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只是想打龙门币本（十）
修改于2020/02/05159 浏览同人
转自知乎木下石心
解释权与著作权归原作者所有
很冷。
黑暗席卷而上，粘稠混浊，博士伸手想拨开这片黑暗，像是在拨动一缸即将凝固的水泥。
胸口被压缩，他的呼吸变了声，他被困在冰冷的黑暗里，疲惫到无法张口呼救。
像是被困在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里。
像是……重新躺在了那无光的石棺里。
“醒醒。”
有人在拍自己的脸。
压迫感减少了。
他又能呼吸了。
“听得到吗？这是几？”
模糊的光渗入黑暗。
他抬头向着那虚幻的光影上浮，像是快溺死的人般勉强弹动手脚。
冰凉的手指拂过面颊，痒痒的。
他的手臂被抓住，握紧了手腕拉起。
黑暗拉扯着他的眼角，瞬间断裂。刺目的光线重新涌入他的世界，他看到渗白的光中，少女伸出三支手指在眼前挥舞。
他浮出了水面。
“三。”
男人虚弱地抓住德克萨斯的手指。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眼睛却被手掌遮住。
“我觉得你不要看比较好。”德克萨斯说。
“我姑且也算医生。”
“所以不行。”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医生在战场上最重要的职能是欺骗伤员他们能活下来。”
“所以我会活下来吗？”
“……多和我说话。保持清醒。”
男人苦笑。“真是残忍的温柔呢。德克萨斯。”
不用看也知道，他快死了。
温热的液体从胸口淌下，他躺在少女的怀里，血液在身下的冰冷水面上散开，像是图腾像是符号，又像是缓慢生长的花朵，凄美决然。
“德克萨斯，他死了吗。”男人问。
“我不知道。”
“跑吧，德克萨斯。”男人叹气，“这不是该你赴死的使命。”
“……你懂什么。”少女咬牙切齿。
男人咀嚼着口腔中的铁锈味。
“我不懂。毕竟我是个没有记忆的人。使命也好，职责也好，宿命也好，这些东西我都不是很理解。”
“在泰拉出生应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频繁的天灾与漂流的城市。美好的景色总有毁灭的一天。连落日也未必永恒。源石病，感染者，畸形的社会结构，脆弱的国际关系，一触即溃的世界局势……”
“但是活着本身就很快乐了啊。”
“我在这里，我见证这个世界。”
“移动城市的动力炉熊熊燃烧，将天灾抛在身后的壮烈；源石技艺的极致，三态变化属性转变的精妙绝伦；谢拉格终年落雪的圣山上，风吹圣铃的空灵肃穆……”
“活着多好啊。德克萨斯。”博士微笑。
“那你就***不要过来送死！”德克萨斯咆哮，“和她们一起离开，快乐地活下去不好吗？！你他妈这么菜你有点B数好不好！大哥我求求你，你是指挥官，是博士，是医生。不要像个混混一样随便拎点武器就上战场好吗！”
男人盯着少女的眼睛。
“但是德克萨斯……你的眼睛很孤独。那个时候，你还是希望有人能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吧？一个人的赴死，实在太孤独了。”
德克萨斯的眼神异样。
“你果然是那种我最厌恶的烂好人。”她呼吸中夹杂着火气，“你以为自己是谁？圣人吗？你以为自己什么都装
的下，什么都担得起吗？”
男人低头笑笑。
“德克萨斯，有烟吗？”
少女暗骂一声，粗鲁地拍了一遍口袋，张口把烟从嘴角取下，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博士。
男人伸手去抓。
没抓到。
少女沉默片刻，将烟嘴送到男人手心。
“谢谢。”他凑到嘴边用力吸了一口。尼古丁在他千疮百孔的血管中穿行，白烟自胸口的大洞散出，他开始咳嗽。
