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放逐于你]第十一章 夙夜

2023/05/2231 浏览同人
莫斯提马刚一踏入这里,便感受到背后一阵冷风吹过,还有连续紧密的金属敲击声。
她回头一看,发现除了外层的自动门,居然又加上一层厚实的合金防护,而整个训练室的四面墙壁也都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房间不算大,但四周的训练设施也和普通器械有极大差距——无论是形制还是强度。
罗德岛本舰的基础训练设施和这里相比简直是几堆碰巧聚在一起的棉花。
她沿着墙壁在训练室里走了一圈,指尖感受着合金独特的温度,可无论如何都认不出这样的材料到底是什么构成,又到底如何制成。
她坐在墙边的皮制长椅上,把黑锁白钥放在腿边:“博士,你不会只是想让我对罗德岛的工程部赠予一些赞美吧?”
“嗯?你说什么呢?”
赫伯特把训练室终端推回墙壁的暗格中,免得这些贵重仪器待会儿出什么意外:“罗德岛的工程部核心近期都在岛上呢。”
“那这处训练室是怎么回事?”
她伸出手,敲了敲身后的墙壁。
“啊,你说材料啊……”
他转过身,正对着莫斯提马,抬起自己的右手,暗红色回路在他的整个右半身浮现:“是我自己弄的。”
掌心向上,随后一条看不清形状的细长虚影落在他手上。
他用它向旁边的墙体轻轻刺下,那些暗红色回路便像植物的根系,从他的右手开始通过那虚影蔓延向四周的墙壁。
只是几秒钟,房间的六面合金便已经被暗红色的细密线条盖满,像是整个房间的脉络。
“看吧,就像这样……”
他松开手,虚影瞬间消失,而那些构成奇异纹理的线条也像墨水线条在水中晕开一般消失不见。而莫斯提马也能感觉到,的确有些法术残余的能量留在了墙壁中,正在缓缓改变它的结构。
“墙体就被改变了。如果你问我,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的答案是,不知道。至于被改变之后的结构和组成是什么,答案同样是不知道。”他一摊手,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那些纹路也随着他的动作改变。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因为你问了。”
“……的确。”
“而且,我也有意和你分享一些自己法术的小秘密。”
她漫不经心的笑容一僵,随后慢慢消失,拿着自己的锁与钥站起身:“……如果我不愿意听呢。”
赫伯特缓缓上前,咒术向着自己的左半身继续蔓延,闪烁着的回路也逐渐变成沉寂的墨蓝色:“没理由啊,而且我就在你面前,你还能蒙上眼睛装成没看见?”
黑色轻甲缓缓覆盖全身,形制简约,没有多余的花纹和装饰,但却独具美感。
她抬起白色法杖点在他胸前,停下他靠近的脚步:“无论想做什么,都希望你能给我一些拒绝的空间。”
“我执意要告诉你,你能拒绝吗?这房间你也毁不了,不是吗?要么,你就尝试杀了我。”
“……你追求女孩子也这样不顾对方的感受?”
“我始终相信,只要表现自己的坚持,对方总会有松口的时候。”
“死缠烂打的男人还真让人生厌。”
“被女人这样说还是第一次。”
“我会弄晕你,然后破开你的训练室。”
话音刚落,她身边升起泛着星点的法术力场,时间在这里成了她的掌中玩物,钴蓝色长发随风纷飞,恐怖的压力从她身上释放出来涌向黑色的怪物。
然而,赫伯特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所有的压力在冲到他面前的那一刻全部被接下,好像吸水的海绵,甚至没有一丝法术气息外溢。
他有些抱歉地摇了摇头:“这样是没办法弄晕我的。”
“那就对不起了,博士。”
她终于显出一些认真的神色,倒转白匙,准备暂停赫伯特的时间——
他右手前探,按住莫斯提马握着白匙的手,仿佛没受到时间迟缓的影响。
在发力的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与黑锁白匙之间的联系突然中断,身体里流淌着的法术脉络也彻底沉寂。
身边的法术力场瞬间消失,刚才控制之下的时间也重归正常。
看到莫斯提马微微睁大眼睛不知所措的样子,赫伯特的语气里也罕有地表现出自己的得意:“嗨呀,看到你这幅表情可真少见。所以,你还觉得自己可以轻松击败我吗?”
