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镇少女》 ONE. 官方外传小说(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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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者遭遇闭架老翁
1
刚刚炸好的薯条被摆上了餐桌。泛着油香的热气在我的注视下不断升腾。前一缕刚刚消散在空气当中,下一缕就紧随着飘到了眼前。
我和约尔今天早早地解决了工作,于是决定利用空余的时间在外面吃一顿晚餐(虽然在这个镇上每一顿饭都是晚餐),就一起来到了帕特尔先生的咖啡厅。
摆在我与约尔之间的薯条显得纤细可口,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上面既没撒盐,也没有附带任何可以调味的蘸料,所以称不上是一道完整的料理。话虽这么说,特意把帕特尔先生叫来给我们撒盐似乎也挺尴尬的。
「啊呜!──哈呼哈呼、哈呼!!」
我还在为此思来想去,约尔却已经把毫无味道的薯条塞进了嘴里,明明被烫得要命却还是吃得不亦乐乎。
这种时候如果提醒她「这薯条根本没有味道」,她肯定会若无其事地回答「不是有土豆味吗」,所以我决定还是不要在约尔头上动土,老老实实地保持沉默算了。
「两位实在抱歉!薯条上是不是忘了撒盐?我也是刚刚想起好像少了一道工序……」
「啊,嗯,麻烦您了。」
于是,悄无声息地来到桌边的帕特尔先生倒过手中的调料瓶,让星星点点的雪花撒到了薯条上。比刚炸好时少了一点温度,但又多了些许盐味,可以算正负相抵吧。
「真是多谢谅解啊。唉,最近实在太忙了,不免难以顾及细节上的周全。医生啊,这也是所谓的『遮阳帽症候群』造成的影响吗?」
帕特尔先生略显担忧地望向了约尔。遮阳帽症候群?听得一头雾水的我不禁也跟着望了过去。
「哈呼哈呼──诶,遮阳帽?……哦哦对对对就是那个遮阳帽!这种病已经有了经得住科学检验的疗法,只要方法得当保证能治好!」
「方法得当……那就放心啦!毕竟我找的是个悬壶济世的神医嘛!」
「嘿嘿~用药还请谨遵医嘱!病这东西呀,能治好当然是最理想的,但治病的过程其实也是一个内省的好机会……可不要一味追求结果哦,稳扎稳打地面对每一个治疗过程吧!」
「哦哦!医生说的果然都是金玉良言!好,今天的咖啡尽管续杯吧,给你们免单!」
抓起一根薯条的我先是目送帕特尔先生的身影消失在厨房,然后才小声对约尔说:
「哇……佩服佩服,说得真是有鼻子有眼。」
「嗯~……这个嘛,承蒙夸奖。但不瞒你说,我肚子里其实就快没货了。」
还以为不管夸得是否阴阳怪气都能让约尔蛮受用的,但看来这次属于例外。只见她用双手捂住额头,摆出了一副打从心底里犯愁的表情。
「为了讲起话来尽量像模像样,利用专业术语是最靠得住的手段。但我又对这个不熟,所以每一次都是当场胡编乱造的。长此以往,连自己都不太记得究竟都造过哪些新词了。」
「哦,就像刚才提到的『遮阳帽症候群』?」
「嗯。我能想出来的术语充其量就只有跑者的转圈圈效果啦,还有钓竿效果之类的。」
「转圈圈?」
「嗯,转圈圈。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转圈圈……听着确实挺棘手的。」
「因为会头晕嘛。」
「转晕了之后就可以抛竿了吗?」
「合体技!是个好办法!钓竿效果好像是说握着钓竿就会心跳加速来着,那再加上转圈圈就意味着可以发挥出双倍效果喽。」
「是啊,然后就能靠这招来横扫强敌了。」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输~」
我们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聊着这种空洞又玄乎的话题,不知不觉间薯条已经被完全消灭,靠约尔的三寸不烂之舌蹭到的免费咖啡也被送上了餐桌。
帕特尔先生不知说了些什么,我先是条件反射般回应了一声,然后由于一时大意,脑子里的幻想也紧跟着从嘴里倾洒了出来:
「话说,图书馆──」
「哦?」
「──镇上有图书馆吗?」
话音刚落,就开始反省是不是还有更加妥当的说法。我的本意是想让约尔去图书馆补充一下知识,结果嘴巴一张一合就把这个前因给省略掉了。换做旁人,肯定还以为我在说梦话呢。
不过仔细想想,至今为止都从没听说这个镇上存在图书馆,所以到头来也确实跟梦话没什么区别──
「想去图书馆吗?那地方就算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吧?」
「咦?真有图书馆吗?」
「有是有……罢了,眼见为实嘛。只要从──呃……想说清楚还真不太容易。稍等一下,给你画个地图吧。」
2
我们正一同漫步在夜幕下的小镇。至于目的地,当然是那个至今为止对其存在一无所知的图书馆。
这一带跟帕琪菲卡家所在的区域有几分相似,属于平静祥和的住宅区。街道干净整洁,走起路来一点都不费劲。路边除了有一块破布料之外,完全看不到涂鸦或者被人随意丢弃的酒瓶之类东西。
「这地图真让人嘴馋。」
约尔甩了甩拿在手上的一张纸,对我这样说道。
「是因为沾了炸薯条的油,才会飘出香气吧。」
