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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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异乡
我穿到异世界已经三个月了。
来的那天阴云密布。
三个月后的今天依然没有太阳。
所以当一群人朝我走来时，像是朵朵乌云下的乌鸦。
都是黑的。
我干了葫芦里的酒。
有些苦。
很像我的心情。
原来的世界有我的亲人朋友，我的失落与欢喜，感动与彷徨。
我曾经努力的，哭过笑过的人生。
我要回去……
无论用什么方法！
站在我对面的中年老男人有着一张惨白的脸。此时正一边看着手中缉告捕文的画像，一边上下打量着我。
老小子姓吴，是个太监。长得不丑，却惯会拿腔作势。比如我们三个月前见过，他当时笑的谄媚无耻。可现在却玩莫测高深。
“刀空大人，三个月了。您花光了陛下的钱，是不是该给一个交代？”
我摇着头，就像手中被我颠来倒去的酒壶。说话的声音则是如金属互相摩擦，刺耳且令人不适“什么交代？我可不记得答应过什么。要不你提醒一下？”
吴太监笑的阴沉，却并未回答我的问题。他的手指依然翘着我想掰碎的兰花“您和陛下的事情，老奴可不敢置喙。还请随咱家走一趟吧！”
老小子带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的声音与围着我的无数闪着寒光的兵刃一般尖细令人不喜。
我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但不妨碍我动手。
一声惨叫。
吴太监捂着手指蹲坐在地，阴恻恻的看着我。
我哈哈大笑，心想原来还真不是修行者。
我被带进一条长长的甬道，道路的尽头没有光，还是一味的黑。然而我知道对面等着的那个女人能看见我。
就像我也能看见她一般模样。
“虽然你说自己不是他，但是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女人的声音虽依旧婉柔动听，但我知道是在克制。
她指尖敲击玉石的声音清脆，但有几个音节明显乱了。
我没有开口，但真的有些愁。
这个世界里，权利最大的女帝是个死心眼。
九头牛拉不回的那种。
“你说那个世界里，有高楼玉宇。普通人即便没有修为也能上天遁地。朕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我打量着女帝，很欣赏她的演技。
女帝在我的注视下，语气愈发舒缓“朕想将这天下也成那般盛世……但阻碍世间一切发展进程的不是智慧，而是个体太过强大的修行者们。”
我呲的笑出声来，说的话充满嘲讽“所以就要杀死他们？”
“你拿走了朕半个国库！”
“说了我不是他！”
“可你现在已经成了他！”
女帝与我针锋相对，来自人间帝王的威压并不能使我低头，也并没妨碍她继续开口。
“你是刀空”
“可以是任何人的刀空。”
“如今是个杀手不应该只看钱么？”
我眉头轻皱，总觉得她这话里有哪些不对。
但女帝下一句话完全吸引了我的思绪。
“人生来这个世界，只有死去才能离开。如果你真的要走，为什么不试试这条路？”
我呵了一声，道“那我自尽岂不最省事？”
“这世间景色秀丽，想死前何不看看？这片大陆盛传自毁者永世沉沦不得解脱，那实在是太过愚蠢的方法！”
女帝继续道“只有修行者才能杀死修行者。如果你真的要回去，那只能是他们。”
这个叫做盛天大陆的地方，人类可以御空而行，一指可断山海。我是这其中的一员，人世间除了他们，的确没人可以送走我。
我承认动了心。
我要回去。
无论用什么方法！
东夜雨、西普照、风雪雷电，两边绕。南书、北荒，长枪俏。剑火、刀空，棍无少。
这句顺口溜，说的就是人间十三强者。
我是刀空。
排名虽后，但也在其列。
更因为职业关系，是与世俗最近的那个人。
我是名杀手。
女帝在三个月前找到了前身，要杀死十二个人。
这单是前身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今天我接了单。
十二个人的结局不变，但又多了一个。
是我。
人间帝王，却有十三个人不受她约束，反而能弹指间要她性命。我想任何大权在握的人都受不了。
她在我面前小心的掩饰着野心。
唯一的次毫不顾忌，却是当得知我穿来的身份后，大胆提议我也去死。
挺好的。
我于这陌生的世界无爱。
对穿到的这副身体，更是无感。
虽然原身接了活，更无耻的拿了女帝半个国库作为定金。
但到底这钱我也花了。
我离开了甬道，刺眼的阳光扑面，新鲜的空气随后而至。
我看着天空，笑了起来。
或许就连上天都知道了我的决定。整个天空如同块巨大的幕布，显示出一个个的人名。
我向西而去。
剑火在那个方位。
