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手札】厄教随记 • 行尸腐心(下)

修改于2021/05/14317 浏览
注:旅人手札系列为《失落四境》番外短篇小说系列,非游戏主线剧情,不含剧透,请大家放心食用~ 希望大家能通过旅人手札,对四境九幾有更多的了解。
04
我曾经听闻过,有人在潜心研习操纵尸体之术,因其术法诡异可怖,这群人被蔑称为“厄教”。
但我没想过会在这里遇上被复活的死尸。
旅者追思氤氲的蓝光在黑雾中撑起一片微弱的光圈,脸上挂着烂肉的行尸用死鱼般的眼珠直直地盯着我们。
数量远远超出我的预料。我们已经被包围地严严实实。
他们僵直的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如果不是忌惮旅者追思的光芒,我们恐怕已经被按在地上啃食了。
焰雨有些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几次欲言又止。
我也很诧异,焰雨似乎对这些行尸习以为常,甚至身后从旁边行尸身上拔出了一把价值不菲的镶玉短刀,用衣角擦干了血迹后,还抬起脸冲我嘿嘿一笑。
我这才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这些行尸怎么不攻击你?”
“因为血。”说着,焰雨拿起骨刀在虎口处拉出一道血痕,“把我的血涂到身上,就不会被死尸攻击了。”
果真如此。行尸竟然转身走了,渐渐消失在黑雾中。
现在,轮到我眼神复杂地看着焰雨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眼神闪躲,生怕我问出让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你可别问我为什么血可以驱散行尸,我只能告诉你,打娘胎出来那天我阿爹就这么告诉我了。”他诚恳地说道。
“你的血也能驱散荒生吗?”
“不能。这是花语村的秘术,只对死尸有用。”
这还是我第一次遇见厄教的人。
他们在九畿大地上一直是隐秘的存在,关于厄教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如焰火般热烈的少年,竟然能驱动死尸。
05
落日隐没在群山中,天地骤暗。我们终于来到了遗迹。
我从宽大袖笼中拿出火折子,借着微光观看这座地宫。
这似乎是个废弃的祭坛。
圆顶光滑得像是浑然天成,看不出丝毫的人为修凿的痕迹。
四周的壁画似乎是在讲述一个神明从巨大的眼球中诞生出来的故事。
“这里近期进行过祭祀仪式。”我看着墙根潮湿的血迹。
“你看壁画中的眼球,像不像昨晚见到的那只怪物?”
这时,我看到旅者追思发出的感应光芒指向了石壁的外面。
只有一个可能:诡具早就被人拿走了。
我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咦?”焰雨又一惊一乍道:“这壁画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忽然,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喃喃道:“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在大觋的家里见过。”
我有些震惊。
我曾在文献中看过厄教神明的画像,和眼前的壁画截然不同。
这更像是从荒生体内诞下的邪物。
喂食荒生,祭拜邪神,驱动死尸,目前为止遇到的事情都太过匪夷所思,又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很担心云娥。”焰雨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必须快点拿到荒生的心脏。”
云娥,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哦,我想起来了,是焰雨的妻子,他一路上都在念念叨叨着这个名字。
云娥也就是他口中那个被大觋关起来的姑娘。
“大觋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我问。
“因为云娥的喉咙里长出了奇怪的肉瘤。为了村民的安全,大觋把云娥关了起来。只有那怪物的心脏,才能把云娥的病治好。”
我看着眼前天真的男人,心里生出了无限的同情。或许是救妻心切,如此拙劣的谎言,他竟然真的相信了。
被荒生侵染的人,身上都不会长出奇怪的东西来。
那些异物会不断地长大,直到将那个人吞灭。
大觋一定见过很多被侵染的人,他知道云娥的怪病和荒生有关。所以,这只是大觋的谎言。
他为了将云娥秘密的杀死,于是才找了个借口让焰雨离开村子。
我要如何告诉他,他无法杀死荒生,荒生的心脏也不能用来治病。
“你现在应该回村里去。”或许,你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不,我要拿到荒生的心脏。我向她许下了诺言:当你呼唤我的名字时,我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
“那你就更应该回去了。”
“云娥的喉咙里长了肉瘤,她已经不能说话了。所以,当她能呼唤我名字的时候,就是我带着心脏回去给她治病的时候。”
我愣了愣。
在他的妻子听来,这或许是一句深情安抚的诺言
但细细深思,才会发现这其实是焰雨立下的生死令:没有拿到心脏就不能回去。
我自知多说无用,只能将隐者曾经送给我的云焰纹白玉护身符递给了他。
“它可以替你承受伤害,但之后就会碎掉。只能用来逃命。”
“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的。”焰雨重重道谢。
曙光初露,行尸散去。
焰雨没有回头,手持骨刀,身背箭筒,消失在了黑雾深处。
我拉起灰色帽兜,寻着旅者追思的光芒向东走去。
安息沼泽寂静得可怕,我浑身汗毛竖起,身后似乎一直有偷窥的视线紧紧跟随着。
我屡次回头,却又只有空荡的迷雾。
天色渐黑,我才终于看到了树木掩映中的村庄。
白色的炊烟徐徐升起,花香中夹杂着柴火的干裂味,我紧绷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当晚,我借宿在路边的一户人家,受到了热情的款待。
作为回报,我为他们找来了足够烧五天的干柴,堆满了整个院落。
“真是太不容易了,你到底是怎么穿过安息沼泽到这里来的。现在的安息沼泽到处都是会动的尸体,都是花语村的那些人干的好事!”
