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放逐于你]第十五章 恩仇的彼岸(这章就不分上下了)
2023/05/2652 浏览同人
错综复杂的移动城市地下循环通路向来不是正常人选择离开城市的好去处,但对一帮熟悉环境,而且正在被复仇者的利刃死死咬住的家族残党来说,这里像迷宫一样的设置真是再好不过。
维托·格拉维诺把剑插在地上,紧紧盯着手中的怀表,等着家主从佩戴在右耳的通讯器传来他的最后指示。
虽然身后这十几个人的注视像锋利的刀子捅进他的后背,不紧不慢地忠实行走着的怀表指针发出的声音也像铁锤一般稳定地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口,但说实话,他完全不紧张,甚至比之前要放松太多了。
毕竟里纳家族的毁灭已成定局,而他们这些人只是作为潜藏的暗子等待神秘的家主带领他们在未来的某一刻东山再起。
他毫不怀疑那个人,萨尔瓦多·卢西安诺·里纳的能力。他绝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人,但一定是家族的最佳领袖。在大约两年前,他性情大变之后更是如此。
格拉维诺只是在等,等一个可以安然撤退的信号。
作为家族的“法律顾问”,他始终保有一个许多家族成员没有的优点,就是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对于里纳的价值,更知道自己绝不在被家主抛弃的行列。
从他口中说出的任何一丝情报,哪怕是最不重要的那个,也足以让他成为司法交易中最优待的对象。
他只是在等待命令。
或许后面有那两个怪物的追杀,但前面那么多炮灰,哪怕全部杀光也需要不短的时间。况且,就算能追到这里,恐怕那时自己也已经逃之夭夭。
里纳输了,毋庸置疑。但不会一直输下去。
只要有一丝机会,等到复仇之时,他一定会把那两个人用最让自己放松的方式慢慢杀死,告慰自己这些年来少有受到的惊吓与畏惧。
这样想着,那看上去重逾千钧的魔剑和闪着蓝色光芒的毁灭法术又近在眼前。
他深呼吸着,把那恐怖的场景赶出脑海。
想象他们在自己眼前哀嚎着求饶,请求自己给他们痛快一死。
对……
总有复仇的机会。
“维托,报告情况。”
右耳传来的声音把他从虐杀那两个人的幻想中惊醒。
“一切正常。”
“知道了。”
维托尽力压下自己过于亢奋的心跳,让声音听上去尽可能从容一些:“老板,我们可以离开了么?”
几秒后,他听到自己的耳机细微的连接声音完全中断。
不同意也不反对,这是……
通道远处突然传来沉重的“扑通”一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抱怨。
“真是的,这地方怎么这么暗。我脚差点儿崴了。”一个女人骂道。
听到那几乎刻印在灵魂里的声音,维托身后一个始终捂着自己断臂的灭迹人不禁要发出惨叫,但在周围的伙伴同样恐惧和威胁的目光下,把那声痛呼卡在了嗓子眼里。
“不是暗,就是单纯的碎了。看来的确是年久失修。不过地下通道应该有电灯设置吧?哎呦!别蹭我身上啊。脏死了,我可就这一身干净衣服了。”男人也抱怨了一声。
“反正已经被血染透了……你还没说完呢,为什么你那么讨厌这几部电影?实不相瞒,我和小菲都挺喜欢的。”
“因为立意不好。包括乔万娜写的那几部,什么《叙拉古人》啊。说白了,不过是家族势力为了挽救他们早已臭不可闻的名声,搞一些舆论上的小反转罢了。谁信谁[*叙拉古粗口*]。”
“很尖锐嘛。你敢不敢把这句话跟她说。”
“前天晚上和她上床的时候聊过这个问题了。她看上去挺高兴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马上就要和我分房睡。”
他们漫无目的、家长里短的闲聊已经把这几个人吓破了胆——谁能想到这两人可以一边聊着晚餐是通心粉还是披萨,一边用长剑直接把一个人的身体压成肉糜再按进地板?
“格拉维诺!老板到底怎么说!”
“……留在这里。老板说他在另一路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即将汇合。我们只要边打边撤坚持一会儿就好。”
他撒了一个谎。
但看着这些不明就里,脸上写满愚蠢与忠诚的手下,他内心最后那点儿即将兴起的负罪感顿时消失。
他拔出自己的剑,但已经开始盘算着另一条可以逃走的路线。
他早就有所准备——在直线距离一百米外的地面下是完全空缺的一层薄薄的空心砖,只要一砸就能跳下去沿着地下水道离开这里,而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明。
自己的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他自认为可以在家族身居高位的第二个优点。
他的掌心渗出汗水,被剑柄的螺纹吸收,至少不会在这时显出他的紧迫。
“不过,你到底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选这条路的?”
