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只有悔恨和良知会杀死一个人，凯尔希……
2021/01/30202 浏览同人
这感觉还真是相当离谱。
博士看着坐在甲板上，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聊天的两人，听到他们几乎无障碍沟通，感觉相当荒谬。
一开始让博士有些惊讶的是凯尔希居然愿意和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突兀出现在罗德岛上的某人三句话直接展开剩下的聊天进程，甚至让她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第二个让他惊讶的是那人居然完全没有避讳自己有可能在甲板上被人看到——很明显，他已经完完全全暴露在了甲板上，就像一个真实的，可以被胶片或者画笔定格的活生生的存在个体。
第三个让人惊讶的就是他自己。他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动都动不了。不，现在他和那人的角色调换了过来，甚至还略有不如。现在他成了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透明人。
博士的心登时就凉了半截——现在他完全不知道那人要做什么。
然而就和完全没考虑到博士的情绪一样，那人倒是相当自然的和凯尔希聊起来……就是不知道谈话的另一方心情是不是也这么轻松。
“老女人，晚上罗德岛甲板的月光不错。”
“……”
“你们还真是一模一样。沉默寡言，倔强的要死，认准一个死理就拼了命地干下去。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那人扶了扶头上的源石荆冠，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你问了三遍了。总共就说了五句话：你是谁？我们见过吗？博士呢？为什么是你，他人呢？还有就是你这句，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拜托，我约你来甲板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
“告诉我。”
“被我杀了。你要报仇吗？”
“……”
博士口不能言，只能像局外人一样看着那人戏弄凯尔希。
我没死，凯尔希，别相信他！
可谁知那人看凯尔希默不作声，就和他跟凯尔希开了个玩笑一样：“哈，果然骗不了你。是，他没死。只不过被我藏起来了。”
“……所以……”
“也许他就在你我身边。也许他不在这里。你猜猜？”
“……你到底是什么？”
“怎么又说到我了？哎……循序渐进不好么？”
“既然他还活着，那我就没必要谈他。你不会杀他，也没理由害他——只要你想在罗德岛或者我这里得到什么。”
“偶尔不那么聪明也是一种智慧，就像特蕾西娅一样。”
“……你说什么？”
“特蕾西娅就知道什么时候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我知道，你们都一样。但我不是闲着没事来吵架的，所以别搬出你那套看上去只有上了年纪的絮絮叨叨的老太婆才拿的出来的话术。我就是单纯的想和凯尔希医生聊一聊，交流交流人生。就这样。”
博士在一边听着，开始对这两个人的状态有些担忧：一个是见惯了、厌倦了生死荣枯，只剩纯粹理性的人；一个是有血有肉，尚存人心的机器。
“……”
“你吸烟吗？”
“不。”
“太好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法忍受搀着焦油和一氧化碳的有毒气体穿过我的气管。那就没什么好客套的了。你有试剂什么的吗？”
“你要哪一种？”
试剂？博士皱了皱眉，想起凯尔希用来透支自己的东西。
“都给我。”
“不行。我只能给你一两支。剩下的我有别用。”
“别废话。当你死的那天，你身体里一定一滴血都没有，全都是试剂溶液。我这是为了帮你多活些时日。”
“……一共三支。你自己操作吧。”
博士和凯尔希看着那人熟练的组装注射器具，又逐一把试剂注入他的身体。
当做完这一切时，那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仿佛对这试剂的效果很不满意。
“连上三支你会痛到死。就像一片片血肉被割下来又被泼上浓酸在火里炙烤。你就这么对待这副身体？”
“你会怎么忍受？”
“我习惯了。这些年。”
“那么我也是。”
“……你用过类似的？”
“没有。都是原装产品。”
“我很多年没做过这种梦了。”
“这回答真可爱。很像你说的话。的确是个梦。”
“但我不会做梦。所以这是真的。”
“呵呵……”那人露出一个疲惫病态的微笑，慢悠悠地说道，“而‘博士’可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
“你只是欺负他失忆罢了。”
“失忆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足以证明他本性还是个普通的有点善良的人。”
“你不必为他说话。即使你这么说，也不会改变他在我眼里的形象。”
“人是会变的。你也会变的，凯尔希。你的特蕾西娅死后，你就变了不少。”
“我自始至终没有变过。你又一次提到了那个名字。”
“从一个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让你这么害怕吗？凯尔希。”
“你有时间调戏我，但我没时间可以继续浪费。”
“哎呀……不聊够一个小时我是不会把博士放回来的哦。”
“……那你要是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当博士的话，我没有什么意见。反正看上去没什么区别。我可以当你们的性格发生了变化——或者另一次失忆。”
