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心劫

墨尘第一次见凌霜时，她正蹲在诛仙台边喂灵鸦。

那是他被逐出师门的第三日，灵根被废，丹田空荡荡的像个破陶罐。他拖着断腿爬上天阶，原想就此了断，却听见个脆生生的声音："这颗'聚气丹'给你，含着能止痛。"

穿鹅黄裙的少女递来瓷瓶，裙角沾着苍耳。墨尘认得她——是清虚门最受宠的小师妹，天生灵脉，七岁便引气入体。而他，曾是宗门寄予厚望的天才，却因私放魔族战俘，被废去一切。

"不必。"他别过脸，喉间发涩。

凌霜却蹲下来，自顾自地用帕子擦他腿上的血污："我偷偷听过你的课，你讲'万物皆有灵'时，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墨尘猛地抬头，撞见她眼里的光。那光太干净，让他想起被逐出师门前，师父在丹房里叹的气："你可知，那魔族战俘杀了清虚门十七位弟子？"

他那时只梗着脖子道："可他已自废魔功。"

如今想来，真是蠢得可笑。

凌霜却像看穿他的心思，把丹瓶塞进他手里："我爹说，对错不是非黑即白的。就像这灵鸦，人人说它是凶兆，可它会给迷路的山精指路呢。"

此后三月，凌霜总借着采灵草的名义来断崖找他。她带伤药，带辟谷丹，带山下的话本，坐在他身边读那些神仙眷侣的故事。墨尘起初不理，后来便听着，听她读到动情处，声音会发颤，像春风拂过冰面。

变故发生在七月初七。

魔族突袭清虚门的那晚，墨尘正用凌霜给的伤药敷腿。忽然看见漫天火光映红了夜空，他疯了似的往山上跑，断腿在碎石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清虚门的护山大阵已破，魔气翻涌中，他看见凌霜被魔族长老掐着脖子拎在半空。那长老狞笑着："清虚门的小凤凰，正好做我鼎炉！"

"放开她！"墨尘嘶吼着扑过去，却被一股巨力掀飞。

凌霜在半空中挣扎，忽然朝他的方向掷来样东西——是枚暖玉，他曾说过，这玉能安神。"墨尘哥哥，"她的声音碎在风里，"我娘说，灵根没了也能修......修心......"

话音未落，她突然引爆了自己的灵脉。

刺目的白光里，墨尘看见那抹鹅黄身影化作千万点流萤，缠住魔族长老的元神。而他怀里的暖玉，正烫得像团火。

三百年后，人间多了位游方道士。他瘸着腿，背着个装着灵鸦的竹笼，走到哪都给孩子们讲神仙故事。

有人问他："道长，您见过真仙吗？"

他总会摸摸竹笼，那里头的灵鸦正歪着头看他。风中似有少女的声音在笑，像极了当年诛仙台边，她喂灵鸦时哼的调子。

"见过的，"老道士眼里落了星子，"她曾给过我一颗丹，护了我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