那女人率先在拐角出现,手里提着两把形制怪异的法杖,看到呆呆地站在那里的十几个人,沾着些许暗红色污垢的脸上露出的那抹微笑浓郁了许多。
“他们的逻辑太好懂了。……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是老老实实地等我们来收尾嘛。”
看上去年轻瘦弱的男人随后出现。他两手空空,左手插兜,右手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后,凭空凝出一把约一米长的墨蓝色重剑,其上浓郁的阴森气息令人感到莫名的沉重。
莫斯提马看着昏暗的白色节能灯光下,自己礼裙上大大小小的血渍,拉长了语调,听上去有些抱怨为名、调笑为实的意味:“这些人,你自己去打,我明明是个普通术师,为什么要和你一起打近战?”
“走!”
格拉维诺怒吼一声,但转眼间人就已经出现在几米外的地方,朝着这两个人的反方向夺命狂奔;而剩下的残兵也很快反应过来,几乎手足并用追随而去。
“啊,糟糕……”莫斯提马也没想到这几个人甚至连抵抗一下都不愿意,直接选择逃跑。
她手中法杖交叠,淡蓝色领域迅速展开,短短两三秒钟便追上了最后面的四五个人,瞬间定住了他们的行动,向前保持慢动作、面目狰狞地狂奔看上去属实有些滑稽。
有些遗憾的是,即便达到法术的最大范围,也已经来不及追上跑得最快的几个人;尤其是那位被赫伯特重点关注的维托·格拉维诺,更是已经无影无踪。
“看来我到极限了。”确信自己已经不可能控制住那几个人,她放下法杖,不无遗憾地说道。
“还没完呢。”赫伯特打了个哈欠,左手掏出口袋里的终端,点亮屏幕后按下中央的红色确认键。
登时,一声巨响携着满是砂石灰尘的暴风席卷了整条通道,赫伯特头上瞬间凝聚出封锁严密的黑色面罩与头盔,完全不为所动,还顺便上前一步借着风衣和甲胄的宽大替莫斯提马挡了一下风压带来的冲力和涌来的沙尘;但即便如此,莫斯提马还是被粉尘呛得泪流满面,抓着赫伯特的肩膀弯腰捂嘴连连咳嗽,险些背过气去。
等风暴略微平息后,眼前视野渐渐开阔,赫伯特解除面具,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看着那几个人依旧站在淡蓝色的领域中,被粉尘糊的面目全非,而周围的小石头还在以相当缓慢的速度下落时,不由得为莫斯提马奇妙的主观缓时能力啧啧称奇:“真希望我的‘阿马德乌斯’也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堕天使扶着墙,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站直身体,看到赫伯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些速度被放慢到千分之一的人,没好气道:“博士,我就应该让你也体会体会这种感觉。为什么有这个计划不提前通知我?”
“啊?”赫伯特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一脸鄙夷之色的莫斯提马,举起自己的终端,“我不是把计划书发给你了嘛。你没看过?”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她想起今天上午赫伯特发来的加密文档,涉及到一些源石尘防护装备的佩戴须知,面色一僵,但嘴上咬得很紧:“那么长的计划书,这么短的时间谁看得完呢?”
赫伯特看到她嘴硬的样子,也不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纠缠的必要:“无所谓了,我保证之后没有更多的麻烦了。”他这样说着,挥起重剑,一刀一个,压碎了这几个炮灰的还在空中挣扎的身体。
他们继续向前缓步行进,在沿途看到已经被爆炸震晕、被塌陷的天花板和墙体碾碎身体某部分的家族成员。
“一个,两个,三个……嗯,刚刚好。抓紧时间吧。”赫伯特面无表情,一个一个踢碎他们的脑袋,直接断绝他们保有任何生机的可能。
他们两个最后站在被废墟压住下半身的维托·格拉维诺面前,看他趴在地上,像一条在野地里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老狗,瘦骨嶙峋,蓬头垢面,七窍流血,一条小臂也被炸断,断裂处的骨茬看上去和厨房里的前肘也没什么区别——不,其实也不是,至少那还能吃,这个不行。赫伯特如此想着。
维托睁大着眼睛,怨毒与愤怒毫不掩饰,看到这两个恶魔之后,微弱的呼吸都粗重了许多。不过他越是如此,赫伯特反倒越决绝。
他俯下身,拽着头发提起鲁珀的脑袋,看着维托那瞳孔逐渐涣散的眼睛,笑容里满是残忍与冷漠:“阁下不是很喜欢炸弹嘛?如今自己也被这么炸一下,感觉如何?”
