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代我向明天问好·②黄昏将逝
2024/2/635 浏览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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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戛然而止，特蕾西娅睁开眼睛，雷声与那个暴雨天无比相似，她如此难过，却流不出眼泪。
特雷西斯曾为她的顺从和支持感到意外，她却始终保持沉默，对他的决定未置一言——她无法流泪，她仍然悲伤，她日夜倾听亡灵的嘶吼，不得安眠。
她早已停在昨天……
这份留存——她温热的体温与跳动的心脏，违背了万物生长轮回的规律，违背了萨卡兹至高无上的传统，她早已无权开口，那片虚无才该是她的归宿。
然而……
然而如今她站在这里。
她其实从未与兄长背道而驰，他们从始至终追寻的都是同一个目标。她的计划随着巴别塔的倒塌宣告失败，他的计划却仍有成功的机会。
只是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凯尔希，请原谅我。
“阿米娅……”特蕾西娅将额头抵上冰凉的玻璃，闭上眼睛清晰感知到那抹坚毅许多的灵魂正逐渐靠近。她时常梦见那艘船上发生的一切，梦见她讲述着这片大地与萨卡兹的故事哄年幼的卡斯特入睡，“我很想见你。”
“阿米娅……”特蕾西娅睁开眼，半垂的眸子里映着火光，玫粉色的眸色也像某簇火焰。她将魔王的权柄交给年幼的卡斯特，授予她那顶黑色的桂冠，卡斯特身上流着萨卡兹王族的血，她同样是正统的王位继承人。特蕾西娅不知道自己仓促间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你是否已做好准备？”
“阿米娅……”特蕾西娅指尖被染的一片冰凉，眼中的悲伤未曾减弱分毫，却也跃动着违背亡灵们意志的微弱火焰。卡斯特带着自己曾坚持的愿景行至今日，这份理想是否能够承受萨卡兹数百年的苦难与怒火？特蕾西娅无法预料未来，她已是无可挽留的昨天，“你会为萨卡兹招致新生还是灾祸？”
她清晰的看到阿米娅雪白的魂影，透过层叠的屋舍和火光，感知着年幼的魔王那与她如出一辙的愤怒与悲伤。
特蕾西娅承认自己仍然将她当孩子看待，但是……
阿米娅……
亡灵们控诉她的自我意识，她却固执的不愿沉沦于萨卡兹过多的愤怒中——她别无选择，但她仍旧清醒。
特蕾西娅轻声喃喃，像某种虔诚的祷告，也像一份深情的呼唤：“亲爱的……阿米娅……我期待你的表现。”
与城中敌军周旋的阿米娅正指挥大家躲进掩体，她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向大厦顶端。流弹转瞬将至，博士堪堪将她拉离危险，对她愣神的原因心知肚明：“阿米娅，记住陈告诉过你的话。”
“可是……”可是那是特蕾西娅小姐的……
米莎阵亡的剧痛与陈的告诫转瞬压下了汹涌的情绪，阿米娅止住话头，定神继续协助博士指挥战斗。硝烟味与血腥味充斥着鼻腔，尘灰染脏面容，阿米娅暗自咬牙。
她不能只是“阿米娅”……
阵线的推进无比艰难，干员们无一例外都感到了疲惫。
但她只是重新埋紧了手中的剑——她无论如何都想听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亲口告诉她站在自己对立面的理由。她仍然想拥抱特蕾西娅小姐……
但现在——黑色的法术将拦路的敌人击倒，罗德岛一步步逼近碎片大厦——现在她还没争取到站在特蕾西娅小姐面前的资格！
“您在盼望那位年幼魔王的到来吗？”
特蕾西娅回过神，看见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特蕾西娅”含笑站在她身边。
她有一瞬的恍惚，毕竟她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您将这场战争当做对那个孩子的试炼吗？”“特蕾西娅”继续发问。
特蕾西娅收回思绪，向他执礼：“您应当知晓这里受到密切的监视，特雷西斯或许会因此责怪您。”
“特蕾西娅”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对这些并不在意，她只想知晓问题的答案。