根据帕特尔先生随手画在餐巾纸上的地图,图书馆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不过,比这更值得在意的是──
「你说,像这种被炸薯条的油渗透的餐巾纸……」
「嗯?」
「要是拿去蘸番茄酱,会不会吃起来还挺香的?」
「才怪呢,太恶心了吧。」
「哇~小夜子嫌人家恶心~」
比起这个,更值得关注的是──
「他画的这个图书馆……怎么像个塌了一半的危楼似的?」
我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在距离这条大道没多远的交叉点前方有一个画圈的位置,应该就是代表我们要找的图书馆了。旁边还画着个学校模样的图案,但侧面像是挨了导弹一样开了个大洞。
「是不是代表那地方又破又烂?」
「但愿藏书不要像建筑物一样破破烂烂。」
「是呀,我可不想把破烂带回家。」
「你说谁是破烂!?」
哇啊啊啊啊──
随着一阵丢人现眼的惨叫,我当场瘫软在了大马路上。
是他,又是他。有被吓得扑街的工夫,真应该马上就把他朝着墙壁扔出去。
从半路上杀出来的,正是那个时不时地突然出现,把一些让人心慌的话往我脸上甩的老汉。
他身上散发的那种特征鲜明的臭气勾起了盘踞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令我眼前天旋地转。
说实话,如果仅仅是他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并不至于令我破防到如此地步。
但是,蹊跷之处就在于──
这个老汉来得实在太突然了,就像变魔术一样凭空出现在让人始料未及的地方。这样一来,也就不能怪我竟会被他吓得直不起腰了。
「没、没人说你啦!」
「真以为只有自己才是好东西么!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存在被称作破烂的道理!俺对这样的恶行绝不姑息!这叫道德懂吗!」
「真是鸡同鸭讲。我们快跑,约尔!」
「遵命!」
像这样大声一喊,整个人就稍稍振作了起来。我拉起约尔的手,像是没了命一样夺路而逃。
图书馆的位置已经记在心里,所以只要跑到里面去躲着就好──
我一边奔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老汉似乎没打算追上来,而是正拼命地想要抬起脚边的一个大袋子。
看来比起纠缠我们,他更看重自己的行李。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道灵光突然闪过了我的脑袋,令我想通了老汉在我面前凭空现身的理由。
刚才被我当成一块破布的东西其实正是抱着袋子倒在路边的老汉,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刚巧清醒了过来。
之所以看起来像是突然出现,就是因为如此单纯的理由。
这也太有误导性了吧,真会给人添乱。但在为之愤怒的同时,一想到他为了搬东西甚至不得不倒在路旁,却也不免产生些许近似怜悯的感情。于是我一边为不知该保留这两种情绪当中的哪一种而懊恼,一边拉着约尔的手继续向前跑。
幸运的是,这种烦恼在抵达图书馆的那一刻就被我忘到了九霄云外。若问为什么的话──
3
「帕特尔先生的画技还不错嘛。」
「嗯……像他那种靠自己就能开起一家店的人,好像大多数都有一双什么都能做的巧手。」
事实验证了地图的准确性。那个破败的学校虽然被施加了艺术性的简化,但却十分忠实地表现出了实际上的原貌。
这里确实是图书馆。都不用寻找铭牌之类东西,透过坍塌的墙壁就可以看到一排排的书架。
建筑物的风格古朴而笃实,似乎与教会有几分相似,但却完全是一副断壁残垣的惨状。
屋顶和墙壁都是破破烂烂,甚至到了无法区分室内外的程度。镇上的建筑虽然大多数年久失修,但也没夸张到这个地步,简直可以说是破败出一定风范了。
我想起了之前跟帕琪菲卡、阿妮亚一起去过的车站。那是个永远不会再发挥出原本用途的地方,形同于旧文化残留下来的笨重尸骸。
这座图书馆也是一样。就算想要判断毁坏建筑物的是火灾、爆炸还是人力,相关物证也已经随着这具尸体一起腐朽磨耗,无法供人进行推测与遐想。
随着一阵凛冽的寒风,颓朽的正门发出了凝重的摩擦声。门理所当然般没有上锁,根本起不到在营业时间外阻挡来客的作用。当然了,这地方也怎么看都不像是存在所谓的营业时间。
「那就恕我们不请自来喽~」
「啊,约尔。」
还来不及反应,约尔就左蹦右跳地躲开遍地的残砖乱瓦,钻进了晦暗的图书馆。
我也赶紧追了上去。
当然,要加上「不情不愿」这一修饰语。
「哇哦,是挑空大厅!如果咱们家也有就好了~」
正如约尔所说,门厅采用了挑空式的设计,恰好令室外的自然光透过天花板的窟窿勉强照亮了周围的空间。
「你想要挑空式的房间?」
「有挑空肯定比没挑空要好呀,不是吗?」
「可能是吧。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好像原本也是个相当壮观的地方。」
聊着聊着,两人来到了貌似接待处的柜台前。估计这就是办理租借手续的地方。
柜台后面的墙破了一个大洞,露出了高达三层的挑空式阅览大厅。
知识与故事对文明世界来说堪称血液。所以,这座曾经日复一日地借出大量书籍的图书馆可以算是这座小镇的输血装置了。
在这层木板上,究竟曾有多少书籍去而复返?