“……你……”
濒死的鲁珀仅剩的一条手臂缓缓移动着,想要把身体撑起地面,却被赫伯特一剑压碎。而他现在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
“拉维妮娅死的那次,爆炸的威力要超过百倍。我们甚至连一根完整的指骨都没法收回。她做了什么,会让你们如此想要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地如此彻底?”
“……”
“你以为我是来向你问罪的?不……我只是单纯地感到你这种人的无趣。像臭虫一样。”
他一脚踢在维托头上,把他的上颚狠狠卡在水泥地面。
“你的灵魂如此肮脏,死神吃了恐怕也要闹肚子。”
他散去魔剑,右手的黑色轻甲迅速浮现出暗红色的法术回路,轻轻按在罪人的后脑。
“……死吧。”
他的手用力向下一按,暗红色回路迅速蔓延向维托全身,暗红色的火焰与电光沿着那些回路循环,还激起一片片红色的雾气。
维托的皮肤迅速变成焦黑色,眼珠也凸出来直到爆开,惨叫声和昏厥后的静默交替进行,持续了近五分钟,而他的生机也在这样的痛苦中逐渐泯灭。
最后,赫伯特站起身,脚尖轻轻一碰那原本是头颅的高度碳化圆球,维托·格拉维诺最后的存在形态便成了一团黑糊糊的碎渣。
赫伯特从来没有对敌人有任何虐待或戏耍的癖好。只是唯独这一次,他还是抑制不住那种义愤对自己理智的燃烧。
随后是迟来的缅怀。
死人怎么可能知道有人会为她的枉死复仇,还会继承她的理想与心愿。
但他就是想这么做。
拉维妮娅……晚安。
莫斯提马把法杖收到背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什么都没有多说,但赫伯特能从她手心传来的温度中感受到一些安慰的意思。
“不愧是天使,谢谢你。”
“我只是拍了拍你,然后想带你尽快离开罢了。”
“嗯。”
赫伯特散去法术回路,吐出一口黑色的粘稠血液,面色一白,身体向后倒去。
莫斯提马这次倒是有了些心理准备,接住他的身体,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离开这个即将被各方势力包围的地下通道。她还记得地图上标注的另一条去路,虽然距离较远,但胜在通风良好,而且更隐秘安全,不会被人发现拉特兰的万国信使和罗德岛的博士在这里刚刚做了一件足以震动整个叙拉古的大事。
二十分钟后,他们在距一处罗德岛安全屋二百米远的暗巷里跳出来——披上早就放在墙壁夹缝处的黑色雨衣,堕天使挥出法杖一下子削去头顶的铁盖和堆在一起用来掩饰的空纸箱,与赫伯特一前一后踩着扶梯爬了上去,而已经下了不短时间的暴雨正好可以掩盖他们的身形,街上的人更加不会在乎这两个在深夜街头一瘸一拐像醉鬼一样的怪人。
直到在浴室里清理过后,穿着罗德岛干员的制服,放松地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的新闻播报,莫斯提马才终于久违地感受到有博士掌控全局的舒适与轻松,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甚至谁会在他们追击的位置露出什么表情都被赫伯特预测得一清二楚。
就像亲手写好了剧本,又让这些演员无论敌我,都乖乖地按照自己的剧本演出,直到谢幕。
她端起旁边的果汁杯,让冰凉的酸甜抚慰自己今天有些劳累的神经。
也难怪上次法尔科内法官的事让他压力那么大。
要是我有这样的本事却遇上那样的失败,我也要怀疑自己了。
不过这次的成功也不会让他多开心吧。
复仇也没办法挽回。
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只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经历博士和德克萨斯这种无法解脱的困局。
脸上的微笑淡了几分。
她想起那个如今躺在企鹅物流某个抽屉里的黑色信封。
“现在的新闻已经迅速到这个地步了吗?”