变形者的集群仍然困惑，他们已见过那位异族的魔王，他们期待死而复生的王女的态度与看法，更期待“他们”的态度与看法。
萨卡兹不应将所有筹码都押在同一个可能上才对，不是吗？
“萨卡兹还应拥有其他选择。”特蕾西娅看着“自己”，遵循“他们”共同的意志如实回答，“我们对她的确抱有与特雷西斯一样的期待，但年幼的魔王还未取得值得王庭正视的资格。”
她的目光如此坚定，“特蕾西娅”分不清也读不懂其中包含了多少自我，但“她”却偏头避开了这道目光，莫名感到几分澎湃与悲凉。
“特雷西斯值得信任，我们愿意支持他的计划，在必要时拦在那个孩子面前。这同样是对她的考验，我们不会手下留情。那个孩子……她需要向我们证明她已足够坚强，能够承担萨卡兹的所有。”特蕾西娅逼近一步，接着说，“他们的选择都可能将萨卡兹带向不同的未来，我们仍在观望。”
但是……
特蕾西娅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眸中却像燃起了火焰：“但是我们仍愿相信那个美好的未来。萨卡兹繁衍数千年的文明，虽有衰落，但运不该尽，总会有复兴的一天……” 他们的文化不只关于萨卡兹本身，还是源石的初生，是技艺的伊始。这份古老，这些智慧，有关种族的兴亡，有关整片大地的生死——他们可以身死，但他们的文化不该灭……不会的，萨卡兹苦难至今，运不该尽！
特雷西斯向急步上前的待从摆了摆手，他已猜到了特蕾西娅会说出口的话。
君主回身仰望着大厦，久久无言。
特蕾西娅，那个孩子或许是唯一的保险——在我失败之后，在你……死去之后。
你当初便料到了这一天吗？
我亲爱的妹妹？
他收回视线，重新握紧了腰间的剑。
……
城外剑拔弩张，凯尔希拦在食腐者之主面前，劝说无果，Mon3tr在身后低声嘶吼，凯尔希不会退后:“特雷西斯不是萨卡兹唯一的选择，你知道阿米娅才该是你们的希望。”
古老的王清醒依旧：“年幼的魔王不明白自己肩负着什么——你同样清楚这一点，长生的先知。”
凯尔希眸光一沉，身后的维多利亚王城炮火喧天，她在其中分辨出了沉闷的雷声。
城内喊杀震天，阿米娅抹掉脸侧伤口渗出的血液，在短暂的退避中头疼欲裂，特蕾西娅试图告诉她些什么？
「记住自己是谁，阿米娅。思考你背负着什么，不要退缩！」
危险逼至眼前。
“阿米娅！”随行的干员以身替她挡住了流弹，鲜血湿热，腥红映进眼眶，阿米娅瞳孔微缩，瞳仁恍然变换为菱形。
黑色法术刺穿了面前人数不多的萨卡兹敌人，此间忽而寂静，萨卡兹尸体的伤口触目惊心。
阿米娅在泪眼朦胧中望向头顶灰白的天空，却似乎看清了那些她从未见过的巨大苦难。
年幼的魔王抓住了博士试图安慰而抬起的手，手背染上的血在擦拭中抹在了侧脸，她重新握紧了剑:“近卫干员Liberty，阵亡……”阿米娅抬起头，率先向前奔去，眸中的星火近乎灼眼，“各位！跟我继续推进战线！”
她是阿米娅，是罗德岛的领导者，也是魔王权柄的继承者。她会为普通人和感染者和平共存的愿景奋战至死，并在不久后直面萨卡兹数千年的古老力量——她不会退缩！至少现在……
战斗还没有结束，还不该哭泣……
年幼的领导者早已飞快成长，她追赶着所有人的脚步——即使是迫不得已。
“……”博士收拾好思绪，分神通过无人机规划下一步计划，重新投入到战斗中。就像那无数次被唤醒又沉睡之间所度过的每一天一样。
变形者的集群陷入沉默，他们褪去伪装，以真实的面目向特蕾西娅郑重执礼：“尊敬的殿下……”
萨卡兹会铭记您的牺牲，会世代传颂您的伟大——假如我们有迎来转机的那一天。
特蕾西娅摇头，礼数周全地回礼，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被他的反应触动——这好似是她偷来的时间并不多，她也再也无法回到任何人身边。
她一直都心知肚明。
握在胸前的拳头不自然的紧了紧，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的遗憾情绪——她没有心跳。她不该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还能站在明天抱有任何希望才对。
她忽然明白死亡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再亲密的人也会因此被划归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永不相见。直到连记忆都模糊生锈，如大理石塑像般被剥蚀殆尽，那些生动就也会尽数作废。
