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昭（五）（虐向）

华国军队连连得胜，收复了大半失地。只是在冬季到来的时候，两军又陷入了对峙之中。

阿九想了诸多法子，却都不得破局。楚国君主楚方，于兵法一事上确实不在她之下，且晓勇善战，实为百年难得的将才，这也是阿九所不能相比的。无论多好的计策，若没有相应的将才，总是要大打折扣的。

正在困局之时，朱祐请来阿九：“不知为何，九姑娘所想，在下总会有同感。或者，我们可以试这个法子；由我领兵，九姑娘在后……”

阿九还未开口，小昭就先出声:“小姐自小身子虚弱，不能上前线。“

阿九想了想,却说：“这是个好法子。”

“小姐！”

阿九摇了摇头：“眼下，这是唯一破局的法子了。战事成败，只在这一举。”

小昭知道自己无法说动阿九，只好说:“我同你一起去。”

新一轮战事开始时，三人一同去往最前线。

而与此同时，楚国君主楚方也在思索破局之法。当晚楚方得到探报，太子和他的神秘军师将亲自上阵。于是楚军的法子也定了下来——生擒华国军师。

阿九确实是个很有挑战性的对手，与太子朱祐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一次次的出其不意，倒越发激起了楚方的战意。临行时楚方满心皆是棋逢对手的欢喜，更是执意要将阿九拿下。

机会终于在一个深夜到来。

白日战败溃退至二十里外的楚国骑军像鬼魅般围住了太子和阿九的营帐，楚方跃下马，亲自掀开营帐门帘，冷不防却射出一支支箭。大惊之下暗道不好，大喊“后退”却已晚了。

楚国骑军被仿佛从天而降的华国士兵重重包围，形成“ 瓮中捉鳖”的战势。 楚方被俘。朱祐亲自替他松绑，请他坐下。楚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他右后方的阿九身上，嘴角慢慢浮起笑意：“ 那就是贵国的军师?”

朱祐颌首，楚方缓缓地敲着桌子，沉默许久后，修长的手指指向阿九:“寡人要她。”

话音一落，朱祐诧异地微微张口。小昭的额头上爆出青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刀。阿九一怔， 抿着嘴，不留痕迹地后退两步。在楚方的眼中，她看到的不是恶作剧和阴谋，而是一个男子想要征服个女子的情感。前者她不怕， 可她惧后者：像楚方这样的男子，若是起了心意，怕是会不达目的不罢休。

朱祐皱着眉道：“楚王陛下可知自己败了？”

楚方笑道:“不错， 寡人是败了。如今是谈条件，对吧？两个选择，第一种，寡人带着她离开，有生之年再不侵犯华国；第二种，你把寡人杀了，寡人的弟弟楚扣自会即位。至于他会如何，寡人便不知了。”

朱祐冷冷地道:“楚王陛下这是在威胁我？”

楚方摇摇头:“不对，是请求。寡人愿赌服输，但倾慕贵国军师，愿以皇后之位迎她归国。”

寒夜无月，帐外北风呼啸而过。 帐内只有朱祐和阿九两人。朱祐让人取来暖炉递给阿九，他的手不经意间碰到阿九的手，冰凉如水。

楚方说是两个选择，实际只有一个。朱祐想了很久才开口:“你若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阿九看着朱祐，在她漆黑的瞳孔中，朱祐的脸色变换了好多次。

她长叹一声:“你明知你我心意相通，又何必说这般敷衍的话？”

朱祐的脸涨得通红，又慢慢白下去:“我 不知该称呼你姐姐，还是妹妹，你并不曾做过一日的公主， 大明的兴与败，其实与你无大关联。可我是大明的太子，我希望我的子民能平平安安地生活。”

阿九苦涩一笑：“是啊， 大明的兴与败何曾与我有关?只是我也有家人，也有想保护的人啊。我希望他们都平平安安的，不再受战争之苦。”

自她走出张家大门时便暗暗发誓，再也不能让父亲、母亲，还有大哥有事。

怀中的暖炉很暖，可阿九却觉得自己的心冷得厉害。

营帐无帘，寒风吹在脸上，一片冰凉的湿意。

天空竟飘起了细细的雪，这是今年的初雪，来得比往年要早，远过灰色的雪帘，阿九看到树下一个娇小的身影，像是一尊石像般，安安静静地守护着她。

她慢慢地走向小昭，十七年的时光在细雪中一点点逝去。她联想起看见小昭护镖回来时的欣喜，狭长的岁月里少女们的容貌都变得模糊。阿九指着身边的马轻声道：“小昭。”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将泪水逼回去：“我想骑马。”

小昭点点头，扶她上马后，自己也一跃而上，帮她拉住缰绳。大宛马长啸一声，撒蹄狂奔，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雪扑在脸上，冰冷彻骨。阿九闭上眼，耳边还有小昭急促的心跳声。阿九身子不好，刺骨的寒冷也让她难以忍受。小昭看在眼里，一直默默将内力输入她的体内。

阿九挣扎下了马，脚步艰难地跑到山崖边放声大吼，将心中的悲愤与无奈倾泻而出。吼得累了，她扶着树干身子下滑，泪水如泉般涌了出来。

小昭从背后搀住她。她反身抱住她，哭得撕心裂肺。小昭慌了，她见过委屈却倔强地不肯落泪的阿九，也见过云淡风轻将一切不放在眼里的阿九，却从未见过如此崩溃的阿九。

小昭狠下心：“九儿，我带你走！天涯海角，什么都不要管了，你想去哪里，我便和你一起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慢慢变成了抽泣声。阿九从小昭的怀中挣脱，垂着头转过身，一字一字地低声说:“小昭，替我照顾好爹爹和母亲。”

突然，天地间的掉下的雨雪瞬间将小昭冻成冰人，她的整颗心好似被利剑穿透。 胸膛空荡荡的。小昭突然明白了死是一 一种怎样的感觉。死，也不过如此吧。

“好。”轻得如落雪般的声音，瞬间被狂风撕裂在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