赫伯特从里屋出来,用吹风机匀速烘干自己的那头本就不怎么服帖的头发。被暖风一吹,感觉要像狮鬃一样向周围炸开了。
“是啊,太快了。”
莫斯提马调大了电视的音量,看着现场的主播披着雨衣声嘶力竭地报道被爆炸弄到塌陷的公路,现场一片狼藉,可以预见到明天早晨这附近街区近乎瘫痪的交通——正是赫伯特以此来转移视线,顺带着封锁里纳家族残党的逃跑路线。
赫伯特坐在莫斯提马旁边,打开一罐冰咖啡,边喝边评价着这次计划的执行,轻松得好像一介看客,与这个事件完全无关:“很神奇吧?毫不相关的几方势力,仅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好处,就能打得这么火热。巨狼之口、萨卢佐,自警队,警备,还有一般市民。不过这就是人生呢。”
“是啊,不过还真是神奇。要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个计划能成真。”
“前一段时间有一部电影,看了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不是说那都是迎合家族舆论需求的产物嘛。”
赫伯特笑了,只是笑容中毫不掩饰那种冷漠与肃杀:“‘给他一笔拒绝不了的钱’,天使小姐。每个人都有其价值。只要价格到位,你甚至能看到几十年血缘情谊的兄弟姐妹反目成仇。”
莫斯提马一挑眉,沉默一会儿道:“那不一定。无论出多少钱,我都不会出卖亲友的。”
“对你那就要用别的办法了。”他放下咖啡罐,靠在沙发背上,对她依次竖起三根手指,随后抱着胳膊,一副尽在掌握的神色:“朋友,情绪,新鲜感。只要任何一点达到你的阈值,别说让你做出违心的事,就算让你从此变成任由我摆布的奴隶,你也会甘之如饴。但物质肯定是不行了。你对这玩意儿没什么特别难以割舍的欲望。”
“你是不是说了让我变成你的奴隶?我要告诉德克萨斯。”
“比喻,只是比喻……”
“很难不这么怀疑啊,”堕天使的语气满是调侃,对着仍在播报这次事件的电视说着,“搞不好有一天,我被你不知不觉间变成唯你是从的样子也不好说呢。”
“别看了别看了,”赫伯特赔着笑,把频道换到深夜连续剧,“咳,咱们还是谈谈未来谈谈理想什么的,实在不行谈谈明天早上几点回新沃尔西尼也可以啊……”
“博士……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的语气如常,甚至有些开玩笑的意味。
“嗯哼?”赫伯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里,银行职员在被好友背叛之后,重新费力地寻找新的证据。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万国信使,也不想再生活在拉特兰,你可以给我推荐一个好去处吗?”
“……那样的话,你不是要和那些好朋友分开了吗?”
他的嘴角浮现微笑,只是在莫斯提马看不到的角度,那笑容在房间灯光的阴影下多少有些诡异。
“是啊……我怎么能狠下心离开她们。”
“所以,不必担忧那样久远的事。问心无愧就好。”
问心无愧……
她抬头望向天花板,打了个哈欠。
他转过身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啊,对了,你有联系过德克萨斯吗?”
“没,不是应该由你来问嘛。”
“确实。那我问一下。”
赫伯特掏出终端,找出一串未设置联系人的号码,拨了出去。
…………
细长的银色刀刃挥下的一刹那,红色液体再次溅满她湿透的衣服。
拉普兰德有些嫌恶地看着最后一人的尸体,有些丧气地说道:“这些人都怎么回事?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啊。”
她们已经在这里滞留整整三十分钟,和这四个俘虏待在一起。
其实按照赫伯特的计划,她们即便什么都不问,直接把这些人杀死也无所谓,但拉普兰德不想就这么浪费这几个人的剩余价值,所以和博士的计划略有出入——
在征求德克萨斯的同意后,她们把这几个人沿着地下水道赶到早就被里纳家废弃的仓库,在这里开始了审问。
然而,审问的过程简直不顺到了让拉普兰德在这一天时间里骂了比这一年还多的粗口。
这几个人不是与拉维妮娅的事情完全无关,就是完全接触不到里纳家的残党下一步要进行的计划,就算把他们的脑子扯出来榨成汁也完全没办法过滤出哪怕一点点有用的东西。
德克萨斯坐在一边的水泥管上,面无表情地划着终端的屏幕。
“所以赫伯特才不会让我们花时间在这上面。回去吧。他和莫斯提马那边应该早就结束了。”
“赫伯特,赫伯特……德克萨斯,你何时变成他的应声虫了呢。哼……”
拉普兰德提着双剑泄愤似的快速斩出,直到把那几具尸体彻底粉碎成了无法辨别身份的块状物,又一刀把旁边的断壁砍成两半,让倒下的墙体把这几具尸体完全掩埋。
“有什么办法?我现在也是领博士工资的。”德克萨斯抬起头,看着拉普兰德双手背后悠哉地顺着另一条密道入口而去,自己也把终端收起来,跟上她的行动,“雇员是没有资格反对上司作出决定的。要不然日子还过不过了。你初入职场,这种事情还不懂的话我可以教你。”
“我没你那么卑微。那位女士的待遇可好了,我现在也算是叙拉古的公务员,在巨狼之口的生活要比某个薪水微薄的医药公司强多了。跳槽吧,德克萨斯,别跟着博士了。”拉普兰德这样说着,悠闲的表情让德克萨斯越发无语。
“我有什么办法,毕竟是他安排的工作,反正以后靠他养活,我的pocky消耗就有保障了。要吃吗,有点儿碎了。”
德克萨斯从包里掏出一盒饼干棒,拿出一根还算完整的饼干塞进拉普兰德嘴里:“如果按照半年前的心态,我是不可能和某人谈恋爱什么的。”
拉普兰德咬碎了一点儿,叼着剩下的半根pocky,含糊道:“你喜欢他么?”