到那时，她便真正消失不见。
亲爱的阿米娅……
特蕾西娅虔诚祈祷：请记得我来过，请替我去看那个崭新的明天，请原谅我的食言。
……
年轻的君王执剑而立，与夺位者遥遥对峙，她听见影霄中龙吟隐动，看见只有自己能感受到的青色火焰攀上剑身——向前！战斗！为了明天！
高塔之上阴云密布，又一场天灾在悄然酝酿。恍然像多年前的高塔之上，王女陨落；又像回到了切尔诺伯格的核心塔，黑蛇窥伺。
这是否同样是一场终结？
这是否同样是一场新生？
没有人能够回答。
特蕾西娅自王座后绕出，立在特雷西斯身侧，与情绪波动明显的阿米娅相对而立。那双玫粉色的眸子里仍然盈满了悲伤，目光从面前或熟悉或陌生的来人身上扫过，最后定在了博士身上——好久不见，你是否仍是那片暗夜？
她从未想过要一个答案，于是并没有开口，无波无澜一般移开眼，垂眸轻轻拨开了特雷西斯握着剑柄的手掌。在场的人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阿米娅忍不住迈出一步，特雷西斯皱眉没松手。逝去的王女对后者勾起唇角，笑意像某种负担般浅淡而易逝，对他轻轻摇头：“兄长，我们说好的。”
她拔出佩剑，干净利落，不带着一丝一毫的脂粉气——她是因战功加冕的王，本就不该被奉于高塔之上做璀璨夺目的珠宝。
只是那场惨烈的战争过去了太久太久，只有极少数人与她一样痛剧创深。
“好久不见，阿米娅。”她的眸子仍然忧伤，几乎灼伤了阿米娅的双眼。
“特蕾西娅小姐……为什么？”她轻声问着，声音都因压抑而颤抖。
特蕾西娅轻轻皱了下眉头，率先向年幼的魔王发起进攻，刀刃在顷刻间碰撞出火花，“我别无选择，阿米娅。”特蕾西娅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对她的疑问作出解答，片刻后加快了攻势——我早已不再是“特蕾西娅”，亲爱的阿米娅。无论我是谁，不要动摇。
“巴别塔已经成为过去，如今的一切已不再相同。”
我也同样只是个过去，亲爱的阿米娅。这是一切试炼，不要犹豫。
“萨卡兹的命运系在一息之间，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谈判上。”
你应当看清楚你肩负的责任，亲爱的阿米娅。你是永恒的希望，你要明白我的苦衷。
向我挥剑，阿米娅！
阿米娅在特蕾西娅越发难以抵挡的攻击里咬牙坚持，在她挥剑下劈时不得不迅速横剑格挡，手臂被压得一沉，刀刃几乎就要撞上她的鼻尖。
“Mon3tr！”
墨绿色的怪物嘶吼着冲向二人，特蕾西娅敏捷地接力回翻躲过攻击，裙摆却仍然被划出触目惊心的口子。凯尔希脱力地扶住墙壁，终于再也没力气掩饰那双墨绿色眸子里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波动，目光复杂到王女只能匆匆别开视线。
“特蕾西娅！？”W刚赶到就看到这惊险的一幕，脑袋里最敏感的神经被狠狠触动，她在一瞬间眼底通红，几乎是下意识地扯住了凯尔希的衣领，扬起的匕首闪着寒光，“老怪物你疯了吗！？你看清楚点她是谁了吗！！！”
迟一步的闪灵拉住W的手，无言的扶住被几经忍耐的W猛力推开的凯尔希。
白发菲林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低头抹掉唇角渗出的血迹，重新沉静下来，对此未置一言。
logos站在博士身后，术杖凝聚着法术，只等博士一声令下就会马上要了W的性命。
观念的冲突一触即发，罗德岛一直以来所宣扬的团结一致在这一刻看上去如此可笑。特雷西斯皱眉看着这出闹剧，寒声讥讽：“真是精彩。”
“冷静点。”博士抬手制止了女妖，面前的局面也因为这个插曲诡异的僵持下来。
特蕾西娅忍不住闭了闭眼，情绪的剧烈起伏让她渐渐失去身体的控制权。再睁开眼时那双玫粉色的眸子里冰凉一片，连气质都变得锋利而沉静，她挥剑割下了碍事的长长裙摆：“我们不是为了看这出闹剧而来的。你要依赖一个外族人到什么时候，孩子？”
“我从没——！”
阿米娅微怔，敌人却在这个空当再次欺身而上，下手比之前更加很辣，而她无论是技巧还是力量都不敌“特蕾西娅”，应对的越发吃力。
“不要让我们失望，孩子。”
这是长者的告诫，是敌人的轻视，是让阿米娅痛苦万分的决斗。
刀刃的碰撞让她们近在咫尺，阿米娅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想起了一次剑术训练……
