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放出,果然我写文真滴菜……以后或许会修改琢磨…大概…如果我不摸鱼的话……

修改于2021/03/29185 浏览杂谈天地
《贝妮塔的等待》 作者:不知所先生
等待,使时间变得漫长,而太过漫长的时间,便模糊了刻度。
贝妮塔自祈祷的空冥心境中逐渐醒来,扭头看向圣所之外。虽然失去了眼睛,神明却怜悯她,使她依旧能看清这失去了巨像的光芒后,笼罩在漫漫长夜中的伊瑟流姆,一如她瑰丽的眼瞳还存在时一样。
阴冷的风揉碎了不知起于何处的呜咽歌声,摆动着的枯黄的荒草上凸起黯黑的脉络,却又莹起隐隐约约的光。
那昔日里虬奇参天,缀满繁茂而苍翠的叶片荫蔽着整个圣所的神圣古树们,如今只余下光秃秃的枝干,沁出粘稠的散发出苦腥气的墨色汁液,却偏偏一点不见腐朽,仿佛…不,是已然异变成了一种新的生命,根系深深扎在同样氤氲着黑雾的死水之中……啊,那可称不上是“死水”,毕竟连已经逝去的生命沾染了那水之后都会变得“活”起来,充斥着疯狂而怪异的、亵渎的生命力。
就像此刻透过残破废墟所能看到的:
沉重的、布满锈蚀的铁盔碰撞出沉闷的声响,而穿戴着,或者说驱使着这盔甲移动的内容之物,当然早已非人,缝隙之间偶然露出的,是鼓动着的灰白色肉质,以及蠕动卷曲的肉须。
这种铁盔曾经是教会骑士的制式武装,连同那长枪一起。虽然所用材料不过凡铁,打造它们的铁匠也不会任何非凡技艺,但因它属于教会,便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有资格并穿上了它,你和你的后代就彻底与平民区别开来,就成为了“沐浴神恩”的被供奉者,成为了平民口中的“骑士老爷”,同属教会麾下的普通近卫士兵们和弓弩手们面见你时必须整理自己的服装并向你行礼,没准儿还因为自己不够资格穿上这样的盔甲而在心底悄然羡慕甚至嫉妒。
当然现在这位曾经的教会骑士得不到如此礼遇了,不仅因为他被污秽感染侵蚀为非人之物,也因为他身旁同样游荡着的曾经的近卫士兵和弓弩手同样没能逃脱这可悲的命运,被污秽控制着残躯,徘徊在生死的边缘。
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他们倒是获得了真正的平等,远比教会典籍上所阐释的平等更公平公正,相较于教会所宣称的神爱世人,污秽显然对他们更一视同仁,加诸铁甲之上的荣誉此刻只显得苍白无力,而普通士兵破败的服饰上那一道道斑驳的灰褐色污痕,在暗蓝的底色映衬下仿佛一张张扭曲的嘲讽笑脸。
是啊,为什么不嘲讽呢?如果他们还能短暂恢复曾经的意识的话。如今的他们比野兽更可怜,失去了姓名,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尊严,失去了能证明自己是高贵生灵的语言和书写文字等手段……
乱石残垣旁,那昔日里贵妇人掌上的温顺宠物,灵性可爱的树灵蜥蜴,如今再也没有了对它生杀予夺的主人,曾经晶莹剔透的眼睛,如今闪动着狡狯的光芒,在污秽的影响下放大了数十倍的嘴中遍布交错的尖牙滴落着黄绿色的毒涎,锋利的骨刺沿脊背列成数排,狰狞形状令人生畏。
此刻它趴在阴影之中,其姿态甚至可称得上悠闲,修长有力的尾巴正轻轻的摆动着……
悠闲,安宁,祥和……当这些美好的形容词用来修饰如今的伊瑟流姆,虽讽刺却也合适。在先驱者们步入此地之前,污秽们对生灵的恶意仿佛凶兽潜藏在平静的深潭中,窥不见它的形貌,而当发现未被侵染的生灵时,那恶意便熔岩般沸腾起来,驱使着这些生死之间的躯壳们去攻击,去毁灭。
不过这些都与如今的贝妮塔无关,每当她轻快的从污秽们身边飘然而过,污秽们都毫无所觉,仿佛她只是一缕微风,或是不存在的影子。
此刻贝妮塔轻易地越过了尚未放下的吊桥,来到了帕特里克的面前,合手为他祈祷。
帕特里克,这位昔日里温柔而强大的骑士,战神荣光的宠儿,伊瑟流姆的坚盾,蔷薇骑士团的旗枪,骑士们的可靠师长,少女们的梦中情人……如今沉默的像块岩石,失去了曾经英俊的头颅,被自己的长枪钉在墙壁上。
但贝妮塔知道他并未死去,或者说仍未安息。或许是执念给了他力量,或许是誓言让他痴狂,他仍在等待他的娇妻从山顶归来,或者等待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带来绝望和放弃的契机。