看到我恢复了些力气,老妪和她的两个儿子便坐在屋檐下和我说话。
老妪用缓慢的语调讲述了安息沼泽的故事。
06
在她还是娃娃的时候,安息沼泽可没现在这么大,也没有什么死人,更别提什么行尸和怪物了。
这都要从战争开始后说起。
纷争不止,安息沼泽渐渐成了掩埋尸体的地方。
某天夜里,一群穿着黑色长袍的人闻着尸体的腐臭来到了这里安了家。
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来干什么。
但老妪压低了音量告诉我,她曾经在晚上躲在窗格后偷看过。
那些黑袍人就在前面跳着像蛇一样的怪异舞蹈,身后的尸体就自己动了起来,它们歪歪扭扭地走着,在月色的平原上汇成一支死人军,成千上万个人从村中走过,却不发出一丁点声响。
老妪又讲了些其他的奇闻怪谈。
而旅者追思指引的方向还在更深处,我只能明早再出发。
听完他们的故事之后,我便回屋睡了。
但半夜的时候,我便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
那像是拿着某种锋利的刀具在割据某种绵软的东西,一下一下,非常清晰。
我起身贴着竹板,扣开一个缝隙,露出半只眼睛去看。
月色下,老妪的两个儿子正在合力砍着什么东西,温热的液体飞溅着。
“王叔快要来收尸体了,快点呀。”一个催促道。
“阿娘,别怪我们狠心呐。不给大神送吃的,它就要从安息沼泽里出来吃我们了。”
远处传来了车轮压过干草的声响,不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门口。
一个车夫提着风灯出现了,我认出了这张蜡黄的枯脸,正是那天把人喂食给荒生的马夫。
马夫口中默念着什么,阴森的一幕发生了,躺在地上的老妪尸体自己爬了起来,坐上了马车。
“感谢你们。大神会保佑你们的。”王叔说完后便驱车离开。
两个儿子紧握双手祈祷着,口中念念有词。
我不敢再看,连夜离开了这个村庄。
07
又下起了小雪。
马车在积着薄雪土路上缓慢前进着,每当马车嘎吱嘎吱地停下,就会上来几个冒着寒气的人,车厢很快就坐满了。
他们互相不认识,却在谈论着同一件事。
“听说了吗,安息沼泽的那怪物被杀死了。”
“是啊是啊,我还听说,心脏都被挖了去,留下这么大的窟窿。到底是谁干的,被发现了肯定会被用火烧死的!”
角落里有人叹了一声,众人回头去看着他。
他诚惶诚恐地搓着双手,不停地嗫嚅着,“这是对大神的不敬啊!大神会惩罚我们的。”
另外的角落里有个惊恐的声音附和道:“大神已经发怒了!它可没有死,已经在复活了!它已经走出了安息沼泽,就在花语村那边徘徊着,徘徊着。这次还要献祭多少人才够呀,我不想被吃掉!我不想被吃掉!”
“我也听说了,它长着张女人的脸,头发又湿又长,胸口耷拉着一截喉管,浑身长满了嘴巴,一直在说着两个字。”
“什么字?是吃掉、吃掉吗?”
“不是,好像是在说‘焰雨,焰雨’?”
“肯定是胡说!大神说的一定是吃掉、吃掉!”
我在昏暗中沉默地听着。
忽然,马车哐当一声停在了路边。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面就传来了惊恐地叫声。
“是行尸!行尸从安息沼泽里走出来了!”
“大白天的,怎么会有行尸从安息沼泽里出来呢?”
“别管那么多了,他已经走过来了!”
“只有这一个,我们大家一起上啊。”
人群尖叫着,马匹嘶吼着,男人们紧闭着双眼,操起匕首骨刺,大喊着冲向它,用尽全身地力气捅刺**,血沫飞溅。
死尸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很久之后,人们才意识到战斗已经结束了,他们睁开眼睛,面面相觑。
有个胆子大一些的伸出脚踢了踢那具尸体。
尸体纹丝不动。
这时,才有人斗胆将那尸体翻了过来。
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这人大声叫喊了起来:“这、这人的身体是温热的!”
“难道,他不是死行尸吗?我们刚刚是杀了一个人吗?”
可是毫无疑问,躺在地上被捅成蜂窝的这个年轻男人,他的裸露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尸斑。
小雪絮絮落下,所有人都沉默着,死寂的安静中,遥远的东边传来了微不可闻的呼唤。
这呼唤如此轻微,但他们都听到了。
“焰雨、焰雨……”
紧接着,那一动不动的死尸又抖动了几下,但他的身体已经被长刀贯穿,整个人被钉在了土中。
他抽搐着,颤抖着,随着那凄厉悲伤的呼唤,每个人都看到,他的胸膛开始起伏,心脏跳动了起来,“咚、咚……”每声都那样清晰有力。
人们惊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交换了眼色,他们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利刃,无比精准地刺了下去。
我远远地站在人群外,看到了掉落在尸体旁的云焰纹玉制护身符。
它碎成了两半。
“焰雨,焰雨……”
那悲伤的呼唤依旧持续着,人们又回到了马车上,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还来不及回味刚刚经历的事,就从车厢的窗口中瞥见一只徘徊在荒野上的庞然大物。
它浑身长满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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