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篇阿力的小故事~~~

月色入了高楼，恋，它也去，烦，它也来。

今年夏天的蝉鸣比哪一年都聒噪，叫原本安静的夜，有些不大讨喜了。

“你小子，是真糊涂还是装傻呢？”老人有些醉了，一巴掌打在了身边阿力的肩上，大骂道，“真要人家一个黄花大姑娘家到你屋里头，磕着头求你娶了她？”

见阿力还是装傻，一言不发，老人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老子今儿把话放在这儿了，要么滚远些，要么给人姑娘一个名分！”

说着说着，老人就要起身再打阿力，也不管酒醒了这个大汉会怎么算账，这种不解风情的人，打了再说。

什么？要涨酒钱？！看我不倒在他门口，在大街上嚎啕大哭一番，不拿出几坛上好的竹叶青，再好好道歉，都算他不懂尊老爱幼！

阿力也不在意，又不是第一次碰到老人发酒疯了，只是小心搀扶着快要跌倒的老人，生怕摔着了。

这些年，从竹叶寨出来，一路上，看尽人间百态，心有些累了，于是寻到这么一处小山村，花了些钱，从身边老人手里买下了这个铺子，酿了些自家的竹叶青，一间不知名的小酒铺就开张了。

阿力根本不懂经营，开始，除了老人不要脸的每天过来蹭酒喝，就没啥人了。

哦，还有一个眉如远山、眼神始终清澈的那个姑娘会时不时的来帮忙，还费了点心思给这间铺子取了个名字——白如意。

本来阿力觉得这名字娇气，却也没好意思扫了人姑娘的一片好心，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后来，日子越过越长，生意也越来越好，两人也更加熟悉对方，会经常一起坐在门前的秋千上谈天说地。

姑娘的眼睛里好像藏满了对那座陌生而又遥远的江湖的憧憬。

她很好，干净淳朴，天真烂漫，风风火火的。

这样的姑娘，阿力其实很喜欢，但不知道配不配得上，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看了看醉倒在酒桌旁的老人，又看了看天上明月，最后眼光落在了远处铺子的窗户，看着里边儿灯光早早熄灭。

老人醒来，说道：“小子，我们又不是在其他地方，身边人也不是那打打杀杀之辈，现在珍惜不算本事，以后更要牢记。”

阿力嗯了一声。

老人突然扯起嗓子，信誓旦旦说道：“放心吧，喝了你的酒，你说别家姑娘长得比丫头好看这件事，我打死都不会告诉丫头的。”

阿力双手抱住后脑勺，“你说了又如何？我会怕？前辈，真不是我吹……”

巷子尾，出现一个身影，应该是刚去深山回来。阿力立即深呼吸一大口，强装镇定，跑了过去，一只手绕到身后，示意身后老人自己一边凉快去。

见到了她，站定，说道：“前辈乱说的，你知道的，前辈酒喝多了就喜欢说胡话，还说自己一拳能打死一头牛呢！”

老人站在原地，竖着耳朵听不远处的声音，然后目瞪口呆，这厮，看着憨厚，居然也会撒谎，还不脸红，这叫啥？青出于蓝胜于蓝！

姑娘转头看了眼老人。

被嫌弃了。

老人长吁短叹，悻悻然起身离去：“丫头大咯，胳膊肘都往外拐咯！”

姑娘没说话。

阿力有些心虚。

只要是个女子，好看的，哪怕是一个轻轻皱眉，都是世间最锋利的飞剑，直戳人心肠。

姑娘根本没理会老人的告刁状，只是看着阿力。

他怎么看上去，好像又高了些啊。

她踮起脚尖，与他眉眼齐平。

阿力不知所措，只是歪着脑袋，眯眼而笑，问道：“快说你是谁，竟然这么可爱？”

姑娘还是不说话，好像有些生气。

等到阿力开窍的时候，姑娘已经转身离开了。

姑娘确实有些生气了。

我，虽然可能未必答应你阿力，但是你阿力既然喜欢我，却连喜欢二字都不敢说，算怎么回事？很难吗？还不如学堂同桌的那一对儿小孩子。

可能她希望的，是阿力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能够规规矩矩的，站在她面前，诚诚恳恳说那喜欢二字。

世间女子不是真的全然不讲道理的，只是往往男子所讲的道理，与她们想要听的道理，往往不在一条脉络上。

女子的道理，其实更多在当时的心情。如果男子连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为何不讲理，都整不明白，那就没辙了，神仙难救，月老拿着铁链给你染红了当姻缘线，你也得给他扯断。

——

巷子某处屋顶上，老人捶胸顿足，小声骂道：“傻小子，白活了这么多年。”

当年的这条巷子，除了老人，没有人会在意一个踩在三个脚板凳上，小心翼翼烧菜的小姑娘，给灶台油烟呛得满脸泪水，脸上还带着笑容，到底在想着什么。

一个独自奔走在深山老林，冒险去山神庙祈福许愿的孩子，怕不怕黑，会不会怕那些牛鬼蛇神的市井传说。跪在地上给那破庙的泥塑雕像磕着头，说着先欠着香火，以后长大了再补上，算不算虔诚。

没有人记得当年，那扇屋门，屋里边，病床上，有个妇人忍着剧痛，咬紧牙关，却仍有细微声响渗出牙缝，跑出旧棉絮。

门外边，那个本该去学堂上课的小姑娘抱着书包，书却散落一地，满脸惨白，不知所措，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也不敢哭出声，怕娘亲知道她知道了。

不是世间所有至亲之间，都能够悲欢相通。

最后是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拉着小姑娘喊她去自己家住着，小姑娘不知道哪儿来的骨气，最后硬是一个人扛了过来。

这一转眼，小姑娘也变成了大姑娘了，也会去喜欢一个人了。

“得老夫去跟这木头掰扯掰扯，大不了打到他明白，再大不了躺在地上，你阿力不娶丫头，老头子我就不起来。”

——

老人正琢磨着怎么让阿力开窍，突然眯着眼看向巷子。

只见一人快若奔雷，从一处飞向另一处，最后赫然站立，面对早早等在门口的姑娘。

姑娘在期待着什么，问道：“干嘛？”

阿力此时站在姑娘面前，却比站在城头还要坚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往后江湖，会有很多事情，会遇到很多剑仙，很多忍者，很多稀奇古怪的人，总之很多很多，怕不怕？”

“会不会保护我？”姑娘挑着眉，反问道。

“会！”

“为什么？”

“因为喜欢啊！就像春与桃花，夏与鸣蝉，秋与枫叶，冬与暖日，因为相互喜欢，所以才会变得那么美好。”

今晚的月亮，好像突然亮了整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