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技重施

修改于2021/02/11204 浏览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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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刀客塔”
博士向着会客厅门外看去,丽兹小姐罕见地牵着伊芙利特的手向舰舱外走去,她的白色裙摆轻轻拂动着。
无风,青萍不起。
夜莺侧过身子,她的目光短暂的停留在博士的额头,随即博士感到她的目光一点点的抚在他的肩和手臂上。
“嗯”还不待博士多想什么,她很认真的冲着博士浅浅一笑。缩在白裙之后的萨卡兹角一点点探出来,伊芙利特对着博士做了一个鬼脸。这时候的博士却无暇计较昨日伊芙利特偷吃狮蝎给他送的下午茶。他只觉得丽兹她的深刻的笑容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头晕起来,景幻的越来越厉害,那个微笑……
夜莺敛起笑意,她狡黠地欣赏起博士脸上的局促的神情
伊芙利特拽着夜莺的衣服,她可是要早点去海滩上玩呢,她可不关心这个骗她吃碳烤沙虫腿的坏蛋和身边天下第四可爱的夜莺姐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阳光,海滩,哈哈哈,可不是还差一个伊芙利特大人,想着想着,她的唇角传来触感,夜莺姐姐在为她抹去嘴角正淌着的口水。
久违的假期开始了,只是,今天的博士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冥冥中,似乎命运又向他迈了一步。海滩上,慵懒的阳光热情的追求着海浪,遮阳伞下,干员们在享受着无需顾虑的彻日,而闪灵,分明不如其他干员那样闲散,她的眸光中闪烁着忧虑与猜测,不出所料的话,今天的事情,可远不止一个假期那么简单
“刀客塔,还计较上次丢的饭卡吗?”暗锁留心到博士来到海滩,却没有摘下兜帽,他一副严肃的样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我可没有什么可以赔给你的,不如,我请你吃个冰激凌吧”她眨着眼睛,一脸期许的看着博士,就差把快夸夸我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博士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好嘛,拿着古米请客的冰激凌送给他,真不愧是他认识的暗锁。
告别了暗锁,他绕开海滩上玩闹着的他人,走向海滩一角。现在,他总算下决心问问闪灵“那个时候”的事情,今早的晕厥感是那样的熟悉,他对这种如梦初醒的撕裂灵魂的痛苦记忆犹新,仿佛,他曾经错过什么一般。
“嗯。”闪灵在他来之前就长久的想过今日可能发生的事,只因为……只因为今天的星象,确实很令人熟悉。令三个人熟悉。他,她,和她。
也许几年以来,她仍然记得那一天。
但在那之前,她有必要交代一些事情,给这个“陌生”的博士
闪灵之前没有提起过的是
那个时代,一些古老的巫族被萨卡兹投进了熔炉,另一些被囚禁起来,特雷西斯这一脉的王族,他们不安于这份古老血脉的传承,更不甘心容忍臣民崇拜王权以外的东西。亟待大长老故去,那些战争的狂热分子便千方百计展开了清算,不择手段的编织那个族群的罪行。
可悲的是,和古巫相比,这些如今的巫族早已不复强大,他们的名声盖过了自己的实力,也正因为此,才给那些暴徒以可乘之机。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力量的流逝并不是因为传承出现了什么误差,而是在经历过几次权力斗争之后,巫族的祖先们拒绝再次成为别人的武器、将这份强大的力量移作它用,因此以记忆的誓言封藏起力量。他们处心积虑地小心翼翼的掩藏咒语,放下与自然沟通的权杖。
而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今日的当权者特雷西斯反其道而行之,他试图抹杀这个族群的记忆,以便于毫无顾忌的利用这股力量。
他称他的所作所为叫提纯,他要利用这些残烛的力量,让王族血脉重新辉煌。集中营里,神经毒素就这样浸没了那个族群。
女孩站在角落,昏昏沉沉间,身边人倒下的姿势分明在提醒她这不是一场梦。她听不见自己呼救的声音,耳鸣的越来越厉害……
此后,女孩的记忆是关于黑屋,她和一些幸存的同族遗民,被囚禁的地方
她看着同族的人,神情由痛苦变为木然,继而失去属于祭品的意识,彻底成为能量的载体,在那之后,他们罹遇怎样的折磨都不会出声。