“不。我的喜好,你比我还清楚。毕竟跟踪我那么长时间。要说的话,我大概是喜欢能天使那种类型吧。啊,至于你,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也不讨厌你。”
“多谢夸奖。”
“没在夸你。只是,我觉得我应该和他在一起,而他大概也这么想,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这就是爱情啊,嗯,嗯,我完全懂了。”
“你这个语气……算了。总之,现在我和他的情感还挺稳定的。”
“我是不是看错人了?在我印象里,那家伙属于那种对谁都很好但是对谁都不怎样的人。也称不上不真诚,但是的确过于一视同仁了。”
“就是啊,平时也特别自我,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最后一副我无所不能的表情让你对他放心。可你能感觉到,拉普兰德,当他每次把一件事情解决过之后,他总是会……更加陈旧了一些。”
德克萨斯实在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形容词。
诚实地说,和博士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她过得并不难受,但也没有感到多么开心。
她看到他身上的纯粹,看到他的偏执与痛苦,然后她才发现,博士口中两人的相似之处与差别竟如此真实。
可当和博士真正在一起时,她终于无法再无视自己内心的挣扎。
她看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蓝色宝石指环,想起博士那次认真的宣誓。
她和博士正式在一起已经两个月了。
他们在餐厅约会,他们一起在天台吹风,他们一起在新沃尔西尼的最高处俯瞰整个移动城市,他们在床上彻夜不眠无休止地满足彼此的爱欲。
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自顾自地闯入博士的世界,还是在他的邀请之下正在努力地了解他。
“就像一遍遍被翻阅过的书籍?或者说,一张被用过的手帕?”
拉普兰德的话一说出口,德克萨斯越发沉默。
“……”
“德克萨斯,我想起了一个故事,是前些天和莫斯提马还有那个……‘天启惩罚者’?去孤儿院做义工的时候听的。”
“人家叫菲亚梅塔,你能不能把人名字记清楚。而且……做义工?你们?”
“什么啊,我感觉她挺喜欢别人这么叫她的。算了,反正故事就是她讲的。那就这么叫吧。”
“……不会是‘一座雕像的故事’吧。”
“你听过啊?”
“能天使曾经给我讲过。”德克萨斯视线低垂,感觉狭窄的隧道中,灯光有些刺眼。
“拉特兰的教育真好。这故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大概是讲了……一只羽兽和一座雕像的故事吧。我只记得开头和结尾了。”
“……我只记得过程。”
“没事,没什么遗憾的。而且那个结局不会发生在你们身上。”
“结局是什么?”
“故事叫‘快乐王子’,那情节肯定很开心啊。雕像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和羽兽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过上了一人一鸟的日子。怎么可能实现呢,就是个故事。你和博士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嘛。”
“……我不会让故事变成那样的。”
“你可要打起精神。事实上……我觉得博士是真心爱你的。不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或者纠正什么,就是单纯的情感。不是吗?”
“这话和你真不搭。”
“继续冲上去吧,德克萨斯。或许他喜欢的就是你可以毫无顾忌地闯入他的世界,搅个天翻地覆。可别让我看扁了你……啊,电话。”
听着拉普兰德有些别扭的鼓励,德克萨斯刚意识到了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体味,就被突然的来电打断了。
“喂,博士,是我,拉普兰德。德克萨斯在我身边。我们追上的人全部肃清了。只是有一点,萨尔瓦多·里纳在我们刚进这里的时候就逃走了。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嗯,不可思议,全都被你猜中了。就这样,回去我再联系你。”
简短的汇报后,拉普兰德看到德克萨斯脸上若有若无的骄傲和满足,突然有些不爽:“你在高兴个什么劲呢?我来的时候可是想把那家伙砍死的。结果碰都没碰上是什么意思?”
