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局长的杂谈（警告：纯夹带私货与个人偏见）

一

“主体想象他是站在一个崇高的、绝对的、壮美的、真理的位置，从而以一种站在历史和现实以外的姿态，指导历史与现实朝他认同的位置，一个黄金世界或历史终点前进”，这段文字是对“局长”这个角色的很中肯恰当的批评。我能想到的例子很多，举一个吧，伊芙审查里局长跟伊芙讲的抽象的大道理和伊芙在辛迪加医院的实际感性的感悟，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但这样的角色毕竟和剧情创造的语境是有隔膜的，这样的主角再有能动性，也不是生活在此岸的。感性地说，完美的神怎么和不完美的凡人共情呢？

局长的嘴炮常常变成一种道德的，思政的说教，我觉得也不仅跟其价值宣扬是普遍的，去历史的，甚至空洞的；也跟局长这个剧情角色缺乏自我反思和自我反省是有关的。局长的自我反省不是没有，但非常稀少，一个是000审查（局长罕见地承认自己犯错了），一个是安吉尔审查（局长说自己不是要把自己的理念强加于人）伊芙剧情结尾勉强算？（局长没想过一种可能性：伊芙已经看过外面的世界）还有米拉审查可能也勉强算（局长承认自己不应该那么使用官腔官话）但其实这类场景，局长的反省都有点不情不愿的，文案还是各种帮局长-玩家找补。

二

我其实后来看无期的剧情一直避免代入“局长”，“局长”对我来说不是“我”，而是一个独立的视点角色（意思就是剧情从这个角色的视角来展开），但其实克里斯蒂娜（繁花的视点角色）和海拉（无匪之地的视点角色）都发挥过这个功能。局长这个角色的存在，其实还是商业手游剧情写作的考虑。

要卖角色，卖ml，卖禁闭者和主角的羁绊，所以局长是必要的存在，但局长的强烈存在感对于无期的剧情是加分项还是减分项，我不好说，可能看局长拯救禁闭者拯救世界确实挺爽的，但局长的强存在也对剧情发挥构成了很大限制（这方面从主线到活动可以举出各种例子，从活动剧情的局长嘴遁样板戏到繁花里强制让局长下线来展开各种势力的斗争）

除了卖禁闭者角色的考虑之外，“局长”这个角色要给不同的玩家代入，所以一方面局长是要占据真理的，正确的位置（甚至成为一种圣像），另一方面，局长作为各个代入的玩家的不同价值观的公约数，ta的内核注定是有些抽象普世的，由于局长要在不同的阵营穿梭周转，ta的伦理立场似乎也是暧昧不定的，游离的。而且局长供给玩家代入，在写作上还有一个限制，一般这类第一人称的视点视角“我”，其实会有一种作者自我反思的意识，就是作者会把自己的一部分带入到这个角色里。但这种东西放这类商业二游是个大忌，因为主角是要给玩家代入的，主笔倾注过多的自我意识，容易变成所谓的“夹带私货”，所以为了安全和保险，这个主角能填充的价值理念就是那些普遍的一般的价值，甚至最好变成占据政治正确的道德真理立场的完美圣人。

当然归根结底，这种剧情塑造还是服务于商业盈利模式的：玩家代入局长化身狄斯魅魔和各种各样的禁闭者建立羁绊，要卖角色的（局长是高度神圣化的，对禁闭者有吸引力，玩家代入也不容易舆论上翻车出事故，同时局长要在不同的故事和不同的禁闭者交往，那局长的独立性就最好大大提高，从特定的社会历史语境抽离出来，那么其价值内核脱离了具体的时空条件，也就跟着空洞化抽象化了）

三

不过其实局长那种道德完人的形象也不是没有瑕疵的。特别是和外邦的冲突表现得很明显。屁股决定脑袋，局长是狄斯人，还是狄斯官僚，维护的还是狄斯秩序和狄斯建制派的利益。

这么说还是太简单粗暴了，来点例子。祀日赋里，文案明显在立意上把局长当做狄斯城的大英雄。以及米拉审查里局长和米拉的对峙（关于狄斯垄断异方晶的帝国行径的指控和辩驳）其实局长每次派出去执行与外邦相关的任务，都能看出局长整体是向着狄斯的。文案也没打算把局长写成世界主义者或跨城邦的国际主义者。局长对外的立场大体还是从狄斯城邦出发的。

尴尬的就在于，狄斯城是特殊的，是世界级的城邦帝国，霸权城邦，人类文明的灯塔。狄斯作为灾后世界的霸主，很难说尽到了自己文明灯塔的责任，祀日赋里杜若就指责狄斯闹黑环，东洲跟着遭殃闹金乌天灾，狄斯大邦毫无国际责任感；无匪之地借斯科特的这个角色更是展现狄斯的帝国垄断行径，米拉审查更是有砂海人对局长代表的狄斯建制赤裸裸的指控。文案自己对狄斯不干净的地方太清楚了，而且借助外邦角色很明显地表达了看法。

尴尬在哪呢，局长对外立场整体是偏狄斯城的，不能让局长背叛狄斯，也不能把局长写成霸主城邦沙文主义者……局长毕竟得是道德完美的，这么写的话，总不能指责代入局长的玩家在剧情里是帝国爪牙，是帝国的无意识帮凶吧。所以每次到外邦和狄斯冲突的情节，局长的态度和回应总是模棱两可暧昧不明，躲躲闪闪的。所以局长这个角色，文案写作的时候就很难让局长对狄斯城的秩序本身有什么自觉的反思。所以挺拧巴（讽刺地说，黑色幽默）的点就是，局长作为一个被塑造成道德完人的人设形象，面对外邦对自己城邦阴暗面的指责和质疑，ta是无力去面对，去反思的。这恰恰是因为此类站在历史之外的完美的道德，是空洞抽象，乃至贫乏的，局长本身很难赋予ta的道德价值内核或者对一个所谓的狄斯利益一个更为清晰的具体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