剩下的她,和其他那些存有自主意识的人,被更大剂量的药剂所折磨,然后,他们的痛苦,成为特雷西斯眼中更有价值的东西。
与电池们相比,他们的痛苦竟然可以有效的引发萨卡兹战士们的嗜血斗志。
战士们列队站在外面的祭坛,他们并不知道这座塔楼里究竟有什么。
化零为整的悲拗形成气场,感染起那些战士,他们体味到这个族群的悲伤,他们要为这些不平抗争。
可悲的事实是,他们并不知道塔楼里的可怜生命究竟是什么,他们只以为是王族的激励法术。
这之后,少女的记忆停留在长久以来她见到的第一个外面的人,第一个赦罪师。她身着黑衣,带着面具。
这面具后面,传来冰凉的女声。
她在她的身上留下伤口,少女从脚踝处被那个赦罪师用源石碎片划了两道口子。少女很快因痛苦而晕厥,神经毒素气溶胶带给她的痛苦深入骨髓。她见到的第一个赦罪师并没有宽恕她,并没有宽恕这个族群的“罪行”。门关上,长久的无尽漆黑……
“你是她遇见的第二个赦罪师?”博士分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那些答案已经随着石棺被封存起来,他的记忆,他的命运……
闪灵的目光流转,她察觉到这份旧忆有在这个“陌生”的博士身上复苏的倾向,只是……
她暂时没有说下去,她不必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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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他和特雷西娅离开舰船的那个下午,计划之外,随行的傀影在半途就被敌人盯上,他的隐秘行程,本意是和特雷西娅一同去调查卡兹戴尔的遗失圣物,可他最终没法和特雷西娅汇合。他和特雷西娅打定主意要去的地方,早在前就被特雷西斯一脉的王族用为祭坛。那次失散的许久以后,傀影才告诉他确实这是萨卡兹王室设下的局。
熟悉的祭坛,是闪灵背着夜莺逃出来的地方
他没见到特雷西娅,但命运引着他遇见了夜莺
“她叫丽兹,博士。”
闪灵站在树下,她看着身前两人相对沉默,但她必须走了,她必须隐藏起一个赦罪师的背叛,特别是在这片被设伏的土地,在特雷西斯不择手段追逐着的这个人前。
风停了,苍茫的边境风光衬着博士纷乱的心绪。现在的他们,正往反方向奔逃,他们不得不远离靠罗德岛的那一侧。
他平静的注视着这个少女,从她的眼神中,博士觉察到战火赋予一个普通生命的全部。她的恐惧,她的绝望,她的怀疑,她的反复无常都来自这片被诅咒的大陆。少女的眼神中泛起一道道波澜,最终陷入茫然。
萨卡兹,那些对罪人的代称,怎可用于眼前的不幸生命。她生于这里,但她从未组成罪行。
也许博士自以为看过很多历经战争的生命,但眼前的少女不属于任何一种,她并不与其他人一样。那种眼神彷徨而凄伤,但未曾出现一丝一毫的恨意。
她低下头去,抱着双膝蜷缩在那里。源石划出的伤痕格外醒目,一道疤痕从脚踝延伸到小腿处。
这时候起风了,干热的气流吹开少女披散的长发,发丝拍打着她的大腿两侧。
罕见的,博士未见过这样的少女
极端和无常与平静而沉默编织成的少女
但不意外的,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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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动静的星光肆意挥洒,铺在夙银色的大地上。
博士仍在思考着出路,他对特雷西斯力量的误判,以及特雷西娅的去向,都在他脑海里打转着。
此刻的博士已感到十分疲乏,少有的,这是他放下手中那些权力的一个午夜,自己却放不下熟识的那些人,他们的命运,于此时此刻他已无权过问。
少女也睡不着。
她的清怨,远不止在月明中。
于族群的痛苦和于她自身的痛苦交织着,伴随着间歇性的剧痛,一次次回响在少女的印象中,她清楚自己所背负的一切,罪,苦难以及最重要的,希冀。
并发性的短暂失忆不知是不是更深层次伤害的先兆。少女只在族人的教诲中了解到古巫解开封印的力量需要最沉痛的代价就是记忆的消弭,在特雷西斯的迫害中,他们被迫学会忘却。主动和被动的遗忘最终都在影响女孩的记忆。
没有什么比忘记更加刺痛灵魂,她尽力想去想起她父亲母亲的名字,那个位置现在已经空白一片。她记忆的拼图留下空白,不管是由于遭遇痛苦时的自我保护机制,还是那些源石毒素的副作用,她注定要忘却。
伴随着一些记忆的流逝,有的却不时在重复着。那个她永远忘不了的面具,那个面具后的冷凉女声,那道被源石碎片从脚踝处划起的伤口……
