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放逐于你]第十九章 Scarlet Sky(上)

2023/05/2966 浏览同人
“哎呀——她们还真能闹腾。杀个人怎么把事情搞得这么大?不过,我就喜欢她这样呢——”罗德岛的博士翻着终端上的今日新闻,似真似假地感叹一声,眉头微蹙。
他坐在长桌的首位,但如今的形象实在是有些不太雅观。
两腿搭在桌面上,交叠在一起;身上的黑色披着的大衣外围也站满了一些颜色晦暗的污渍,尚未干透,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刚刚在泥坑里打过滚的黑色野猫。
“是德克萨斯小姐做的事吗?”
卢西安诺坐在他对面,两个人之间隔着长长的距离。
相比起赫伯特,他就显得体面了许多,但也十分放松。
在他手边,是一瓶贵得吓人的红酒,瓶身上的标识已经被黑红的血渍玷染得模糊不堪。
“是啊,真不容易。但工作就是这样呢,每次都有数不清的意外和麻烦,最后总要让一些无辜的平凡人兜底。”赫伯特看着照片上毁掉一大片墓碑的凄惨景象,啧啧感叹。
“听上去你好像格外精于此道。”
他摇晃着酒杯,语调和他的动作一样缓慢,好像赫伯特手边银盘里那根廉价滤嘴烟,燃烧处升起丝丝烟雾,最后却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很正常吧,我可是罗德岛的博士呢。处理这样的麻烦实在得心应手。”
抬起头,赫伯特一脸无辜,看着长桌对面的“狼主”。
“听上去和我们灭迹人习惯做的事一样。”
“你不说我都忘了。在萨卢佐家,这样的事你应该也做了许多吧?应该比我更熟练才是。”
“我倒是不太喜欢把事情诉诸暴力。”
“花钱?我还是喜欢凡事亲力亲为。”
“我们的差别就在这里吧。”
“正是。只是……”
说着,赫伯特关掉自己的终端,放回胸前口袋,拾起盘子里烧完一半的廉价香烟:“一直习惯利用别人的你,现在居然也会主动出现在这里,实在是让人意外得紧。直到刚才,我才真弄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的确从不说谎。”
博格斯·卢西安诺依然是那副谦和的笑容,只是在阴暗的宴会厅中,他的朱红色双瞳闪着寒芒:“这可真让人羞愧。事实上,我还以为您是看出我的所作所为,才会这样笃定地来到我这边呢。”
他劫后余生似的,慨然一笑,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得不称赞一声,您的确擅长制造惊喜,博士。居然只是靠直觉就敢独身前来赴会,又靠直觉就把我和那孩子的心照不宣的布置全数打破。只是有一点你没有想到吧?林德小姐,是……”
赫伯特把烟头在银盘上按灭,唇齿间,冷冽的语词伴着淡淡的白雾浮到空中:“那位女士的暗桩。的确。但不影响我杀她。有问题吗?”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对您承认。”
“不必再说了,反正我们都已经打定主意要杀死彼此了,不是吗?”