而帕特里克的新婚妻子,伊瑟流姆的明珠,铁与血上盛开的花朵……那位柔弱而坚强的女子,如今正骑着帕特里克昔日的战马,驻足在山顶的水池。
她曾那样的急切于找到拯救帕特里克的方法,以至于来不及脱下美丽而珍贵的婚纱,含泪将爱人钉在了墙壁上,与那匹能掀起风暴的神驹一同劈开了潮水般的污秽之群,直奔匍倒于山顶的巨像而去,可当她终于触摸到那温暖的光芒,却突然发现了一个被教会隐瞒了多年的秘密,一个令人崩溃的谎言……
绝望之中被最大的污秽侵染的她,已没有勇气回到爱人的身边,唯一留下的执念,是但求一死。
贝妮塔沿山脊而上,同样为她祈祷。
作为一个虔诚的修女,贝妮塔其实与二人交集并不多,但曾经偌大的伊瑟流姆,却只有五个人看待自己有着从始至终的平和目光,其中之二就是这对夫妇。
在昔日的伊瑟流姆,男人们看自己的眼神大多流淌着觊觎,女人们则往往燃烧着嫉妒,地位低下者目光闪躲,饱含畏惧,而高位者们也纷纷对自己避之不及,轻蔑却又惶恐。
无论是各类恶意的眼神,还是各种无根据的流言蜚语,都在每个夜晚加剧了她呕吐的病症,而那五道平和的目光也就显得如此珍贵。
正因如此,贝妮塔很同情他们悲苦的命运,所以才每天都为他们祈祷,每个轮回都为他们祈祷,希望能为他们也求得神明的怜悯。
是的,蒙神明恩典,如今她已经比曾经的马吉安人更确切知晓轮回的存在,因此她愈发坚定对神明的信仰,并遵从神明的旨意在此等待,哪怕这种等待她已经经历了五十个轮回。
遥想当初,她还未认识到轮回的存在时,在赐福之地,教宗的寝宫内,她曾因为泰伦斯的那句“天幕之上空无一物”而愤怒,同时心中再也无法抑制地产生了那不应有的对信仰的怀疑。
当初泰伦斯带来特蕾莎还活着的消息,这消息将她从痛苦与悔恨的重压之下解放,也重新打开了她封闭的内心,怀着想要再次见到特蕾莎的心愿,与泰伦斯一同离开伊瑟流姆,到达基塔布,伊迪丝,赐福之地,旅途越接近终点,教会的虚伪与腐朽就越是暴露不堪,原来巨像从来都不是为了庇护生灵而洒下光芒,原来新生的巨像甚至可以被凡人斩杀……
教宗曾说“如果神死了,那么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可神明当然不会死去,那么教会之众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未曾获得神的恩典的凡夫俗子罢了,他们短浅的眼界又如何能界定神呢?神应当是无法界定,无法猜测的存在,神应当在那天幕之上的更上层,在她无法理解的地方掌控着一切,并默默注视着……不,这种揣测未免太为轻慢了……那么神意到底为何?神又是什么样子的?……
内心翻涌着种种疑问的她,在旅途结束于先民遗迹之时,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进入巨像墓地的泰伦斯,希望他能救回特蕾莎,也让自己确信某些答案……
而当第一次轮回猝不及防地到来,当她刹那间回到了伊瑟流姆的圣所时,她终于直接的感受到了神明的伟力,那是创造一切的力量,原来巨像也不过是神明的渺小造物而已,原来历史也不过在神明的一念之间,神明对一切都早有安排……
那天她再次仰头看向天空,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异于巨像的神圣光芒,那是个银白的球体,神明的样子就显现在其上,神明带着笑容,是那样的宽容慈爱,又威严肃穆……
于是她一次次的等待,等待泰伦斯的到来,也等待他最终呈给神明满意的答案,让世界继续在神明的注视下前行……
贝妮塔回到了圣所,那柜子里的声音仍在恐惧地念叨着卡桑德拉的名字,而持着手镜的怪物也仍在门外徘徊。
可怜的家伙,愿神的光辉指引他的去处。
贝妮塔安然跪下,虔诚祈祷。
空旷的圣所内,除了柜子里恐惧的声音,空无一人。
毕竟回到圣所并在这里等待的,是名叫贝妮塔的灵魂,一缕虔诚的微风,一道执念的影子,她仍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泰伦斯–—
更在等待着此刻待在马车上的,自己那毫无灵光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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