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创作][泰伦斯x特蕾莎]Yesterday Once More

修改于2021/01/31191 浏览同人分享
文/舟骨
*时间线在第三章,泰伦斯视角
*泰伦斯x特蕾莎,我愿称之为厮杀组
*如果有bug或者奇怪设定,那肯定是我编的
*越写越意识流
*配合bgm《Yesterday Once More》阅读更佳
泰伦斯确信马车的哪个轴承出了点毛病,不然不会在轧过碎石时发出如此令人心惊胆战的“嘎吱”声。他坐在桌子前,摊开了许久纸笔却一字未写;烛台的火苗在虚无中无助地摇晃着,让他几乎能在恍惚中补全光亮上方的悬挂绳。
前圣殿骑士沉默地别开眼。
“那不是真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知道那是梦。”
黑雾于窗外翻涌,座驾不详的声响使怪物比往常更加活跃。身经百战的剑士无法不去判断那些毛骨悚然的叫声:屠夫的怒吼,战马的哀鸣,利爪摩擦砂土的声音,不时有一两声尖利的鸣叫。污秽的产物会也拥有某种意义上的群落吗?它们用邪恶的啼声传达了什么?
泰伦斯很少思考这些问题,先驱者也大多如此:他们记住每一个剑招挥出的角度,记住常见异变的警戒范围,但并不像严谨的学者那样用与存活无关的知识塞满脑袋。格伦的马车已经穿越了如此漫长的黑雾,即使如此,他们对翻卷的、活的污秽也无法了解更深。吼叫的声调像是狂乱的、挥舞双刀冲锋的屠夫,他左肩的伤疤记得那份愤怒;痛苦的马鸣与失去主人的无望坐骑相类,上个村庄他刚以怜悯的目光把这份污秽埋葬。然而除此之外,他对黑雾中的东西一无所知。那无法触及的黑暗中存在着的到底是怎样的怪异?他不清楚——也许没有先驱者清楚。
但剑士意不在此。他本不该多此一举地动摇精神,但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思考:如果身处雾中,能够活下来吗?
这里的主语可以是任何人,首先被填上的显而易见是“泰伦斯”——
我能活下来吗?他问自己。
没有人希望这个答案是“不能”,毕竟生存是人类最基本也是最初的渴求。但泰伦斯足够沉稳、足够理性、也足够成熟,他不得不对答案保持公正的看法:自己并不年轻了。教会的双剑饱经风霜,前骑士有足够的底气应对巨像附近的怪物;而未知往往带来更大的恐惧,曾经那个像剑一样锋利的教会骑士也被迫向不可预知的危险低头——泰伦斯的佩剑依旧坚不可摧,剑术有了时间的痕迹;但矍铄与矫捷间同样被划下不可逆的鸿沟,英勇无畏的战斗工具生出了对死亡的敬意。教徒、流民、先驱者,黑雾为陷入其中的人类带去永恒宁静,不与任何事有关——显然也同信仰无关。
泰伦斯走过了很多村庄,热闹的、排外的、死寂的;他也见过了不少巨像,屹立的、迁徙的、坠落的。信仰教会的神没有让流民活得更像个人,死亡更不会为虔诚的祷词驻留一时半刻。神也许并不在此,不在这个病入膏肓的世界里。
主啊,他叹息。如果您真的怜悯生灵,为何不挽救已死的太阳?
就像以往几千个日夜的祈祷一般,神回以缄默。泰伦斯深深地望向黑雾,眼神并不聚焦在何处:他看不透重重阴影后游荡的怪物,更无从知晓有多少鲜活的生命正在死寂的黑中悄然消逝。与教会决裂的骑士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向苟延残喘的、混沌的大地祷告:
请把她完好地还给我。
黑雾中从来没有幸存者,连泰伦斯自己也不会做这种愚蠢又自视甚高的假设,但红发女巫是第一个。她付出了什么?代价是什么?……那是否还是特蕾莎?
