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之渊第九节
2020/12/2238 浏览综合
19
“在看什么？”
一片几乎没覆盖植被的岩石山脉当中，在那最高的山，山顶一处凸出的巨石构成的天然平台上，我端着两杯卡布奇诺顶开金属板走出来，露西亚静静地缩在浅灰色的木绒摇椅中，我踩着被夕阳灼的发金的土石把咖啡摆在桌上，她面无表情的倒映着天际沉没的金红色，一双手委顿在小腹上，腰肢僵硬地贴着椅背。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飞快地抓着咖啡啜了一口，然后赶紧抿着唇把咖啡渍消融掉。
我尽量处理掉试图搭话的尴尬，意识到我私自劫走了Prolewin的客人，只是因为我判断了她的处境，并且觉得很危险。
不过我们又回到了这颗充溢帕米什病毒的星球上，所以总体来讲应该不算……犯规吧？
他从不在乎这个。
我的样子应该不是很吓人吧，我低头盯着自己水银色的皮肤，觉得似乎有点不对，人类不是这样的，不过还好我也没有头发。
……
那不是更怪异了啊喂！
人类的确是有头发的，我看着我照片库中的人类照片，思考着。
不过幸好我穿着衣服，虽然它深蓝当中泛了点黑，而且是皮衣……
我必须说点什么。
“这里还……挺好看的，格莱纳特山脉，你们星球的另外一个方向，这里没有城市，也就没有感染体，”我指着山外面那公路连接着远处的，被夕阳划开了金红和漆黑色调的残破建筑群，它是凄凉的，一种我没见惯或见惯的悲伤，是多少人类的眼泪都难以倾覆的，稳重的萧条，“那里就是这一片唯一的城市了，洛姆市，你一……”
“你带我来这之后，打算做什么。”她没回头看我，只是听我沉默了一小会儿，又补了一句话，“你没打算带着这从你老板那里偷来的时空机器和我私奔吧？”
“这里……埋着我的妹妹，我不会离开这颗星球的，我要坚持到帕弥什病毒消失的那一天。”
“你的妹妹？”
“露娜……她，啊……，她不是被帕弥什病毒杀死的，她死在了空中花园构造体转换的试验台上，我不会忘记这一点的。”
“那你恨空中花园么？”
“我这具机械的身体还是空中花园给我造的……”她摇了一下头又顿住了，“也许我不恨吧，但是如果我恨，那……我也许对那些人来说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我活在一个分崩离析的世界里，我恨谁，帕弥什，那些带走我们去改造的工作人员，那些不顾下属死活的指挥官，都是没有结果的，也没有立场啊……如果我能……撑到帕弥什病毒彻底消失的那一天，也许……”
她一时间没再说话，我坐在她身边的那张木绒摇椅中，往后靠着的摇摆幅度把我吓了一跳，但是暖融融的光芒让我放松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才能安慰她的心：“露西亚，会有办法的，你至少，要先休息一下吧，露西亚。”
她沉默着，我没再去看她，我们像是休闲的旅者，躺在陌生而熟悉的夕阳下。
直到我侧过头，才看到她合上了漂亮的双眼，已经在略微冰冷的爻蓝暮色当中睡着了。
原来你也有梦境啊。
露西亚。
我疑惑的看了看她在迟暮中泛着冰蓝的猩红紧身衣，忙跑回Taridis，掏出一张深褐色的大绒毯为她盖上了。
构造体大概是怕冷的吧。我明明看到她缩着身子，沉在柔软的绒织中。
20
“你真的看上去挺心烦的。”加百列头都没抬的端着一本厚厚的书，在我从他身边走向阳台栏杆的时候开口了。
“啊……”我连忙转过身去看着他，为自己不知不觉的坏脸色刚到尴尬，“哈，波利文以前有这样过么？‘我出去旅行了’，这是什么意思啊！然后就几天了都不见人影。”
“波利文的确有一个伴侣，她叫安。”
“那个调酒师？”我就觉得这名字耳熟，才想起当时在VOG和他亲吻的金发女孩，那个胸围简直大的……，不过我回去找波利文的时候她确实也不在。
“是啊，他总是和安一起去其他星球旅行。”加百列踱到我身边不远处，靠在灰白的雕塑木栏上，身后的天空仍旧阴云密布，深蓝色的天上塞满了卷曲厚重的灰云。
“等等，我记得，他不是需要乘着那个‘Tardis’才能在时空中旅行么？”
“哦？哦哦，哈哈，并不是这样的。”我的想法让加百列发笑，他微微摇头，“他怎么旅行都可以，时间和空间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条路而已，但是徒步去和开车去的话他总要选开车去的。不过他的那个人工智能朋友竟然开着Tardis跑掉了？我可不能想象这种事情发生。”
“是啊……那个我也很惊讶。”我应付了一句，突然担心地想到了已经和我断了联系的那两个队员，还有雷文治——嗯，我们的指挥官。
“但是那件事，你想让波利文给你一个人类的身体，那件事情你真的想好了么？”
“啊……那件事。”我对他的发问感到疑惑，“我很想重新变回人类，当然了，如果可以的话，如果有选择的话，我真的很想离开那个世界。”
“嗯……一个……被病原体侵染的世界，人类的乐土被转化成了机械的伊甸。”他点头沉思，“当然了，但是我想说的是，你就算用机械的身体，在这个世界也可以生活，其实这个世界的包容性比你想象的要强得多。”
“嗯……其实，我对于我是人类的时候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那个时候只有一直在饿，脏兮兮的和渴还有恐惧之中徘徊，但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举起手臂看着上面金属焊接的纹路和拼接的痕迹，“这个样子我很不喜欢。”
“可是听起来你不赞同我成为人类？”
“不，没有啊，没有这一回事。只是我觉得如果你的过去很艰难，那没准你可以试试花悠长的时间在这颗星球上，你要知道，人类死的……还是很快的，几年？但是如果是构造体的话，只要保养得当，你生活多久都不是问题，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你就也是，永生者的一员了。”
“像你一样么？”我看他一本正经的告诉我这些事，在轻松的氛围中带着笑意问他。
“对，哈哈，像我一样。”他也跟着笑了，“不过我们可没有个周三俱乐部哦，这事相似的只是在你我之间，哦对了再邀请波利文。”
“可是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我，我应该作为永生者呢？”
他看了我一会儿，一抹皱纹突然漫过他的眼角，看上去有点沉重：“你知道为什么波利文总是和安一起去旅行么？”
“安她难道。”
“是啊，”他闪烁着看了我一眼，才去盯着阳台外的微微湍动的人工河，“永生和永远生活是不一样的，永生是看着身边你爱的人死去，如果你想拥有一份感情，那成为人类就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可以多和那些人类在一起，那些凡人，她们比我们懂的可要多，生命，感情，对他们周围所有事物的珍惜，还有创意和想法，每一个物种都有属于自己的魅力，也花了我一些时间才想明白其中的一部分。”
“今天的天气很少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