慕容弈返回南斗，他便命人大开南斗城城门，广发豪侠令，招天下英武之辈为他所用。乱世英雄奇才辈出，南斗城在短短数月内成为群英集结之所，即便城门日夜大开，也绝无恶人敢踏入一步。
洛今朝是盼望见到慕容弈的，但对于生身父亲洛青山，毕竟从未一起生活相处过，他心中并没有掀起过多波澜，只是好奇自己的亲生父亲长什么样，是否如世人口中所传一般，是为国为民的侠之典范。思前想后，他决定亲自去南斗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