“我必须担起。”他说。
“死亡，痛苦，哀伤，愤怒。”
“我必须担起。”
“我是罗德岛的博士。”
“全知全能的博士。”
“如果他能够做到的话，那么我也必须做到。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他的声音渐轻。
“我将背负荆棘，而你们将前进。”
“你们是我的记忆，是我存在的证明。”
“我无法允许自己看着你们赴死，而无动于衷。”
“圣人？我比不上塔露拉。”他的瞳孔涣散，口中蹦出了陌生的名字，“我不是圣人。只是一个偏执可笑到希望留住眼前一切的失格者。”
“德克萨斯，你也不是死 士，你只是偶尔被过去困扰的被遗忘者。”
“你是自由的，不想做的事情，不去做就好了。不想做又必须做的事情，就让我来吧。”
男人的手臂微微颤抖。
德克萨斯握紧他的手腕，“你可以闭嘴了。放心，废物什么都做不到。”
“哈……真让人伤心。德克萨斯……”男人的嘴唇开阖，“我有些冷。”
他仰头看着夜空。
那么出神。
烟燃到了滤嘴，从男人齿边滑落。火星在水中翻滚闪烁，最终熄灭。
“明天应该是晴天。”他突然说。
他的颤抖停止了。
他的呼吸平静，稳健。
他的血不再淌下，伤口已然干涸。
他简直就像是完全复活了。仿佛下一秒就能摇摇晃晃地站起。
他看着德克萨斯，混浊的眼睛里充斥着怪异的光芒。
德克萨斯心里发毛，微微侧头让开了视线。男人没有移动目光，他对着德克萨斯脑后的虚空微笑。
“阿米娅，你来接我了吗。”
他的笑容单纯喜悦的像个孩子。
这份笑容在他的脸上停留了那么久，久到德克萨斯不忍心合上他的眼睛。
很久之后，她叹了口气。
德克萨斯伏身贴在他的胸膛上，最后一次确认。
没有心跳。
他死了。
生物学意义上的，彻底的死亡。
“从这一刻起，你们正式向罗德岛宣战。”
德克萨斯抬头正视不远处的萨卡兹男孩的漆黑遗骨，双瞳炽热如灯。
“从这一刻开始，你们正式向我宣战。”
她举剑向前。
于是剑前的空气开始扭曲。
逸散的黑雾里，铁面具逐渐清晰。
戴面具的人半蹲在德克萨斯身前，歪头看着她。无表情的空白面具上用刀刻着一道V形笑脸。
冷漠且嘲弄。
更多戴铁面具的人从她背后的阴影里走出。
一个接着一个。
他们的披风上缠着黑色的雾气，在夜色里扭曲如幽魂。
他们配弩且拥剑，高纤维甲胄伴随着肌肉运动而伸缩，仿佛第二层肌肉。
他们的左臂缠着白色的袖套，袖套上是血般鲜红的X标志。
他们越过德克萨斯，站在她和萨卡兹男孩之间，以半圆弧的站位将少女围在中间。
令行禁止，整齐如一。
整合运动的精锐，真正意义上的军队。
蹲在德克萨斯身前的整合运动起身，他拍拍膝盖上的尘土。“我们的战士还活着吗？”他问。
“失去意识，还活着。”
另一个整合运动成员已经蹲在萨卡兹男孩身前摸了半天，他立刻接道。
“那么继续执行预案B5。”
他从怀里掏出一管试剂，晃了晃里面的橙黄色的粘稠液体，扔给自己的队友。
“你们带上博士的尸体。”他点了两个离他最近的整合运动。
“这个鲁珀族呢？”有人低笑。
“杀了。不要节外生枝。”他扫兴地扭扭脖子，“至少在任务中给我管住下半身——你们这群连老二都快变成石头的人渣。”
一声戏谑的口哨。
在场的所有整合运动都笑了起来。
德克萨斯的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
“牵制部队呢？”
包围圈逐渐缩小。
“联络通畅。他们已经开始对接龙门近卫局的客人们。”
感染者们举起了弩和剑。
“大概还能保证这边有五分钟。”
“比预案中的时间略少。”
“毕竟是那个近卫局的陈。”
“也罢。勉强够用。”
为首的男人抬了一下面具。
“况且，我们还有最强的怪物。”
背后，整合运动将注射器的活塞一推到底。
一整管机油般的液体从颈部注入血管。
男孩的躯体像是通了电般疯狂跳动。他躺在地上扭曲，嘶吼，四肢抽搐如野兽。