“嗨呀！被发现了，怎么办呢？你怎么猜出来的？”但那人的语气却完全没有任何惊讶之意。
“我无所不知。”
“哼……病态的自恋还真是哪里都一样。”
“在你看来，另一个我也是一样的？”
“比你活泼点。但还是冷冰冰的像棺材板。要不是特蕾西娅，她恐怕还会更冷淡些。”
“我们这次前往维多利亚……”
“我没说过我会参与。我只是想找个人聊一聊。仅此而已。”
博士已经放弃了思考，就只是机械地听着这两个人毫无营养的对话。他甚至已经放弃了对凯尔希“无所不知”的惊讶和比较。
那人揉了揉眉心，沉默着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又看着照亮罗德岛甲板的月光。
凯尔希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那人长吟一声，细腻悠长的情感蕴含其中：“我来晚了。没能见证你们失去她的一刻。”
“你那里的特蕾西娅和我们这里一样吗？”
“肯定是一样的。这是她骨子里的高贵。和我们这些烂到骨子里的肮脏的卑贱之人不一样。”
“……我没能救下她。我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博士还是第一次见到凯尔希露出这种表情——一种活着的人的表情。
博士打起精神，准备记住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可没想到，当他升起这个念头的一霎那，时间似乎就冻结了……
…………
………………
那人笑了笑，毫无歉意，看着凯尔希：“你不会打算这就把所有的事捅给他吧？”
“不会。但我也没办法。”
“我们都一样。都看着自己的亲密的人在自己眼前不甘地死去。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凯尔希脸上依然是那副冰冷的神情，只是任谁都能看出她不再隐藏的疲惫：“我本以为我可以保住她。即使他和特蕾西娅有什么合谋。”
“你若是事前能够知道，想来会有不一样结局也不一定。”
“但他们若是合伙骗我，那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嘿。”
“我失去了一切。”
“我们本就不应该拥有一切。凯尔希。尤其是我们这个年纪。我没办法让自己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那只会加速我的死亡。”
“你让自己变成了什么？”
“我最憎恨的自己。我选择了其中一面。我选择让我自己成为代言人。”
“……”
“凯尔希。你只是在勉强自己。你不会被时间束缚。即使你有……矿石病，那也不会杀死你。只有悔恨和良知会杀死一个人，凯尔希。”
“我知道她已经回不来了。只有阿米娅……和他还在这里。”
“阿米娅和他也会离开。最终所有的人都会背道而驰。你们的路走的越远，你们的路线就离得越远。”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对。怎么走都是死路。我的经历对你没有意义，我相信你已经见得够多了。”
“我还会见到更多。到那时，我还是会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选择。哪怕那有悖于曾经的初衷。”
“你还是没有放弃。哎……我开始要把你们当成同一个人了。”
“你是最不坚定的那个人吗？”
“我是。我一无所有。所以我没能力也没必要承担转变的后果。”
“万物归一者已经拥有了一切，所以才会如此虚无吗……”
“你知道的似乎太多了。是我见过的凯尔希中为数不多接触到这一步的。”
“我生自深海。所以我懂得更多。而你……”
“我啥也不是。我只是个……呵呵，窃贼？”
“看来有不少意外。”
“一连串的意外。自根本产生的意外才能构建真正不同的命运。”
“……我曾经很希望自己有一个朋友去鼓励我做那些我不敢做的事。”
“要是在我还有能力干涉的时候，那个压迫萨卡兹千万年的意志在我眼前也只是虫豸。”
“我也是虫子。你也是。”
“我不否认。”
“……我只希望我不会变成你如今的样子。”
“当你说出‘我无所不知’这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在追随我的道路上一骑绝尘了。”
“未知不会带来安全感。那种虚幻的安稳一戳就破。”
“过度追索真相只会让你成为隐藏在真相之后复杂欲望的猎物。”
“妄自菲薄。”
“随你怎么说吧。你要做什么也和我的凯尔希没有关系。我在这里本身就没有意义。所以我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劝告你。”
“……刚才我们说的话，他不知道吧？”
“我不会做严重干涉你们未来的事。他本来不应该知道，你本来也不该说。所以哪怕因为我没有给他打预防针而导致你们仗着自己现在的优势，轻率决定，不顾情势的变化，误解了大炎和伦蒂尼姆的意思，孤军深入，直至伤亡惨重，元气大伤，功败垂成……我也不会干涉你们。因为那是你们应得的。宇宙因果律和黄金律不会因为你们的特殊而变化。”
“……”
凯尔希听得出来他语气中的警戒意味。
所以……尽管你说你不会干涉我们的事情，但最后还是给了个提示吗。
他刚才说了很多次相同的话，是在强调一个明显的事实。
你是否已经看到了所有人的结局？
那人只是微眯着眼，看着照在罗德岛甲板上的一片皎洁，保持着他有些疲惫的笑脸，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在这里睡过去。
凯尔希面无表情，站起身准备离开。
“凯尔希。”那人稍稍提高了点声音，但完全没有一丝积极的意味，好像吐尽胸中浊气一般。
“……”
“做个人吧。”最后一个音节弱不可闻。
“……”
凯尔希回过头，看到那人原本坐着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物，只余罗德岛甲板上皎洁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