少女的身体轻颤着,她睡不着了,天幕如厚帘,压迫在她的周身,一种不受控制的无力感淹没空间。
她将身子向着旁边的同行者挪了挪。
这才发现有心事的不止她一人。
星夜之下,寂寥的旷野响起窸窣的虫鸣,少女眉头紧蹙,这方广阔的天地,是她所陌生的地域,竟也如熟悉的狭小屋子一样压迫着她的神经。无尽渺远的星空,本应是她少时向往的事物,可在历经燃蚀生命的战火之后,她对这不可企及之物也不抱多少期许。
残存的痛苦侵略着她的心神,在此刻,她的天与地尽皆碎成无数个光点,记忆不断涌现着裂痕,她惊惧的看见色彩和温度随着北风流逝,感知渐渐模糊,所及之处皆是失去生机的灰白色。
她已分不清痛处与梦境的距离,无数次了,痛楚袭来,掠夺走她的丝丝记忆。她的呓语渐而急促,博士起身,看着身旁低语着梦话的少女。
她一定在做噩梦吧,他想。
刺痛感。
似是被灼伤一般,少女惊醒过来。梦中幻境,天灾的映象破碎开,她的手脚冰凉。片段的词汇闪烁在她的意识中,有些被她紧紧攫住,另一些奔散流逝,她对这种忘却逐渐表示出麻木。现在的她,几乎忘记了她的童年,再就是和她一同罹遇苦难的族人们,他们的名字模糊在她的记忆中。与此同时,一些印象不断加深,最终镌刻在她生命的拼图上。
“救救我……”
少女先前做噩梦时的呓语如晨钟暮鼓一般,猛然叩击在博士的心上。
他审视着那样的生命,那样脆弱的孤独的生命。
然后他因势反思着自己的道路,这样固执的孤僻的灵魂走上的道路。
少女醒来,对视上那双眼睛。
“你醒了。”他转头看向这轮星月。
这座恒久的澄明的灯。
“我曾以为那是灯塔”他顿了顿,“数以万计的灯塔。”说着说着,他叹了一口气。“以前,我们总会从学校里溜出来溜出来”在他沉默的时候,少女看向他的侧脸。与她印象中的那个棋手不同的是,在她这个陌生人面前,他也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和特雷西娅”,他补充道,“在和凯尔希相遇之前,我就认识她了。”
特雷西娅,她知道,另一位萨卡兹,王族。
“嗯。”少女回应着他。
天似银床,暮云如水,夜云轻。
她的法杖泛着幽幽的蓝光,缀在铺在的银白月光中。
他渐渐诉说下去,那些往事。
少女静静的听着,她听到他说起外面的世界,听他提到他的同伴,提到自己的愧疚,以及更多……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
“你知道吗?我以为,我们是灯塔。”他从未在人前说起过他的理想。但在这里,在这个陌生少女的面前,他再不用伪装起自己的权力。
“我以为……”他说不下去了,和特雷西娅的分别,再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了,只怕在其他萨卡兹的计谋中,抓捕特雷西娅之后才会处理流落异土的自己。
“以为……我们……永远是灯塔。”
他没有继续下去,只是盈着眼眶死死望着属于东方的星宿,苍龙。
隔了许久许久,他的目光回到了少女的身上,他握住她冰凉的双手
“等这些天过去,等我带你回到岛上,如果特雷西娅……特雷西娅看到你,也一定会……”博士微微失神,他仿佛看到熟悉的伙伴就站在甲板上,向他们招着手。
“嗯。”少女很用力的点了点头,等到他们从这里逃走,她一定要好好认识他的朋友们。
在夜色完全褪去前,这场盛大到使人忘记时间的星火结束了,天空黯淡下去,恒亮的荧荧之星驱散着有些压抑的凝薄空气。她的目光转向身侧的人,他要睡了。夜晚走到了它的尽头。
天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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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的味道。
她醒来,无比熟悉。
那位博士,终究在闪灵重新找来之前,被萨卡兹发现了。
他们停留了许些天了,露宿之地是这个早已荒废的旧祭坛。
少女站了起来,再不顾身心上的痛楚,她走入那层如雾霭一般笼着的血雾,脚踝处的伤口火辣辣的痛,如被刀戟撕割着那样。
她要去寻找那个人,用残烛驱赶血污,以星火昭示迷途。
她支着身子。小雨淅淅沥沥。
风,寒凉了她的手,雨,打湿了她的发。
支着法杖,她步履艰难的走了下去。
离开这个废弃的祭坛,这个约好和闪灵重新见面的地方。
她是巫。
她想过那个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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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兹,不要过来!”
