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镜野史: 织思,思织。】

修改于2021/12/02983 浏览综合
在这武林之中,曾也有过琴棋书画四大门派,琴派名织音谷。
她自小便得门主疼爱,名音织。虽名为音织,却对琴一窍不通,比起音乐,她似乎更喜衣裳,时不时便织出新衣裙讨门主喜欢。
音织15岁生日时,门主带着一个小女孩回来,她天赋异禀,被门主收作养女,毕竟在讨喜,宗门也需传承下去,名唤音愁。
但宗门并未能等到传承那天。
那天刚好也是音织音愁的16岁生日。
琴棋书画,在这武林之中,并非互利共生,或许该说,弱者不配存于这世间。
当谁处于羸弱之时,便会被他人吞噬。
音织谷素来不愿来往江湖之事,但依旧被盯上了。
棋与画对其进行围剿,门生除外出游玩的音织音愁外皆被屠尽。
“但若非绝地求生,谁愿让此罗裙染血?”门主说完这话,曲中便散发无穷的杀气与悲意。
音织音愁回来时,却不见平时严厉训斥她们的副门主,更不见得那每次被训完后来安慰她们的门主,宗门寂静的可怕,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她们有些作呕。
她们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门主,副门主,以及大家。他们没了生气,门主的罗裙更是红的艳丽,和音织手上的血罗花颜色一般,那是音织想带给门主的礼物。
只是这花,在没有送出去的机会了。
血罗花和罗裙,在夕阳的映照下,血滴汇聚成河流,悲伤夹杂着仇恨,在两个孩子的心中,凝聚出不同于此世间的艳丽之花,杀意花。
组织历前600年,织音谷灭门,棋画因损耗过大,被其他宗门吞并。
两个孩童,整理好遗物,对着那被污血浸染的牌匾拜了拜,于黑夜中,慢慢消失不见。
山水书院里,他听说织音谷被灭门,无一幸免,亦觉感伤,他从来便是多愁善感之人,但可惜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什么都做不了。四大派虽对立,但琴和书成员普遍儒雅和善,愿意乐于助人。他便是书院捡回来的孤儿,名书武,虽名有武字,但书武却不懂武技,书武之武,意武林,师父愿他能在将来,书写出一片武林之事。
书武今日如往常一样,上集市去购买这周所需的笔墨,但他也与往常一样,除黑墨外,他一直找不到一种红墨,书写凄惨与仇恨的如血般鲜艳的红墨。
“滚!在来偷包子就打断你的腿。”
一个大汉拿着擀面杖驱赶着一个满身血污和灰尘的女孩,她手里紧紧抓住那个包子。
书武心生悲怜,虽自己闲钱也不多,但依旧帮她付了包子钱。
她擦了擦她那脸上擦不去的污垢,似乎是不想让书武看到她如此一面,但莲花的美不是淤泥所能掩藏的。她的那个笑容哪怕如书武般从不对女色有感的也甚觉惊艳。
她将包子给了旁边那紧咬嘴唇不断盯着书武的女孩。
“我没有能给你的东西,这花你拿着,以后。。。以后我有钱了我一定还你!”