“我们之前的计划不就是这样么。”
“故意放走那个凶手,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正是说明他的确算到了一切。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时间久了对你的未来不好。”
闻言,拉普兰德“啧”地骂了一声,转向另一边的隧道,朝着深处行进。
而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德克萨斯脸上也终于露出淡淡的微笑,朝着地上的巷子出口潜行。
…………
赫伯特挂掉电话,把终端丢到桌上,一副平静的模样,只是握着咖啡罐的手看上去青筋暴露,有些发白。
莫斯提马看到他这样,也从沙发上起身,面露关切:“你没事吧?看样子不太乐观。”
“嗯。”
“……受伤了吗?德克萨斯。”
“不,没有。只是有些磕碰,电话里的声音也有些疲劳。”
“那是任务出了什么问题?”
“……是。萨尔瓦罗·里纳,从笼子里逃走了。”
博士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凝重——莫斯提马也很少见到这样的他。
“只是一时让他逃了,没什么关系吧?反正他的家族已经没了,杀了他也就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这个最主要的任务无法完成,那么这次行动可以说是实质性失败了。
果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看到赫伯特露出这样消沉的模样,她也感到有些低落。
“这次,是我的指挥失误。我不会推卸责任。”他又戴上了那副眼镜,目光重新恢复清明。
“不必如此,博士。倒不如说,没有你的安排,仅仅靠叙拉古如今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在几个月内让一个全盛时期的中大型家族这样烟消云散。而且很惊险吧?德克萨斯自己过去,没有人陪同……很难面对那个被附身的怪物。”
她还想说些更多的安慰,但赫伯特摇了摇头,对她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我要去休息一会儿。然后明天早上一起离开吧。”
他不再看莫斯提马的反应,径直朝着卧室走去。
堕天使的嘴张了张,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目送他进了里屋,又把视线放在电视屏幕上。
这一集电视剧的后续糟透了。
身为银行中层职员的男主角还是原谅了自己的朋友。不,比起原谅,倒不如说从未责怪过挚友为了家人不得不拒绝帮助自己,真的理解那个朋友的难处。
最后男主还是找到了别的方法,证明了多年前害死自己父亲的那个仇敌违规转贷资金三千万元,终于一雪前耻。
结局也很好,这三人组最后也都得到了自己应有的好前程。
她闭上眼睛,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屏幕。
明明是放松,可是怎么看到结尾,心却越来越沉重了。
“万国信使”,博士似乎从未真切了解过这个称呼背后的含义。
她想起那天晚上,博士那被月光映衬着明暗交杂的侧脸轮廓。
她后来才明白那时自己的情绪。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见到了救赎自我的可能。
哪怕从此献身于彼此的情谊也无妨。
我们是……朋友吗?
胸前口袋的终端一阵震动,惊醒了她。
她一直在等。
现在博士不在旁边,真是太好了。
她走到另一个房间,锁上门后,站在落地窗前,接通了终端通讯。
“对。一切如常。”
堕天使保持着一贯的标准微笑,语气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多了一些正式感。
“隐瞒?啊……您说笑了。”她的青色眼眸中流露淡淡的恶感,只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不能算是隐瞒吧。毕竟没有我的监视,事情恐怕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女士。我对工作还是很上心的。您的心情还是那样不好吗?老年人不多笑笑可不行。”
“……好。我了解。我也会想办法让他过去。请不要这样威胁我,否则我还以为您要杀我呢。嗯,正是如此。祝您身体健康。”
她听到通讯挂断的声音,嘴角的微笑没什么变化,手臂无力地垂落。
终端在连接断开的那一刻就从手中滑到地上,屏幕顿时裂开几道细纹。
她委顿在地上,跪坐在落地窗前,额头贴在玻璃上,看着因为暴雨而模糊不清的一片灰黑色。
指甲狠狠嵌进掌心,随后又缓缓松开。
博士的所作所为当然不会逃出某人的掌控。
这里毕竟是叙拉古。
她只能告诉自己,自己正在努力让某些事情变得不那么坏。
——赫伯特躺在床上,摘下右耳的小型耳机,放到自己胸前的口袋中。
自始至终没有睁开眼睛。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了,真的很消磨对人生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