他右手握着莫斯提马的手腕,左手取下她的白匙放到一边。
莫斯提马想收回自己的手,可博士的力气却比以前大了许多,竟一时无法挣脱。
“……你做了什么?是药物?还是……”
赫伯特松开她的右腕,看着她失去平衡倒在长椅上:“这是我的法术,可以在一段时间内瞬间封上你的源石技艺。当然,如果我增加法术的出力,可以彻底摧毁你未来使用时间法术的可能。毕竟……你能改变时间,是通过维持法术进行的。”
“缓时也没用。”
“的确。我对你的时间法术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因为那是维持源石技艺才能实现的状态。这种状态在接触到我的那一刻,就会完全失效。”
“呵……”她冷笑一声,放下了黑锁,“我明白了。看来我是不能反抗了?”
“从结果来说,是这样的。”他的表情变得相当明快。
她抬起头,对上他居高临下的注视,那种沉寂的平静让她心底一沉。
沉默了一会儿,莫斯提马压下自己的震惊,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背靠在墙上,微笑着说道:“……然后呢?这种法术的确罕见,甚至对当下会源石技艺的人是个巨大的威胁。可这又如何?异常的法术不是只有一两种,需要你这样?”
“因为封锁法术只是它的表现形式之一。”
他语气稍缓,坐在旁边,按着她的左肩,把白匙递到她身前:“现在,试试你的缓时。”
莫斯提马知道自己只能按照博士的引导来,便也顺从的接过法杖。
然而,当自己重新握上白匙,她却发现刚才还沉寂的法术运转竟然比原来顺畅了好几倍,只是四五成力都能比得上之前全力发挥才能做到的水准。
法术冲击的出力,时间变速的影响范围,身体的承受能力,还有控制的轻松程度,都比之前高了许多。就像有什么东西调整了那些能量的流动方式,让源石技艺的释放效率成倍提升。
“恢复被封锁的法术,调整法术的输出方式。这也是我这能力的表现形式。但很遗憾,这些法术都必须在我极近距离接触到施放法术的对象时才能实现。只有将法术刻印在别的施术单元上,影响范围好像才可以突破本体的限制。但难度实在太大,而且对我来说是很明显的负荷,几乎不可能实现。”
他刚一松手,莫斯提马就感觉自己体内的法术流动渐渐迟滞下来,最后降低到她自己施术的水平。
“……这到底是……?难道对所有的源石技艺都能生效?还是只有我们才会这样?”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博士如此谨慎便有了理由,这简直超越了源石技艺,可以跻身魔法的行列。哪怕只是想想,那些数不清的麻烦便让人生畏。而如果答案仅限于她自己的法术……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我说,只能对你生效呢?”
听到赫伯特的回答,即便是她,此时也不禁有了些更深的兴趣。
在刚才施术的某一个瞬间,她似乎触摸到了更深层次的时间之秘。
虽然对普通的事没什么欲望,但在这件事上,她还是很希望有所进展的。
毕竟曾经有一个萨卡兹无法再得到锁与匙的回应,她才带走了这两把法杖。
更何况……见到博士,也是她漫长的信使生涯中为数不多会感到一些真实喜悦的时刻。
如果他可以深入时间之道——
她并不介意在长久的旅途中多一个和自己一样志趣相投的伴侣。
她还保持着那副礼貌的笑容,只是握着白匙的手收紧了些:“……那我们,想必可以在未来的时间里有更多交流的机会。”
“很遗憾,是那个更糟的事实。尽管增幅程度各不相同,但的确都有效。我们家有个小女妖。我的法术和他的相性就非常好。‘调律’,我们这样描述它。”
“女妖……啊,你说的是那位Logos。见过几面。刚才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
“怎么?”
“没什么。”
他翻了个白眼,已经知道了莫斯提马言而未决的意思,只当没听到:“然而,这依然不是我法术的真实状态。诚实地说,我对法术的运用真的一窍不通。不过,我们以后倒是可以经常试试这样,慢慢增强你对时间法术的运用能力。我不知道你的感受如何,但我觉得,对你的提升还是挺明显的。”
“……你不会在贿赂我吧?”