那血罗花已经凋谢了,但它的艳红却不减一分 。
就如眼前少女一般。
书武眼前一亮,这花,若研磨成汁,他所需要红墨便有了。
“这花还有多少,我全都要了。”
“你需要吗?那太好了。”那活泼的少女很是高兴,这花的生长之处,唯有她知。
“这花可用于书画,只需研磨。。。”
“研磨!我会我会!”活泼少女显得有点兴奋。
因为她什么都会一点,除了琴。
“我们很好养的!包吃包住就好,啥活都能干。”
书武不停笑着,他好久没这么笑过了,不知是因为她的活泼,还是因为她。
“我名书武,叫我阿武便可。”
“我叫音织,音织的音,音织的织,这是我妹妹,音愁。”
音愁始终没说过一句话,就这么默默跟着。
书武也不问他们沦落如此的原因。
一是怕她们回忆起那悲伤的往事。
二是书院收留书武至今,也从未问过他来此的缘由。
音织俏皮活泼,音愁沉默寡言,却无一不是美人。但在书院里,他们都只与书武交流。
一年,两年。
书武的书法越发精进,音织依旧如此,除琴外,样样拿的出手,所缝衣裳,老裁缝也忍不住称赞几句。音愁每日苦练琴艺,只是偶尔让书武来旁听,但书武听得出来,她的琴声中所散发的杀意,越来越浓。
如岁月一样,音愁心中的恨意,滋长的越来越难以控制,但在她内心里,把一份只属于少女的爱意,藏的很深很深。
那晚,是她们的十八岁生日。
两位少女越发楚楚动人。
音愁今日说话也出奇的多了起来。
书武看到她画了胭脂。
那晚秋风瑟瑟,带着一份凉爽,音愁给书武弹了首曲。
这曲子与以往任何曲子都不同。书武隐隐感受到了些什么。
未等他开口,音愁便说“此曲名《凤求凰》。”
音织在旁边惊讶,却发不出一丝声响。似乎她们二人都在等着书武的答案。
可惜在第一次相见时,书武便喜欢上了音织。
就如第一次相见般,音愁也喜欢上了书武。
那夜,微凉。
第二日早晨,音织再也找不到音愁,那颗从来在秋天里也是常青的树。一夜间,也是满地枯黄。
有人说“一个倾城女子拿着琵琶,沉默寡言,所弹曲目杀意漫天。”
音织听说那女子屠了一个宗门。
听说那女子穿着一件旧罗裙,那罗裙上的红色如血般鲜艳。
听说那女子头戴一种鲜血般红艳的花。
TapTap
有不少富家公子和强宗高人想娶其为妻。
但她说“热切与情意,此生只予那一人。”
只是音织,再也没见过音愁了。
那位女子心中深埋着的爱意,再也见不着了。
这个武林,想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太难太难。
那是一年平安夜,武林规定所有门派都停止纷争,和平相处。
书院收到了两份大礼。
那夜,书院火光漫天,哀嚎一片。
书院乐于助人,却没有武装力量。这种肥肉,没有人会不心动。
什么武林规定?只要我赢了,我便是规则。
16岁那场噩梦再次出现,音织脑子里一片空白,若不是书武舍命相救,或许他们都死了。
“活人不救,死人不救,一无所有者不救。”
“可惜了,你若是个弹琵琶的多好,你的手,我很想要。”鬼手说。
鬼手依旧治好了书武,但夺去了他的眼睛,他或许再也无法观测这武林众生,在也无法书写这武林之事了。
但好在书武也足够坚强,“命还在,就比什么都重要了。”他说。
但在两个月后,书武却不断咳血,那次大火之中,书武为救音织,吸入的无数的毒烟,鬼手虽帮他解了毒,但书武的肺已经不堪重负。
“你这么弱,又不会武功,怎么能保护好我。”
音织哭着笑道。
她带着书武又来到了鬼手面前。
这一次,鬼手拿走了音织的声音和寿命,他们二人都将在三年后死去。
一个不可视,一个不可言
但她很满足,武林之中想要老死,太难太难。
三年,够他们做很多事情。
音织经常会带着书武到血罗花盛开之处,只是再也听不到音织那爽朗的笑声。
音织在书武手背上比划着
“我们死后,在埋在这里吧。”
“好。”书武看不到音织的表情,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他只是把音织搂在怀里,在这片血罗花盛开的地方,坐了很久很久。
三年很短也很快。
他们再次依偎在这血罗花盛开之地。
没有言语,他们都在静静的等待着。
“下辈子,在做夫妻。”书武说道。
“好。”音织在其手背上写道。
他们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弱,但他们却无悲伤。
这世上有太多太多悲惨的死法,死于爱人身旁已是最好的结局。
月光似乎也被血罗花所影响,如血色照在二人身上。
血肉衰败,杀意花升!