罗德岛的博士打了个响指。
卢西安诺突然听到楼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赫伯特在打开那东西的时候,绝对做了手脚。
杀死林德、独占装置什么的都只是做戏罢了。
他只是想要摧毁那东西,对它可能有的意义毫无兴趣。
“哎呀——辛辛苦苦从帕勒莫挖出来,又从哥伦比亚找来人,就这么毁掉了真是太可惜了。可惜没爆炸。不过,你以后还能找到第二个人把那装置打开吗?”赫伯特第一次在这里用了他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神态。
狼主也终于不再用虚假的谦和伪装它的残暴本质:“嗯,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和解了,不如就此放手,不失为好的选择。”
他们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
下一刻,长桌在魔剑与巨爪的冲击下挤压成无数碎片。
黑色轻甲覆盖在他那身礼服之外,右手的长剑此刻已经毫不掩饰它的沉重气息。
巨狼目露凶光,看着在烟尘中朝自己这边跨出一步的黑衣谋士,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
…………
德克萨斯独自一人走在阴暗的回廊,脚步飞快。
尽管在面见那位女士时要保持一些敬畏,可她脸上的表情却怎么都不像是要和平交涉的模样。
她按下电梯的按钮,目光逐渐失去神采,随后闭上了眼睛。
萨尔瓦多·里纳也不知道赫伯特现在究竟位于何处,但她知道。
但即便已经知道了地点,也不能贸然行进。
她依然记得博士对自己反复强调借力的重要,更要清楚自己的力量极限在哪里。
她又一次看到那副画面。
尽管每次以不同的角度看着他死在面前是一种反复的煎熬,但这倒让她有一些机会从周围的景物中判断建筑的位置。
她确信这是博士的求救信号。
即便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别人来救他,但他就是这样。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但她知道,如果不这样做,她一定会后悔终生。
电梯门很快再次打开,她睁开了眼睛,微微调整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波澜不惊。
谈判也好,交涉也罢,这次她绝不会让步。
她在一扇平平无奇的木门前站定。
门口守着一个穿着简朴的鲁珀,拦下她的去路。
她的表情不变,但橙色眼瞳一转,盯着这个没眼色的愣子。
那巨狼之口的见习成员心底一沉,但还是坚持堵在门前,拒绝德克萨斯无理由的拜访。
“请进吧,德克萨斯。”
清冷的声音从门后传出。
听到西西里夫人的措辞,德克萨斯微微一怔,心情立刻沉入谷底。
鲁珀欠身表示歉意,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德克萨斯没心情理会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办公室,西西里夫人坐在一张平平无奇的办公桌后,杯子里泡着平平无奇的茶包。
“切利妮娜·德克萨斯,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来见我,但你还是来了。你确定要用吗?”
不必德克萨斯开口,她便已知晓一切,而且她已经看到德克萨斯摘下了胸前习惯佩戴的项链。
那是西西里夫人的信物,是可以动用她的力量满足一个不过分心愿的万能许愿器。
德克萨斯把项链放在办公桌上,推到西西里女士面前。
“请您给予我一支小队的力量接应。博士需要计划外的接应。”
没有一句废话,但她的语气比起请求,更像是命令。
西西里夫人倒是对她的冒犯不以为意,只是用她看穿世情的目光在年轻人的身上打量:“德克萨斯,你有没有想过,博士已经考虑到他只身犯险的后果,并且已经做出理性的判断。如果你的行为反而对他的计划造成阻碍,岂非适得其反?”
“他总是这样,我知道他已经为自己的一切做好打算。但我也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需要有人去救他。这并不矛盾。”
德克萨斯的神情依然平静,只是谁都能看出她的决绝。
老人看着德克萨斯的眼神多出一丝欣赏之色:“如果他不希望别人去救他,或者去了也是无功而返,你也要去吗?”
年轻的鲁珀依然毫不动摇:“是。我们已经决定相伴一生,我们也已经以夫妻相称。即便救援不成……我也要亲眼见证他的结局。”
“见证……”西西里夫人微微皱眉,“听上去很模糊。你是否理智?还是只是出于对伴侣的担忧?”
德克萨斯没有就老人的疑问解释下去,而是直接询问结果:“您许可?还是拒绝?”