西普照也在。
杀死他们。
或者被他们杀死。
我到西林镇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道旁的茶摊上，一名中年人正双手托腮的望着我。
他是剑火。
我要杀的那个人。
女帝给我的十三强者资料里，他是境界最低的那个。我先找上他，也是因为这个。
杀人这种事，我从来没做过。
但众所周知，熟能生巧。
就像这世间的修行。练的久了，总有上去的那天。
这世间修行境界壁垒森严，分为：纳气、炼体、存脉、观想、化凡、之遥，不念。
剑火现在是化凡境。
感悟足够之后，将会褪去凡身，至此再向上跨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可惜他和我的修为不过半斤八俩。
而修行境界虽然在战斗中占比很大，但并非绝对。
“杀人者，是取人性命而不是为谁卖命！不觉得现下的你，很像是头败犬？”
这股恨人不争的味。字里行间又仿若和你很熟……
我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总算相识一场，想怎么死……我可以满足你。”
中年人的眼神里有些鄙夷，还有团火。
就像他的外号剑火，贱起来真让人火大。
或许原身和他很熟。
可惜不是我。
我的手伸向半空，一把长刀突兀出现。
“剑火，刀空，棍无少！我排名在你之前，即便你再如何，又怎么能杀得了我？”
中年人笑着起身，手里的长剑笔直朝我刺来。
世间唯直最快。
一名修行者摒弃所有花俏的直剑，如同一道光。
长剑刺穿了我的胸膛。
很痛。
痛彻心扉。
“为什么不躲？”中年人皱着眉，问“虽然你不及我，但总应该能挡个一招半式。”
他说的宽厚大度，长剑却在我的胸口不断搅动。
我又咳了口血，心情有些低落。
这剑杀不死我。
我的身体随着念动而不断紧绷，那把长剑止住了翻转。
看着脸露惊骇的剑火，我轻声问“这里只有你我，没有观众。你**半天到底给谁看？”
“什么？”
我的身体里，无数真元在疾走往复，运行于各处筋络血脉之间。无穷的力量在奔腾中逐渐被我感知，从而开始熟悉。
这种令人舒服的感觉，很像是冬天里喝到一碗西红柿汤面。炎热的夏日里终于钻进了百货大楼。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
周遭空气中，被修行者称为元气的物质被我纳进体内，与我自身真元产生了共鸣。
我手中的长刀开始变的轻盈，而后消逝。
当我在伸手时，一把极薄的短刀被反执在手。
我有无数长刀短刃，隐匿在我也不知道在哪，或许就连前身刀空也不知道在哪的世界里。
念起时，刀横在手。
念尽处，刀斩不空。
短刃寒光微闪！
我奋力挥出时，像是割开了这个世界。
剑火捂着头，血从指缝中不断流淌。
他的眼睛瞪的很大，想来不听到些什么很难瞑目。
“他走了，我来了。这副身体虽然修为仍在，可我却不懂什么招式。不过无论杀什么东西，打脑袋都是最管用的。”
剑火死在了我的刀下。
或许临死都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所以我讨厌这里。
当你说宫廷玉液酒，根本无人心领神会。
我继续向西。
据传极西之地有个盆。
盆的旁边有座庙。
庙里有个老和尚，他叫西普照。
东夜雨，西普照……这世间第二强者。
杀了他！
或者他杀了我。
想来无论什么结局，都不会令人失望。
盆是处洼地，里面有着无数的劳工。
鞭与血在这里极为常见，他们努力工作，只为这份辛苦能被监工的僧人看到，从而被带着离开这里……
来到被他们世代向往要走上去的地面上。
从盆地到地面，不过三千米。
却被分成了两个世界。
盆地被劳工们称作阿鼻。
地面则被歌颂为净土。
狗屁！
我到了寺庙前，仰头看着匾额上所书的“布法寺”三个大字。
扫地的小和尚看了我一眼，眸中满是审视……又完成了从鄙夷到悲悯的瞬切。
他将扫帚放到一边，双手在僧袍上仔细的蹭了蹭，这才冲我合十为礼，诚恳说道“施主，你有罪。”
“哦？”
我看着小和尚头顶的八枚香疤。心想佛门脑瓜子挂彩的传统，倒是哪里都一样。可怎么是八个呢？
小和尚侃侃而谈“施主，佛说人间八苦，生而有罪。小僧看您五蕴皆衰，已身心俱陷迷惘。若听之任之，今生来世福远祸临……”
“依你看，怎么办？”
我打断了小和尚的话。看他这悲天悯人自我感动中的模样，要是不拦着，嘚吧一个时辰应该没什么问题。
小和尚叹了口气，问“可有妻儿？”
“……有过。”
我自己也不知道，回答的这两个字中有着怎样的情绪。然而那点怀思跨过了时空，回到了过往。
她应该还在等我……
那个我在病床上饱受病痛折磨，依然不离不弃的傻姑娘。
人世间的悲喜从不相通，就像两个世界。
我在世界的这一头遥望着曾经……
可身边却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