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缘(三，四章)

三、

五行九年。

记得也是同样一个和煦的春日吧，名门众长老携男弟子上山举行庆典，女弟子则留守家中。

赤焰风许是觉得，今日必无人搅扰了，久悬的心踏实下来，独自信步至桃花泉沐浴。

少女的衣带轻轻一解，轻薄的罗衫纱裙便顺着柔嫩的肌肤滑落，树上的桃花瓣被风抖落一二，如蝉翼扑闪在少女的衣服与皮肤的间隙。

少女戏水的声音清脆，引起了泉中心桃花洞内正练功打坐的白衣少年注意。风华正茂的少年哪得见过如此美艳的景象：少女肌肤胜雪，腰背半埋没在浮着零星桃花瓣的泉水间，隐约可见那窈窕曲线，顺流而下……

少年顿时面红耳赤，不敢再多看一眼。赶紧闭紧了眼睛，慌忙运气练功。然而那心神已然是慌了，再无法凝神，终究是情窦初开的心性，忍不住再往那少女那方向望去。

少女侧过身子，少年看清后，竟是个可怖模样……原来是她啊，少年顿时失了兴致。

就在这时，出现了令人惊呆的一幕，少女缓缓撕下贴附于脸上的丑陋面皮，露出那姣好的面容。少年定睛望去，竟是如此清秀可人：两弯柳叶眉，一双圆杏眼似宝珠流光溢彩，一点绛朱唇，由于长时间不见光，面庞如雪，不见人间烟火色。

可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少年暗暗叹道，没想到这赤焰风如此不简单。今日本是告了病，想调息一下水石所携不能稀释的能量压迫，没想到却撞见了这番景象……

庆典结束后不久，零凌按照婚约，如期便迎娶了赤焰风。

成婚当日。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唢呐喇叭吹吹打打的奏乐，车马所及之处遍洒艳红花瓣，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走过堂，宴饮宾客等一众琐碎的流程结束已是深夜。零凌似是酩酊大醉了，乱步踏入洞房，嘴上还胡言着。转身合上门，确认门外无人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暗自腹诽着，亏得是装醉了，不然还不知道要被那帮老妖怪灌多少壶下肚……

屋内烛影摇曳，零凌信步踱向床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妙人。太神秘了，她的身上究竟还藏着什么东西……

缓缓揭开盖头，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可怖的模样，眼角落疤，满脸疮痍，面无人色。然而这个男子，却没有她意料之中的那样惊慌或者厌恶。

“你……你不害怕我吗？”赤焰风皱了皱眉，捏住鼻子，不想闻那身酒气。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先行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零凌眯起了睡凤眼，狭促笑了笑，眼里甚至有两分玩味：“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我的长相如此丑陋……”

“有没有可能，我偏偏好这口。”

赤焰风暗自腹诽，居然有人口味如此之重?模样倒是有几分俊俏…

“风姑娘放心，凌某人不近女色。”零凌一双瞳孔如漆似是看破了她的心，“今后我睡书房……只不过今天动房花烛夜得做场戏，不然没法跟岳父大人交差。”说着，便回到桌边小憩。

听到零凌的交代，她悬着的心算是落地了。心中暗藏对这个眼前这个性情古怪的男人的八分畏惧与茫然，却也有两分期待。透过珠帘，悄悄打量着这俊俏的睡颜，心里不免有些空旷，仿佛落下了什么……对了，合衾酒还未饮呢！

四、

五行十一年。

虽两人平日不甚交流，但经过了两年的磨合，多少是了解了些对方的。她深知他的为人正派，性情淡泊，也有了几分好感。但她也从未忘却养父空相的警告：不可以真面目示人，虽一直不明所以，但空相对自己一贯爱护，她也未多心，只当父亲树敌多，想必此举是为了保她周全。而他也始终未揭穿她的面具。

在百无聊赖的夜，他们也会不约而同来到相思湖畔，吟诗作对弹琴赏花，诉说万般滋味。

与往常一样静谧的相思湖。水天一色，满月影影绰绰得破碎在墨蓝的微漾水波的湖面上。

湖心亭内，赤焰风抚着长琴，琴声宛转悠扬，今日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心事。 未过多久，一支幽幽空灵笛音自然地和入琴声，双乐音虽一高一低，却十分融洽，更多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曲罢。

“风姑娘今夜的琴音怎与往日有几分不同?”零凌放下青鸡玉骨笛，走进问到。

赤焰风缓缓转过身。那笛声的主人凝望着她，却不禁晃了神：月色下的少女面若粉砌，星辰流连于双眸，红唇如焰，暗暗燃起了他的情愫。虽说是见过她未曾易容的模样，但这一次精心打扮，略施粉黛，在皎皎夜色中又是一种别样的韵味。

赤焰风见状，不免羞怯，双颊窜上一抹红，恼道：“你也不问我，想必你这鬼机灵已经看穿了我平日里易容示人。”

零凌回过神，讪讪笑笑，断是不敢言桃花泉一事：“风姑娘今日格外好看。”

忽而夜风席过，二人的心如同这湖面，漾起了不一样的波澜，一圈一圈，久久不能平息。

不日后，两人不再分房而睡。世人皆说，是那零凌也有这天，屈服于脾气古怪的母老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