“的确。因为我需要你为我保密。”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而且我只是一个……自由人。平白背上一个秘密,还是这么……的信息,我也很难做。”
“因为保守秘密很困难嘛。整天憋在心里我很难受的。”
听到博士这么“真诚”的回答,配上他那人畜无害的无辜表情,即便是莫斯提马也感觉到一阵火气直冲天灵——因为自己保守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很辛苦,所以就要分享给另一个人?
你这样信口开河,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你真不怕我明天就告诉小菲亚?后天直接传遍叙拉古和全泰拉。别忘了,我可是万国信使。”
“你不会的。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无异于天方夜谭,已经是超越了源石技艺能理解的范畴。你知道我封锁法术和增强法术的能力,作用原理是什么吗?”
“……你说吧。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开辟之理’、‘解析之理’,或者,‘反源石技艺’(Mega Origin)。自主解析你的法术,然后输入不同的指令。摧毁,或者建立。然后贴合你的法术运行方式,在极短的时间里,造成对施术对象的影响。除此之外,就是通过不同变化的排列,构成独特的法术。如果是有用的东西,我可以把它们刻在身上。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我本人也不喜欢运用大脑之外的能力。我自己能实际应用的法术非常少,而你所看到的,这身黑色的护身甲,还有这把剑,‘托勒密’……”
赫伯特右手上多了一把纤细的半透明墨蓝色短剑,掂了掂它,有些意味不明地笑道:“就是我固定在自己身上的法术。而固定它的方式,就是我身上这些像源石电路的东西。”
她看着他解除身上的法术轻甲,又慢慢解开自己的黑色衬衫——
在他的胸腹写满了排列紧密而秩序井然的铭文和线条,而所有细线汇聚的位置,是他的心脏处。
莫斯提马靠近了一些,指尖顺着那些活跃的“回路”行走,只是几眼便道破这法术的本质:“这是……诅咒。萨卡兹王庭的能力。Logos先生?”
“Logos是个才华横溢的咒术天才。你知道吗?如果不是这些铭文的束缚,我会被‘理’(concept)彻底占据身心,然后在法术的失控中彻底消失。但和一般人的印象不同。这些铭文的存在不是增强或者保护,而是抑制和严重的自我损耗。而原理,就是在达到某个限度时,利用开辟之理无法对自身进行观察的特性,让线路闭环,终止它的运作。而那个限度,就是我的理智和体力。”
“我需要一个字一个字记下来吗?”
“……不必。如果我死了,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通过学习掌握这种能力。我只是希望你大致了解其中的原理。而至于血脉继承嘛……恐怕也不可能。我怎么可能结婚生孩子呢。”
“我能知道,这种无限膨胀的‘开辟之理’来源于何处吗?我知道你很神秘……但没想到可以接触到这种程度。”
赫伯特重新扣上衬衫的扣子,挡住莫斯提马的视线:“……不可以。这是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而且说清前因后果是很复杂的事。但你很聪明,已经看破了这能力的本质。即便我不说,你或许也可以猜到。我们心照不宣吧。”
理清赫伯特法术秘密的前因后果,评估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她决定把这件事彻底烂在心底——无论是这件事本身,还是博士的原因。
更何况,自己前来叙拉古也应当没有任何需要用得上这个信息的情景。
哪怕回头忘了也无所谓。
想到这里,莫斯提马突然感觉自己的责任减轻了许多,又恢复了她轻松的习惯微笑:“明白了。的确是……麻烦的能力。不过,未来也未必没有和你一样的人。”
赫伯特轻笑道:“那就与我无关了。把一切交给未来吧。”
“那么,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我会尽力满足你。但涉及拉特兰的隐秘,我无法告诉你。”
“哎呀——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吗?我明明只是想和好朋友分享一些小秘密而已~”
听到赫伯特明明想得到什么东西但居然还这么拐弯抹角,莫斯提马也决定装糊涂直接搪塞过去。
这可不是我不给,是你自己说不想要的。
“如果你这样说的话,我也只好……”
“借你的锁与匙用用。”
听到博士抢在自己拒绝之前说出这句话,感受这样单刀直入甚至有些强买强卖的意味,莫斯提马又一次为他的脸皮厚度深深震惊。
“博士,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就算愿意,那家伙也不见得喜欢理你。”
“我说过了吧?我最擅长的就是坚持。”
“好吧,但我得先问问它的意见……嗯?”