那朵掩藏在音织心底里的杀意花,这朵连音织都早已遗忘的花,终于开了。
那朵花不断汲取他们二人所有的一切,肉体,感情,灵魂,记忆,一切一切。
月色平静,那二人所坐之地,再无一丝人的气息,只有两朵交织一起的血罗花在清风中摇晃。
他不再记得以前的事情。“在这里,赋予你无尽寿命,这片武林都将记录在你的笔下。”
他有了无穷的寿命,他的眼睛依旧透不出一丝光亮,但他不再需要眼睛,他游走在这片武林之中,没有情感,没有气息,他不受七情六欲所影响,如一个牵线木偶,记录下一件又一件事情,他未曾问过那声音来自何处,又有何缘由。“上一世,我大概也是个没有缘由的人吧。”
“武林,又将走向何方?”他戴上面具,着青黑色长袍,自言自语道。
每当人们谈起他时,总是饶有兴趣,每个人都能说上两句。他们叫他沉思者。
TapTap
“这里,乃里武林。”
她于此声中苏醒,没有声音,没有恐惧,或许说,她再也无法感受到恐惧。
她的眼前,只有一部织机,她将手放上去时,便在难以停下来了。
“一匹五钱,一事一曲皆可抵钱。”她写下此字,便又开始了那无穷无尽,漫无目的的织衣。
大部分人来她这里,并非为了布匹。
所有人都对她的相貌赞不绝口。
“若是来世能做我的妻子,那该多好。”人们常这样说。
但她从不言语,脸如冰霜,眼里只有织机。
倒也有不少人来讲述他们的所闻。
她听说,有位女子如她一般艳丽,头戴芙蓉花,月落之时,孤舟之中独奏琵琶。
TapTap
她听说,那女子其实是个恶魔,她所弹之曲,杀意漫天,所过之处,草树皆亡。
她听说,那女子被组织抓住了,她再也没有听说过她了,只是听闻组织之中多了有个名作弦者的鬼差。
她从不停下手中的织机,哪怕他人讲故事的时候。她只是织布,漫无目的。
TapTap
只是偶尔还有人来买布,有人闻此来笃其芳颜。他们叫她织衣者。
就这样一年,十年,百年。
有一天,沉思者来到了织衣者面前,“一匹布。”
织衣者见他未递出银两,面具也未望向那后面写着的文字,便知起为盲人,于是在起手背上写下“一匹五钱,一事一曲皆可抵钱。”
织衣者早已习惯了,大多爱游说的江湖老生不是瘸子,便是瞎子。甚至有些人也曾装瞎只为触其手指,只是那些人都再未活着了。
但这次,织衣者却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那是给其他盲人写字时所不同的感觉。
沉思者也是如此。
“来二匹布吧,我给你讲两个故事。”
沉思者说了某地有一个负心男子,掌御血邪术屠戮众生。
也说了一如山般巨人的杀人魔,以一当千,却以僧人自居。
织衣者停下了手中的针线,那是她以前不会有的,她并非是被这故事所吸引,她只是觉得,这声音给她一种熟悉而美好的感觉。
沉思者也是如此。
“这一匹布,你留着吧,天寒,勿冻伤了身体。”
沉思者拿着那匹布便走了。
他扯住一位行人的衣角。“那位织衣的女子,是什么人?”没有在问别人那句“武林,又将走向何方?”
“来一匹布。”一位行人进来。织衣者这次却主动写下一段文字。“那位戴面具的男子,是什么人?”
“她啊,一个天天就知道织衣服的女人,我们都叫她织衣者。啧啧,可惜啊,长这么俊俏。若是能得此妻,夫复何求呢。”
“他啊,一个天天就揪着别人问的男人,我们都叫他沉思者。听说他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一辈子必是个武林高人。”
他们二人再也没有相见。
只是在后来的日子里。
音织手会偶尔慢下来,似乎在沉思。
书武会偶尔在沉思中惊觉,在自己的手背下比划那几个字。
沉思者写下一行又一行,写了一载又一载。
织衣者织下一丝又一丝,织了一尺又一尺。
沉思者沉思,思的或许不再是武林,是那无穷的丝。
织衣者织丝,织的或许不再是布匹,是那不尽的思。
——《影镜野史—织衣者,沉思者》
其所丝,常思,沉思。其所思,唯丝,难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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