特蕾莎,特蕾莎。剑士又念起这个名字,念起一个责任、魔魇与美梦。她的长发红得像热烈的玫瑰,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幻想起不曾得见的璀璨日光。失却记忆的女巫就像群星落入他怀中,于是流浪的骑士重新获得信仰。她比受过祝福的圣水更纯净,从那双真挚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时代的苦痛——惊惶的受害者已将基塔布的哀嚎尽数遗忘。重归闪耀的马吉安明珠与这片被放逐的残址是如此格格不入,所以疲于活着的旅人爱她——泰伦斯爱她。
索拉斯的玫瑰不因巨像绽放,这些高贵带刺的火红色姑娘早已变成破损的植物文献中一页干枯的血。而太阳沉寂于深海,百年、千年,也许永无重升那天。泰伦斯注视着马吉安悲哀的、纯白的遗孤,如同注视着旧日的翩跹泡沫。这份幻梦被屠戮者讽刺地庇佑着,只待某一天充满仇恨地破碎,对不反抗的罪人重演过去的血与泪。
“是这个时候了吗?特蕾莎。”泰伦斯喃喃自语。
无止境的追逐和战斗使他感到疲惫,但疲惫也许并不只源于这些。正在压垮他的是未知,是沉没中的火光,是梦中惊飞的渡鸦。泰伦斯的疑问被压抑于恐惧之下,无法宣之于口:他不惧怕怪物,不惧怕阴谋,甚至不惮于直面死亡。但索拉斯千百年的黑幕裹挟着马吉安的怒火,将他周围的命运搅作一团——不,他不畏怯特蕾莎的仇恨,因为基塔布由他亲手施为的屠/杀无可否认;真正纠缠着泰伦斯的是这场腥风血雨的变革,特蕾莎是否被利用、被控制,最后无可挽回地滑落深渊、传不出呼救,而他无望地活在名为“寻找”的仓鼠笼里……他只是担心来不及握住特蕾莎的手。
几丝白发从他额前垂落。它们从前也是跃动的金色,但似乎和泰伦斯本人一起被时间磋磨成足够无趣固执的模样。剑士总是顽固地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以“不看”的方式可笑逃避着时间给予的唯一真相——他老了。还能这样寻找特蕾莎多久?他能够、他忍心阻止特蕾莎合乎情理的复仇吗?
被教会庇护的流民的正义与马吉安从未抵达的正义,对挣扎在索拉斯的人类的怜悯与对游荡在基塔布冤魂的不忍,一个先驱者全部的信念、愧怍与爱,如此种种,指引泰伦斯在命运的漩涡中泥足深陷。这片土地已经没有幸福可言,他追寻的结局可能只是另一场悲剧——这不稀奇,索拉斯的每分每秒皆是如此。比电车问题残酷得多的现实拷问着他,而能做的不比扳下拉杆更多……快一些,更快一些。仇恨的洪流正把二者一同淹没,只有足够接近才有做选择的权力。
那之后呢?泰伦斯诘问自己。你不能总是拿无止境的追寻敷衍自个儿。那个选择——一个并不伟大、可能自私、甚至卑劣的决定——你知道你爱特蕾莎胜过自己。
曾经愚忠的骑士怀疑自己是否如背弃教会时一样善良:他声称要为了流民的性命去阻止无意义的复仇,因为无人不知鲜血和死亡不能解开黑雾笼罩的死结;但表面之下的固执从来不是为了这个,一直都只是找到特蕾莎——那之后,爱和愧疚是否让他的剑软弱?被利用的剑是否真的摆脱了别有用心的锁链,不会再刺向守护之物?
够了,他想。就只是……再让我见她一面。
桌面上的书页还未着墨,之前的记录都被他妥善收好。泰伦斯不是会记录琐事的性格,也无此习惯,只是近来总做连贯又反复的梦,疑心是某种预示,于是记录保存下来——今天是他第四次在同一个梦里梦到曾经的妻子。
很难说那是美梦还是噩梦。除了追踪红发女巫足迹时的几次惊鸿一瞥,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特蕾莎了——他们的甜蜜时光甚于伤痛,梦境的确撕开泰伦斯的伤口,但也令他更加想念那团永恒燃烧着的、温暖的篝火。
梦境总以刽子手无法洗脱的罪业开始,圣殿骑士干脆利落地杀死并不反抗的怪物。粘稠的血流淌在他脚下,汇聚成愤怒的溪流,低沉地咆哮着、诅咒教会的暴行。泰伦斯的意识被困在这份蠕动的恶意里,动弹不得;挣扎和求救是全然无用的,马吉安的恨意原原本本地将那份绝望还给施暴者——一场无法反抗的屠/杀,他应得的——甚至比那更多。