当她拿起黑锁的那一刻,一种清晰的拒绝之意从中传出。
不是以往那种隐隐有些傲慢的任性,反倒是像那种想要反抗但不可得的无能愤怒。
“怎么样,它同意了吗?”博士问道。
听到这句话后,黑锁反抗得更激烈了,莫斯提马甚至都有种它在颤抖的感觉——好像色厉内荏的混混面对真正黑帮的胁迫,终于受不了那种巨大的压力而跪地求饶。
那既然如此,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它同意了。你拿去吧。想玩多久玩多久,别给我玩坏了就行。”
她毫不犹豫,直接把黑锁递给博士,然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哪怕从此失去使用黑锁白匙的资格也完全无所谓。
“谢了。”
得到了黑锁,博士却完全没有愿望得偿的喜悦。
事情才刚刚开始。
他离莫斯提马远了一些,站在训练室中央,双手执握这把形制特殊的法杖于身前,黑色圆环正对他的脸庞。
墨蓝色细线从他的掌心开始顺着法杖上下蔓延,只是还没覆盖到一半的部分便完全终止。
他能感觉到,法杖里的确寄宿着什么东西,而且正怒视自己,竭力抵抗着解析的继续——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东西原本的样貌就是这样?还是说,被后来的人改装过?
不过那都是之后可以研究的事。
现在,还是看看你的……全貌?
还能反抗就说明这玩意儿欠一次真正的毒打。
加大出力。
不过是一块碎片罢了。
赫伯特的双眼此时已经完全变成红色,诅咒铭文处的皮肤也开始向外慢慢渗血。
那本来迟滞不前的回路迸发出更快的速度,刹那间掩盖住了整把法杖。
法杖周围的时间开始变幻,原本清晰可靠的秩序在这一刻几乎粉碎。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同时迎来衰老与新生。
在经过开辟之理对身体接近完美闭环的调整后,这种在时间意义上向前或向后行进的感觉属实久违。
一幕幕荒诞而真伪难辨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
林贡斯在维多利亚的炮火下毁灭。
伦蒂尼姆替换了乌萨斯的圣骏堡。
拉特兰的建立者是萨卡兹王庭。
卡西米尔站在世界的中央对各国发号施令。
伊比利亚的黄金舰队摧毁了哥伦比亚为数不多的移动城市。
历史和未来清晰的直线在这里变成一团纠缠不清的绳结。
天空的巨瞳被天灾风暴轻易粉碎。
群星在不过一瞬中全数熄灭。
察觉到周围的时间秩序正在迈向崩溃的边缘,莫斯提马捡起白匙,将蓝色的法术力场覆盖到整个训练室,对他喊道:“你还能控制吗?停下!”
“我能!”
所有的画面消失。
在不知道距离泰拉多远的某片银灰色的荒凉大地上,他站在这里,望向黑色的天空,一颗星星都没有。
这是在那一个最小的时间元中,黑锁里的怪物逃离的终点。
黑锁完全沉寂,墨蓝色脉络自主解析着它的本质。
他向前伸出左手。
一根长度一米左右的细长法杖落在他的掌心,然后被紧紧握住。
看上去平平无奇,主体只是一根长棍,在法杖末端是和黑锁形制相近的圆环。
通体透亮,只是还有些模糊,和未能完全呈现的“托勒密”很像。
或许这就是黑锁在凑齐完全体后的本来面目,只不过开辟之理只能构造出原型一类的东西,且无法一比一还原。
银色的巨兽踩在一扇银色的大门上,伏在他面前,身上插满了树根和血管一样的脉络。
它的挣扎毫无用处,身边构造的时空乱流对赫伯特造不成一丝影响,全部压在细线织成的网中。
而在赫伯特身后,一个模糊却雄伟的怪物正在缓缓构造,墨蓝细线从这把新法杖上不断析出,逐渐填充那些空有轮廓尚不真实的部分。
时间逐渐稳定下来。
吐出一口黑血,虚脱感不断从身体各处传到脑海。但看着这把透亮的法杖,他感觉一切都值得。
和黑锁不同,圆环上多了一根“指针”,只是这根指针现在看来还相当模糊。
把黑锁和白匙合在一起了?