……
凯尔希医生曾在切尔诺伯格事件结束后不止一次的告诉过她，罗德岛将面对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强大——不是所有强敌都会像叶莲娜和斯卡卓博替一样手下留情。
那是凯尔希医生特意为她安排的训练，请来了赫拉格老先生。她在训练过程中明显感受到了先生的纵容和破绽，最终却还是一步步后退，直至影霄脱手，她也跌倒在地。
“蛮力和取巧骗不了经验丰富的对手，孩子。”赫拉格叹了口气，替她捡起剑，将影霄重新递给她，“发挥你的优势，一味的模仿只会让你在战场上丧命。”
……
萨卡兹小队被刺穿的画面闪过眼前，阿米娅恍然大悟。
黑色的法术攀附上剑身，“特蕾西娅”谨慎地重新拉开距离，活动着发麻的手指。她勾起唇角，有些傲慢的微抬下巴：“术士？很好，你终于有点她的样子了。”
博士看着凯尔希，朝她摇头，无声的制止了她想给Mon3tr下指令的动作——关心则乱，不要插手。
“特蕾西娅”注意到他微小的动作，目光里带着几分探寻：“巴别塔幽灵般的指挥官……你曾给我们造成了很多麻烦——或许杀死毫无还手之力的你是更简单的解法。”
“不可以……伤害博士！”阿米娅应激般挡在博士身前，却仍然忍不住在看见“特蕾西娅”时心神震荡——她的敌人，她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她的家人……
“那就拿出战士该有的样子来，孩子。”
“特蕾西娅”用剑尖示意她继续打，见她仍然踌躇后“啧”了一声，再次主动发动进攻。
阿米娅不得已再次迎战，却发现“特蕾西娅”也有样学样地利用了特蕾西娅的能力，她的法术甚至远远不如“特蕾西娅”强大，在节节败退之际咬牙发动了共感。
“特蕾西娅”被身体残存的记忆刺痛失神，局势在这一刻逆转，她不防被阿米娅刺伤小腿，跌倒在地，影霄就抵在她喉头。但阿米娅却没再动作，眼中噙着泪水，语调忍不住的颤抖：“把她还给我……”
而“特蕾西娅”的神色却古怪起来，以至于连语调都变得鬼一起起来。阿米娅甚至读不懂那双玫粉色眸子里的复杂情感：“特蕾西娅已经死了——阿米娅……她早已是我们中的一员。”
“不……”阿米娅瞳孔微缩。
闪电划破天际，面前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人恍然变成了怪物，可怖而令人作呕。
过往的一切走马灯般掠过脑海，阿米娅想起了许多人曾无数次告诫过她的话——不要对敌人再抱有希望。
她忍不住后退一步，“特蕾西娅”却趁这个机会重新攻上来。阿米娅却变了个人一般迅速做出反应，抬眼时瞳孔恍然变成菱形，她身后那位君主的影子几乎实体化，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忍不住呼吸一滞。她盯着“特蕾西娅”的眼睛，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喃喃自语：“不要对敌人……再抱有希望……”
思念与愤怒一同到达顶峰，烧掉了阿米娅的理智。她不顾一切的发动进攻，甚至没意识到她将“特蕾西娅”逼至窗边，甚至在王女失足向后坠落的那一刻将剑刺进她的胸膛。
玻璃破损的声音与入目刺眼的血色唤回了她的理智，她拔出赤霄，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想拉住面前她日夜思念的人，最终却只是和王女一同坠下去。
惊雷乍响，大雨倾泻而下。
“阿米娅！”
“特蕾西娅——！！”
干员们与W的惊呼让一切都有了实感，佣兵目呲欲裂，几乎自杀般任由前来阻拦的Mon3tr不慎用利爪划伤自己的小腹，失魂落魄的跪倒在窗边的碎玻璃里，之来得及看王女如火一般的发色淹没在大雨里。
这抹赤色刺痛了特雷西斯的眼睛，他不自觉地闭眼忍住了上涌的酸涩。
“为什么……”佣兵流不出眼泪，也问不到答案，她甚至无法分清自己的痛苦来自再一次失去特蕾西娅的冲击还是仍然无能为力的不甘，“老怪物……我们的账一会儿再算……”
她对凯尔希说话，却眼底通红地盯着一直沉默的博士。
硝烟味随爆炸蔓延开来，她毫无预兆的对特雷西斯发难——卑贱无名者向尊荣发起挑战，最后的决战终于以这样悲凉华丽的方式拉开序幕，双方战力缠斗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