马吉安人相信生命是一场轮回。过去、未来、现在,生与死,都是首尾相连的圆。他们如何从族群中来,就将如何回到族群中去;重要的是弧与弧的交错而非圆的起点与终点,基塔布的密林从不拒绝死亡。但教会的所为是另一码事,一件肮脏卑劣的事:强硬刺耳的杂音划裂马吉安人命运的绸锦,两手空空的人被教会的剑指着,他没有武器;一个足够漫长的文明被迫跪在血腥的土地上,每一位伤痕累累的马吉安都注视着:失去朋友、失去亲人、失去自己,最后连灵魂的归所也一同失去……没有轮回可言了——马吉安死了。
痛苦的灵魂无处可归,于是现在轮到泰伦斯遭受一遍:他陷在血液的泥沼里,发不出声音;渡鸦向他投来嘲弄的目光,而特蕾莎站在他永远触不到的面前。那些邪恶鸟类的眼睛是血色的,马吉安的血在梦中却是鸦羽一般的黑。伸不出的手、树枝垂下的麻绳和红发女巫颤抖的裙摆,允许他在最后搅散幻影是冤魂最后的仁慈——泰伦斯失去了粘稠的枷锁,跌跌撞撞地扑上前去,拢住特蕾莎消散前最后的一点微光。他的爱人,握不住、寻不见的爱人,以马吉安的眼神回望他,而他活着;这也许是更糟的事情,但活着总不会是坏事。
然后泰伦斯梦见最好的一部分。特蕾莎倚靠着他,笑容缠绵而甜蜜;他们在山坡的树荫下并肩坐着,巨像和过去的几十年一样安静,光芒洒落于失忆女巫红色的发梢。
那是一个少有的、安稳的村庄,是对先驱者来说求之不得的一个平和下午。没有污秽,没有黑雾,妻子在他胸口昏昏欲睡。他们谁也没有看着谁,但是泰伦斯松开了一直握着剑柄的手;特蕾莎被克制地拥在怀里,眼神落在朦胧的远方……她微笑着。他们都笑着。
“泰伦斯,”她轻声问道,“你会希望我想起来吗?”
在现实的那天,特蕾莎没来得及问出这句话。她温顺地在罪人的怀里入睡,像长途跋涉的迷茫倦鸟。泰伦斯以为她永远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或者,这是他的梦境,也许在心底的某个地方,他正期待对最后的女巫告解。
“我不会阻拦。”他低声回答,“但我希望你能用自己的眼睛确认真相……和这个世界。有些人死去,索拉斯也没有变得更好。”
特蕾莎笑了,她抬手抚摸泰伦斯饱经风霜的眉眼:“得了吧,你可真是个老顽固。”
又是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剑士以为这回想足够珍贵,他享受这段宁静;但女巫又开口了,好似经过了很仔细的思索,她又发问:“什么样的东西能够穿过黑雾呢?”
“……我不知道,”回答者隐隐有种慌乱的预感,“没有人能穿过黑雾。没人做到过——”
“当然不是在说这个了,泰伦斯。”特蕾莎只是笑,好像自己问出的仅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我提了个烂问题,是不是?还以为这么宁静的山坡适合文学话题呢。”
她顿了会儿,又说:“本来我以为你会说,阴暗、悲伤、死亡*……一类的。”
泰伦斯意识到他的美梦就要结束了。马吉安不会永远放任他拥有,他正被复仇;他失去,他在梦中不断地、永恒地失去。
可能下一瞬间他就会面对特蕾莎充满仇恨的脸庞了;可能交给她防身的短匕会重向着他刺过来。短暂的温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教他回想起旧日美梦又转瞬撕碎;但是这一刻,山坡上的这一刻,他回答:
“是思念,特蕾莎。我对你的思念,对你的爱……会穿过黑雾的。……我会回到你身边。”
醒来的时候格伦仍在赶路,他的夜枭和他本人一样沉默。泰伦斯试图回忆起梦中的种种,但越思考、模糊的空白就越多。
他重新摊开有关梦境的记录,写下零碎的只言片语。马吉安的亡灵仍围绕着他,在他耳边呢喃古老的曲调。
“那些古老的曲调
在他听来酸涩又美妙
好像它们把岁月融消
……
正如从前一样
仿佛昔日又重来”*
他计划在下段安稳的旅程再去赴一场旧时的约会;梦令他不安,令他留恋,但尚无法分清遗忘和痛苦哪个更残忍。渡鸦从马车旁掠过,长久地凝视先驱者。
然而泰伦斯没有发现。
*阴暗、悲伤、死亡:欧洲文学中渡鸦所代表的东西
*引自歌曲《Yesterday Once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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