这……倒也合理。
而且,白匙的部分这样模糊,说明还需要莫斯提马的白匙才能完善这把法杖。
同源的物品,解析后重构不可能失败,说明白匙不完全和黑锁一体两面,或者说存在某种维度的差异。
锁,匙……
看来有些隐秘。
是两个时间线的东西?
难说。
他把两把法杖交叠在一起,亚空间顿时消失,而他也像从来没有移动过位置,站在训练室中央。
赫伯特还不知道该给自己的新玩具起个什么名字。
其实他隐隐有些回忆。
好像以前见过这把奇异的法杖。
不是原件,但气息很相似——给托勒密起名就是靠这样的灵感。
不过想这些都重要,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回报一下莫斯提马的慷慨。
墨蓝色细线像活了过来,在黑锁上缓缓变幻,最后呈现出和新法杖一模一样的纹路。
改造已经开始,随着时间推移,即便找不到那些碎片,只凭黑锁自己也可以达到近乎完整的程度。
“谢了,莫斯提马……?”
他抬头对正在施术的莫斯提马露出微笑,然而,她却什么都没说——准确来说,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拿着白匙站在那里,还保持着施术的模样。
周围的淡蓝色法术力场也还在,只是已经感觉不到那种时间迟缓的影响。
不仅仅是她的缓时法术,而是自己这把新法杖的本源被激活了。
自身的时间变快了。
快到让周围的世界几乎相当于静止的程度。
准确来说,在自己使用这把法杖的那一刻,在自己身体周围的一部分空间就被完全加速了。
不,还是不对。
是暂时让自己成为时间加速的中心,受到影响的对象随着空间的距离增加而影响减弱。
而如果想要离开这里的话……
他将黑锁扔在地上,向前迈出一步,希望能借此走出时间扭曲影响的范围。
还是不对。
他感觉到自己身上增添上莫名的压力,向前伸出的右手也包覆上一层细密的黑色结晶。
虽然还能活动,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就像正在被渐渐冻住,灵魂还有活动的能力,但身体逐渐不听使唤。
只能说,幸好这次不是剧烈的疼痛。
他退回自己先前的位置,黑色结晶也随着他的后撤而褪去。
这些结晶似乎是从空间的差值中凝集的残渣。
未完全版锁与匙重新出现在他的左手。
逆转回路,周围的世界没有任何变化。
加大出力,逆转回路,再次试验,时间扭曲的范围增大了。
明白了。
虽然只是扭曲了时间,但无异于把自己放到另一个空间中。
而且变化的中心位置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是同时在某个时间的坐标里只能存在一个这样的影响位置,否则会出现悖论。
只是单纯地逆转法术没办法停止。
锁与匙……
终究有所不同。
这是他获得新法杖后施展的独属于他的法术,但只掌握了一半。
而另一半……
他看向莫斯提马手中的白匙。
就是缺了这部分吧。
身上的法术纹路再次燃烧,血色雾气在他嘴角缓缓涌出。
虚弱感已经达到最顶点,法术强度不可能再增加了。
除非又像上次那样超负荷施术,但那属实没必要。
再次慢慢挥出法杖。
时间扭曲的范围扩展到整个训练室,直到将莫斯提马也容纳进来。
在意识到自己的法术失效的那一刻,她便看到赫伯特咳出一口鲜血,落在地上时已经变成星星点点的红色晶体,慢慢渗入地面。
他大口呼吸着,又吐出一小口血,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
“博士!”
她冲上前去,却被他抬手阻止。
“没关系,莫斯提马……”
他抬起头,沉默着缓缓挪过这短短距离,右手抓住白匙。
“需要解析白匙,对吧。”
“拜托了……不然我们要被彻底困在这里了。”
她刚刚松手,白匙就被解析完毕——法杖虚化的部分也终于被填充完整。
“阿马德乌斯。”
所有的扭曲此刻完全恢复。
莫斯提马接住他瘫软的身体。
法术回路缓缓消失,那细长法杖也随之消散不见。
这时,莫斯提马才发现他身上已经满是鲜血,浸透了他的衬衫。就像当初在那座停车场初见时一样。
她按照赫伯特手势的含义,把他的身体缓缓放平:“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两眼无神地躺在地板上,过了好长时间,才重新在他的眼里看到意识恢复。
十几分钟后,感觉身体里的疼痛和灼烧感渐渐消失,他才终于开口:“复刻了一把法杖,掌握了你的法术。还顺便改造了一下你的‘黑锁’,只是你现在想要完全掌握那东西还需要长远的人生。”
“你的身体……”
“不碍事。很快就会恢复。只是会疲劳。这诅咒总也是有些好处的。不是太致命的伤都可以很快。某种意义上,我还想向你请教一些处世之道。”
“……你要小心,不要变成我这种人。”
“有什么不好?不如说,我正是想要坦然地理解你的心情才会这样做的。”
她垂下头,青色眼眸中含着意义不明的微妙情绪:“你是不是觉得我听到这句话之后该羞涩地脸红,怦然心动?”