“我当然许可。既然你愿意冒着被叙拉古永远赶出这里的风险提出这样要求,那我同样也没有理由拒绝。只是我有一点要求。”
“您说。”
“此事结束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许出现在叙拉古的官方人员编成中。更不允许与拉普兰德·萨卢佐在叙拉古境内有任何形式的联系。你只是一介平民,而且永远如此。”
“当然。”
德克萨斯答应得相当干脆。
这些本来也不是她在意的事情。
她只在乎当下。
看到西西里女士唤来几个正式成员下达新的命令后,德克萨斯默不作声,郑重施礼,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老人拿起那串项链,缓缓翻转着,好像在仔细观察这东西在德克萨斯手里经历过什么。
她的眼里开始升起复杂的思绪。
但到最后,不过也只是个可以抛到脑后的小小插曲罢了。
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真正为之动容了。
无论结果如何,事情都按照无可逆转的方向前进。
这一点从她的安然回归就看出来了。
“老奶奶,您看上去很高兴啊。”
循着声音的来源,西西里夫人清澈的目光投向墙角。
在那里,一位身材窈窕的金色长发少女自银色的亚空间中出现。
容貌昳丽,姿态优雅,一颦一笑都透露着迷雾似的魅力;只是有那么一点儿缺憾,是她脸上还留着些许暗红色的印记。
“林德小姐,看来你收获颇丰。”
“差不多吧。遇上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讲给我听听吧。”
  西西里夫人把项链放到一边,对朱莉安娜·林德的语气好像哄着孙女的慈祥老人。
“不,还是算了吧。那家伙,恐怕您听了会很讨厌。”
林德随意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打了个响指,银色的亚空间方块把她们两个都包裹进去。
“……看来你有一些收获,但心情不是很好啊。”西西里夫人微笑着。
“怎么会呢,我只是……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
在赫伯特举剑斩下的一刹那,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灰色,而只有以她们为中心的这几米距离还保留着原本的色彩。
林德的“尸体”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毫无反应,似乎真的永远不会再睁开那双迷人的湛蓝色眸子。
直到赫伯特皱着眉头咳嗽了一声,林德才“慢慢醒来”,坐起身,仰头看着赫伯特,表情有些调皮。
“怎样,我装死的能力如何?”
赫伯特捂着嘴又咳嗽了几声,眉间才舒缓了几分,但依然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如何。演技实在太烂了。乖乖地直接被捅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跟苦情剧里被背叛的傻子似的装模作样一番再死?我哪里对不起你吗?”
“哎呀,我还以为我很有演员的天分呢。”
林德爬起身,简单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和泪痕,表情也不复刚才的活泼,轻声道:“你不是也很有剧作家的天赋么?一手导演了这么一幕冲突。把我救出来。我还以为……”
“以为我要牺牲你,然后偷袭杀了那个扭曲的狼主?的确,是个好主意。直到刚才我也没完全放弃这个想法。”
说着,他手上又凝出那把“捅死”林德的短剑。
“为什么放过我?那个法官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某种角度上,我也是你的仇人之一。不杀了我吗?我倒是很乐意死在你的剑下。”
赫伯特的眼里满含笑意,开始把林德真正当自己的后辈看待:“在被西西里夫人点醒之前,你也只是工具罢了。这件事的责任,完全在卢西安诺身上。……你只是个孩子,需要一些正确的引导,也需要做一些错事,才能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你很聪明,也有实力。只是现在看来,还差了些火候。”
林德整理了一下头发,看着赫伯特的眼神也逐渐有了些敬重:“我该怎么在这种地方活下去?我们这种人无论做什么,最后都会像现在这样无所适从,不是吗。”
赫伯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继续说道:“很遗憾,我们还是不太一样。我会误导你。”
“请您告诉我。支持着您活到今天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必须要我赴死。这是我存活至今的原因。”
“本能。”
“很无趣。但事实如此。”
“我不想靠本能活着。”
“那就靠感激,恩仇和体面活着,孩子。去这片大地上旅行,但绝对不要止步,直到你确信自己已经找到属于你的归宿。感激一路上人们的善意,用你的才能为他们争取更好的生活,对你的仇敌毫不留情,善恶分明,明断是非,不要只是为了自己的迷惘而活着,这样,你或许仍然不会有活着的实感,但作为一个真正的人,你做到这些的那一刻就已经无可挑剔。”
他顿了顿,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不要把生存当成一件自我的事。你是为了这个世界而活着的,而这个世界也需要你的人生。凡事绝不可以放弃,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轻率地作出决定。”
“那你的决定是经过仔细思考的吗?”
林德盯着他,是和赫伯特看着她一样的正视。
“是。我很乐意这样做。而且只觉得是在完成我的心愿,而不是所谓的牺牲。”
赫伯特又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他解开外套和衬衫,露出自己胸前的法术回路,林德看到里面的东西,即便是她已经了然于心,也终于不免为他的决心有些震动。
他居然真的可以面不改色地在意识到整件事的全貌后立刻做出这样的决定。
赫伯特脸上挂着有些天真的微笑。
“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我已经找到一个足以让我付出一切的理由。我终于可以放下了。”
“这就是……为了别人而付出,是吗?”