博士看着踏入迷雾的少女,心中一凛。
她双眼无神,似折翼蝴蝶一般在战争迷雾中逡巡徘徊
“走啊!”他声嘶力竭的提示着少女,奈何源石法术已经在他的身上留下又一道伤口,他已无力脱离埋伏着的术士们的控制。
她跌跌撞撞的闯入风暴的中心。
这时候的风声和法术涌动的声音全部静下去,只听得天地间仿佛缓缓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博士,博士……”
少女的声音在这片纷争中由远及近,她似乎就在博士的耳边呼寻着。
“丽兹,不!”
迷雾中,一个冰蓝色的灯笼越来越近。
噔……噔……
用法杖点着地面,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是他认识的那个夜莺,博士再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少女的白色长裙染上暗红,乱流的法术就这样斜穿过两人之间的空气。浅色的发带散开,少女脸上带着微笑。一步一顿的走来,仿佛这些危险都不存在似的,眼里只余有他一人。
她踉跄的向前扑倒,撞在博士的怀里,
博士的身体轻轻颤抖着,
“你来做什么”他闭上双眼,抱住少女的肩。此刻,她的体温很低。他能感受到少女无时不刻流逝着的生机,她的生命就如暮秋的浮空之叶,似是亟待坠入冷凉的地面。他触及她眼神流露出的信念,她的眸光重新清明,如初霜的闪光,映在整片昏暗的空间里。这两者十分反常的同时出现在面前的丽兹小姐身上。博士想,这份脆弱的表面下究竟藏着怎样一颗坚定的心啊。
“对不起,我又任性了。”她无声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衣襟
“请让我任性一次,好吗?”少女重新抬起了头,深深的凝视着他,眼角的泪痕是那样清晰,脸上却仍然挂着笑容。
他听出了她言语间的不对劲。少女的体温渐渐复苏,然后并未停止上升的势头,
她看向东方,太阳的光晕并未完全被雾遮蔽,
“博士,那边就是你们来的方向吗?如果有机会……”
少女的眼眶湿润着,她哽咽着述说下去,“如果有机会,丽兹想看一看博士的伙伴们……”
“那些同伴,一定对博士很好呢”
博士被她的话震慑住了,他不再问少女要做什么,此刻,他的心倏忽间似是缺了一块,大脑一片空白。
她推开了博士,提起右手持握着的法杖
“再见了,我的博士……”
她就这样站在他前面,迎着袭击的法术乱流。
萨卡兹术士们的狂乱的法术从远处打过来,在少女的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博士………别忘了……丽兹………”
白色浅了,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浅了。头晕起来,景幻的越来越厉害……
丽兹吟唱起古老的祷歌,她身边的光晕渐渐盖过了世间的光彩,整片大地,目睹着古老血脉重新苏醒,她将她的所有记忆赋予残影。这之后,她将再次忘记生命中的这些重要瞬间。
她是名副其实的巫。
她想过那个巫的古老法术。
那个牺牲记忆,守护别人的法术。
少女喃喃低语“博士,丽兹不想……不想忘记……”
此刻,她的背后出现了那些星月。她最珍贵的记忆。
世间璀璨,如日月光辉。
那是她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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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丽兹”
“救救我……”
“请让我任性一次,好吗?”
“再见了……我的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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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兹,这是我真正的名字,除此以外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您好,博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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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
闪灵的目光驻留在走来的那两个人身上。临光背着夜莺。她们清楚,她不曾离开过那轮星月,以及这片恒久的渺远的温馨的充满希冀的夜。
波光粼粼,星汉灿烂。
谁疑君到,痴数春星。
静谧的午夜之下,
短暂的是一年一度的夏日,
残酷的是日复一日的期许,
永恒的是星移斗转的朔极,
美丽的是永无止息的希冀。
夜莺小姐近距离看着熟睡的博士,他的眉头轻蹙。
幻境将生与死的距离间隔的那样遥远,此刻的风雨已全然分不清虚实,打在身上也毫无触感,一重重梦境编织了正欲陷入沉睡的他的最后的心防。
微风细雨,昏晨交替,反常的映象在他心灵空间随处可见。
她看着熟睡的博士,看着他睡梦中的颦蹙,月光如水,为这温馨的静谧午夜笼上一层薄薄的雾光,一切风雨都停下来,生生息息的只余有心跳。
真是的,梦很香吧。
梦境中,他突然感受到幻境的气息熟悉得那样蹊跷。仿佛有一位故人,为他留下一滴泪水。
下雨了么?
天的泪水,可为谁而落。
灵雨既零。
天若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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