他睁开眼睛,露出有些失落的微笑:“我不是在泡你。只是……我想知道,如果一个人可以活成你这样子,会不会少很多烦恼?”
“很遗憾,并不会。活法不同的人遇到的麻烦只是形式上有些差别。当然,如果我不再是人类或者现在就死掉,或许就不适用这句话了。”
“这样吗。”
“你现在能用的术式……”
“别问。你希望从我嘴里听到什么答案?远远不如你?和现在的你相当?还是彻底超过你?没有意义。”
她的身体转到侧面,手撑在地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好吧。但至少我不至于释放一次法术就把自己搞得这么苦不堪言。”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谈的。不要放弃。尤其是现在的黑锁白匙已经基本到达了它们的完整极限。只要顺其自然慢慢掌握,足够了。”
“这不是已经远远超过我了吗?”
“只能把某几样法术刻在身上勉强使用的人是没有资格谈什么超过与否的。”
“你有时候还挺不坦率的。”
“你不也是一样?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出口的。”
“谢谢你,虽然我可能到死都不可能触摸到那东西的尽头。”
“别整天把死挂在嘴边。”
“修辞而已。但也是事实。你说的不错,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逐渐迷失在时间错乱中,最后我的结局大体就是彻底变成疯子吧。”
“那么,我们做一个约定,如何?或者说,是一个赌约。”
“你想说什么?”
赫伯特撑着地面坐起身,看着莫斯提马的表情由一如既往的标准微笑逐渐变成讶异:“等你实在经历得太多,见到了过去和未来的一切,感觉自己即将崩溃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再见,由我来支撑着你保持作为人的清醒。哪怕在世界尽头,又或是时间的终点。”
她微微阖眸,然后看向一边:“……我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是吗?怎么突然搞得这么庄重?而且有点儿煽情?事实上,这些话如果下次,我们在不同的情境下……我会很愿意接受。”
“的确。毕竟到那时,想必我的精神状态也不会太好。自己都顾不上,还怎么帮你?但我会尽力。毕竟除了凯尔希和阿米娅她们,你算是为数不多有希望活到那时的朋友。到那时,如果我找到了你,希望你也能为我准备一次茶会,把我之前的故事讲给你听。”
“这种话可不要轻易说出口。很多时候约定就意味着它永远不会被实现,不是吗?”
“那么,你觉得,我说希望我们这辈子不要再有相见的机会,就好了?”
“不,那样我的感觉会很……好吧,这还真是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承诺。我答应你,如果真有那一刻,我一定为你准备最好的红茶和点心,把那些故事讲到我们都尽兴为止。”
“其实在我看来,比起那么遥远的事,我们还是把目光放在当下比较好。虽然很唐突,但请你务必答应我的请求。”
“什么?”
“我要去浴室清理一下身上的血迹,麻烦你去我房间里找几件备用的干净衣服,都在衣柜里。顺便帮我热一下厨房里的剩饭,我快饿死了。”
“……”
“就是这样,拜托啦,清洗身上和衣服上血迹什么的可麻烦了,还不能让大家看出什么异常,况且我也不想满身血气进卧室和厨房。”
堕天使叹了口气,语气幽幽然:“博士,你真的……”
“啊?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训练室不需要我来替你打扫吧?”
“不用,反正也没人看得出来这里经历过什么,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就行。我走啦!哎呀,浑身脏兮兮的真难受……”
他和没事人一样蹭的跳起来活动了几下,舒展僵硬的身体后,边走边划着终端屏幕,留下面带微笑但无论怎么看神色都有些阴森的莫斯提马。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