赫伯特露出一个无可奈何又有些不舍的表情。
“是啊,我只是遗憾,她快要过生日了,可她的生日蛋糕,我……”
我恐怕已无办法为她亲手做一个了。
…………
“看来,你很喜欢和一个与自己处境相似的人这样交流。”西西里夫人轻笑道。
“……这谁知道呢。或许我只是讨厌自己也说不定呢。”
说这话时,林德看着躺在自己掌心的蓝色蔷薇宝石指环,随后把它放进口袋。
她从手边的银色亚空间里取出一罐柠檬汽水,掀开拉环,气体迸发的声音好似一声深远的叹息。
…………
“你真的有自信可以杀死我吗,‘先民’?”
赫伯特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更没有为卢西安诺的嘲讽感到任何挫败。
他只是不想把珍贵的体力用在无谓的斗嘴上。
当第三次将鲁珀人类形态的狼主用短剑一击切割成四十多块大小不一的块状物,却眼睁睁地看着它在几秒钟时间里重新变回完整的人型,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用这种常规的手段把这头**干掉了。
现在每次攻击、闪躲都只是为自己思考问题的解法争取时间。
就目前看来,唯一的解法只有那个——利用时间扭曲的残渣。
他的左臂上墨蓝色回路闪烁了一下。
随后,暗红色的条纹从他的皮肤底下显现,有几条穿透了他的衣服,慢慢向空气中蔓延,就像植物的幼芽,如同红色水晶雕成的艺术品,鲜血从那些幼芽生长出的根部缓缓溢出。
他的眼睛终于不可逆地变成了赤色,修复与摧毁同步进行,让他的大脑进入了清醒与迷失轮流掌握意识的状态。
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Logos刻印的诅咒完全消失,反源石技艺在这一刻彻底陷入无上限的暴走。
不过这样也好。
赫伯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荒谬但很现实的想法——这样就不会感觉到疼痛了,真是太棒了。
卢西安诺看得出来,赫伯特的攻击毫无章法,虽然有过一些战斗经验却远远不足以称得上精通,即便是和一般的家族打手比起来都显得有些过于简单直白。他只是靠着身上那些像法术回路一样的东西强行拖着他的身体高强度活动,每挥出一剑都意味着他的生命为此流失一分。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在他的体力、精神、生命力彻底耗尽前不可能有结果的战斗。
空间意义上的瞬间移动也好,还是魔剑的仿冒品也罢,他哪怕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任由赫伯特将他反复剁成粉末,也足以拖垮这个试图用猛烈的攻势压制自己的疯子。
他之所以选择与赫伯特战斗,只是同样不愿意浪费时间罢了。
狼爪拍在赫伯特身上,大部分时间都收效甚微,但偶尔命中的几次都产生了不错的效果。
现如今,赫伯特甚至已经无法维持身上那黑色甲胄的全方位防护,已经有几处破损露出底下的普通衣物。
卢西安诺再一次别开赫伯特的长剑,狼爪带着它的全力刺向他的胸口。
眼看着卢西安诺的攻击逼近自己,赫伯特手中的长剑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用右手硬接下这次毫无疑问可以将他的身体完全打穿的攻击。
暗红色回路从他的右手向外发散,毒蛇一般蔓延向狼主身体的每一处,像树木的根系慢慢深入土地,只是对狼主的控制只用了一瞬间就完成了。
“**,我当然有自信可以弄死你。”
他原本平和沉静的微笑在满脸血痕下显得如此狰狞。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空出来的左手多了一把墨蓝色的法杖,上面刻印的细小回路正散发着淡淡的亮光。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浅灰色。
时间的残渣平等地缓缓附着在他们身上。
玻璃被赫伯特的后背撞碎,在时间力场的斥力作用下,被暗红色根系禁锢的两人以缓慢的速度在空中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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