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隼白（看不惯可以划走哈！）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哪怕是临近太阳落山，也是懒散惬意。

隼白坐在一块青石板上，双手轻轻拍打膝盖，今天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儿。

“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

身后是个少年，背着行囊，气喘吁吁地把行囊甩到地上，生气道：“我说，老头，你让我当你徒弟，不说教我什么天下第一的忍术，至少也该教我一点，就一点防身术吧，整天就是赶路赶路，这么重的东西还让我一个人背？合着，你拿我当苦力呢？”

隼白不气不恼，拍了拍身边，示意少年坐下，笑道：“修为在于行。”

少年一屁股坐下，气嘟嘟道：“拉倒吧，我看你就一江湖骗子，我当初也就是瞎了眼，才跟了你，结果白给你当个挑夫，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回都回不去。”

隼白不以为然，反问道：“那昨晚那碗面是喂了狗？还是那串糖葫芦被燕子叼了去？”

少年脸红，一时间无法反驳，毕竟都吃进了肚子，一路走来，半个多月，三餐倒也没亏了自己，但就是觉得憋屈，自己是拜师想学艺的，碰到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心想捡了个扮猪吃虎的便宜师父，结果当了半个月挑夫，这算什么事？

还不如下地种田挣钱，娶那个路上偶遇的好看姑娘当媳妇儿，多好！

隼白看少年想入非非的样子，白了一眼，不屑道：“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有必要走了几百里路还记得？”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说道：“她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姑娘。”

“她是我喜欢的姑娘。”少年一不做二不休，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隼白扯扯嘴角，浇了盆冷水在少年心上：“就你这怂样，见着了漂亮姑娘都迈不开腿，连话都说不出来，也敢做梦。”

少年一拍隼白大腿，大声道：“怎么说话呢？你一个光棍老头懂个屁！一看你就没喜欢过别人。”

隼白还了一掌在少年腿上，半点不吃亏，较真道：“来来来，你给我讲讲什么叫喜欢！”

“很简单啊！”少年吃痛，瞪了隼白一眼，然后正色道，“就是哪怕只见过一面就分开，然后走路时在想，吃饭时在想，睡觉前在想，梦中也在想，醒来还是想，不是非要跟在身边，只需要知道她在就好了，她在哪儿不重要，她在想什么，她在做什么，她开心是为什么，伤心是为什么，都不重要。”

“她喜不喜欢我，是她的事情，我喜欢她，是我的事情，这事儿哪怕是老天爷，也管不着。”

十六七岁的少年，说喜欢的时候，眼里有光，嘴角上扬。

隼白看着少年的眼睛，出人意料地没有打断。

好像少年的眼眸里，有一片人迹罕至的桃花源，流淌着哗啦啦的清澈溪涧，虫鸟相鸣，怡然自乐，一位老渔夫撑着船桨，驶着渔船，偶然路过，误入其中，恍然大悟。

好像呆久了，经过了一轮东皇槐序，再看过一番白藏元英，来年烟景桃花水，会有微微清波起。

少年注意到隼白的目光，疑惑道：“有问题？”

隼白摇摇头，没有否认，笑问道：“这话谁教你的？”

少年神采奕奕，竖起大拇指，高高举起，指向自己，学着侠义小说中的豪爽做派，说道：“在下不才，自己想的。”

隼白摸着少年的头，说道：“少来江湖人这一套，女孩子都不吃这套的，反而会认为你是个大老粗，不会心疼人儿。”

少年将信将疑，也不介意隼白摸着自己的头，问道：“那该咋搞？”

隼白认真说道：“与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说话，要温柔啊。”

“还是需要说一些情话的。”隼白加了一句。

“那咋说？”少年追问道。

隼白哑言，这个是真门外汉了，这辈子光顾着练剑，没思索过。

少年一脸鄙夷，啧啧道：“嘴上功夫也不厉害嘛！看来是真没喜欢过别人。”

“当然喜欢过啊！”隼白说道，“我心中一直有个姑娘，只是当时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但当她在我们家乡的那个小村子听书，每到听到才子佳人生离死别的时候就会哭得很厉害，那个模样，我很不忍心，想安慰两句，可每次架不住脸皮薄，被朋友故意抢了先机。后来走了许许多多的山山水水，见了许许多多的人，才想明白了。”

少年皱着眉头，打抱不平道：“那你朋友挺讨厌的。”

隼白摆摆手，不再说话。

茫茫晚风吹起多少世间的故事，怀念又让人遗憾。

曾经有个年岁不大的小女孩，总喜欢对着账本皱眉，有个性格孤僻的少年，会在不远处偷偷看她，觉得此人此景就是书上最美明月光。

后来，她于忍神山下撑起了一间酒铺，他于乱世之间撑起了一座天下。

再后来，一场大战，打得天地陆沉，两人也就各忙各的，不再联系，一去二三十年。

年少不知情为何物，不知其所始，等到一切都想明白了后，它又不知其所终了，成了一笔糊涂账。

酒铺，女儿红，十年之约，都在心里一直藏掖着，没胆子揭开罢了。

有些人的手，握着握着，就长大了，也有些人的样子，想着想着，就模糊了。

不知年少时，偷偷在酒铺前种的桃树是否每年都开满了花儿，替他，帮她把风雨遮挡一二分？

原来远游后，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也会依旧笑春风，笑它啊，笑他是个胆小鬼。

想到深处，隼白突然招手，对少年喊道：“拿酒来！”

少年也不知道老头发了什么疯，白了一眼，还是照做。

隼白喝了一口，将酒壶递给少年。

少年疑惑不解。

隼白笑道：“十六七岁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既要今朝醉，也要万年长，晓得不？”

少年也笑了，深以为然，豪饮一口，只不过以前没喝过酒，烧了喉咙，连连咳嗽。

“想学就抬起头看好了，我只出一剑！”隼白站起身，意气风发，右手虚握，无剑似有剑。

此时明月已经当空照。

少年抬头，睁大眼睛。

只见老人披头散发，却仙气十足，当空朗声道。

“来年芦花飞江畔，尤见鸿鹄越江南。此去白衣有肝胆，谁人仗剑谁人还？”

天上人间，忍神剑仙，且看我这一剑！

有幸得见此剑的少年，屏住呼吸，不敢妄动。

只是一瞬间。

夜幕被一剑轰隆隆地斩开，连同那轮亘古不变的明月星辰也开始偏离位置。

许久之后，当空之上，方圆百里，只有一人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