过载的源石反应产生了红色的闪电，小规模的天灾漩涡在爆炸的坑洞上空徘徊。凭空生成的源石凝结成股，晶簇锐利如长矛，贯穿了男孩的身体，将他架在空中。
晶簇膨胀扩大，刺穿了他的四肢，撕裂了他的骨骼。它们侵占，它们掠夺，它们生长。
盖过手臂，盖过头颅，盖过全身上下，继续堆叠。
以源石为骨，以源石为血，以源石为肉。
一把剑不够的话再生出两把剑，一只手不够的话再生出两只手，形如触须全无关节死角，无法支撑新身体的重量的话就生出新的下肢，关节反弯状如昆虫，心脏无法提供能量的话就生成动力炉，直接燃烧源石供能……
毫无限制的野蛮生长塑造了难以言喻的庞然巨物。
“完美的源石耐性，卓绝的精神强度，无法熄灭的生命之火，200％以上的源石覆盖率，这才是莱茵生命的最终预想吗。”
整合运动的领队一边走一边回首仰望几乎遮蔽了天空的晶簇状巨物。
“以血肉为核心，以源石为躯体——天灾的祸物。就算是站在感染者的角度，他们也已经疯了。”他喃喃，“算了，这种事情还是让那个陈去头疼吧。”
他的脚步加快。
他将弩箭搭在弦上，单手上弦。
“快点结束回去喝酒。”
站在剑的范围之外，他嘟囔着将德克萨斯的头颅套进了瞄准器里。他思考了一下，准心从额头下移至眼睛。
果然，这份眼神还是让他很不爽。
整合运动中有四人和他一起举起弩箭对准德克萨斯。
后脑，心脏，肺叶，大腿。
在喷吐着怒火的目光的注视下，他用左手食指沿着面
具上的V形刻痕滑动，勾勒出一张戏谑的笑脸。
“再见了，灰狼小姐。”
他压下了扳机。
五支箭同时发射，先后刺入了博士的身体。
整合运动的精英一愣。
“真是冷血，连队友的尸体都能毫不犹豫的利用吗？”他毫不留情地嘲笑被博士的身体覆盖的鲁珀族少女，“你就这么怕死？”
他提剑上前，伸手抓向博士的后领。
但是一只惨白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手的主人，是穿白袍的尸体。
在那一瞬间，他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
队友戒备的呐喊在耳边回响，训练有素的身体自动提起了剑，斩向那只同样惨白的手臂。
还没斩下，握剑的手腕也被抓住。
他和死去的博士双手交握，正面对视。
弩箭刺入博士的后背，噗嗤的声响里博士纹丝不动。
死去的人要如何才能再死一遍？
他对视博士的眼睛。
毫无疑问是死去的眼睛。
瞳孔扩散，深处漆黑无物。
但是毫无疑问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所以是什么？是什么藏在这双死去的眼睛后面，平静地观察这个世界？
“神经网络接入成功。”
博士张口。声音沙哑。
“约柜法案第12条第2款，紧急预案启动。”
他在说什么？
“无目击情况下，允许使用第三级别武器。”
什么武器？
“授权人代号，梅林＃003。”
谁？
博士闭上嘴。
心悸越来越强烈。
天灾祸物在背后嘶鸣如哭泣。
“剑！”
他大吼。
数把剑刃砍向博士全身上下。
速度却越来越慢。
仿佛在水中艰难前行。
最后在固化的空气里彻底停滞。
剑锋仅差一寸。
博士瞥眼。
——红龙。他轻声。
火焰逆卷而上，如白磷燃烧！
巨量的光和热以博士为中心爆发。
铁面具被高高吹起，V形的刻痕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在高温下悉数融化。
男人矗立在风和火中，胸口带着漆黑的大洞，背后数支弩箭震颤。
白袍猎猎如旌旗招展。
他抱起陷入昏迷的狼耳少女走下碎石，踩踏火焰如踩踏铺向王座的红毯。
博士止步于龙门的灯火之下，他环视还活着的整合运动，以及远处哭泣并欢笑着的巨大怪物。
“我已归来，如誓言所立。”
他开口，声音冰冷如烈焰淬火。
“确认。”
“梅林＃003，申请展开第16次圆桌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