如今,柜台上已经积了一层由灰尘与雪水混合而成的泥污。稍作迟疑之后,我将手指伸了过去。
这里的接待员是个怎样的人?会不会厉声呵斥没有遵守返还期限的租借者?要是有人擅自用透明胶修补受损的书页,他又会作何反应?
即使是在幽灵镇,这样的光景肯定也与我的家乡没什么区别吧。哪怕语言和地域不同,有些事情也总是会存在共通之处。
手指划过的部分浮现出了些许木头的纹路,但干巴巴的污渍实在太厚,距离真正的桌面还存在一段距离,而且是相当相当相当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哎哟哟!」
随着大致处于「嘭」与「咚」之间的一声钝响,柜台猛地颤动了一下。原来是约尔不知什么时候绕到对面并钻进了柜台下方,然后不小心撞到了头。
「没事吧?听声音应该还挺疼的。」
「嘿嘿,没事没事。我找到好东西喽!来,小夜子也有份!」
约尔一边说一边爬出柜台,递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银色胸针,上面写着「限期契约临时职员」几个字。不仅尺寸蛮大,而且用的是旧式的曲别针。正因如此,看起来依然可以随时别在任意的布料上。
「看来这里也招临时员工哦。等我的心理咨询摊干不下去了就来这儿应聘吧!一定特别清闲!」
「清闲是清闲,但真的有人会给我们发工资吗……」
「到时候就请帕琪菲卡帮忙搞一番事业规划吧!锵锵~好看吗?」
约尔把胸针别在了自己的衣服上,然后这样问道。话虽如此,胸针毕竟只是胸针,还没到能左右服装美观度的程度。
「呃……确实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打工的。」
「嗯!那小夜子也赶快加入打工战士的行列吧~」
说着约尔就从柜台对面探出了身子,似乎是想把胸针别在我身上。
我顺势一躲,约尔就从柜台上摔回了地面,然后不知为何笑得前仰后合,结果理所当然般狂吸了几口漫天飞舞的尘埃,于是立刻又因呼吸困难而开始一边玩命干呕一边满地打滚。这样的她令我也有些忍俊不禁,只好为了不像她一样吸得满嘴灰而发出了有些滑稽的阵阵嗤笑。对此,喘得根本站不起身的约尔也只能趴在地上用拳头在我的小腿上捶来捶去──
开心倒是蛮开心的,但只论行为的话无异于擅闯废墟然后无所顾忌地玩闹的小学生。
就在我一边摆弄着终究还是被挂在胸前的银色胸针,一边这样思索的时候──
「什么人!!!竟敢在这儿胡闹!!!!」
转瞬之间,原本充满暖意的胸膛就随着涌入室内的雪花被冻成了冰窖。
转身一看,在刚刚通过的入口处赫然出现了一个看着像干瘪的枯木,却又有些眼熟(虽然一点也不想对他眼熟)的身影。
那个老汉……竟然跟了过来?
「别再纠缠我们了!」
我决定摆出强硬的态度。带着约尔在危楼般的图书馆里到处逃窜实在太麻烦,说不定反而会遭遇到始料未及的风险。
与之相比,当场把对方喝退或者正面突围要简单且安全得多。
趁还来得及,我在约尔的耳边说了一句「我让你跑,你就赶快跑」。
在此期间,老汉始终背对着图书馆正门,扯着刚才那个袋子,逐渐缩短着与我们之间的距离。
那个袋子对他而言似乎相当沉重。只见他身体前倾,视线几乎与地板呈直角,向前迈出的步伐缓慢到了令人心生恻隐的程度。
自己的呼吸、布袋与地面之间的摩擦声、老汉发出的含糊低语──除此之外,世间似乎再无任何声音。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舞厅啊舞厅但跳的都是安静的舞蹈之王又开始重复一样的话难道不觉得那么难吃的报纸很可悲吗?到现在才想起用液氮?明天绝对不来了!多么愚蠢的行径!真是一群蠢货!」
他说的都是胡话,是毫无意义的字串──我如此安抚着自己。
没必要受到触动,没必要感到恐惧,当然更没必要为此伤心──
嗯,挺住了。
然后,我牢牢盯住了终于接近到可以沟通的范围之内的老汉。
老汉也松开手中的袋子,与我四目相对,然后微微地扬起了嘴角。他是在高兴吗?为什么?不,考虑这种事情纯属多余。
只见他的嘴角越扬越高,最后终于露出了极度萎缩的牙龈──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小夜子,这个老大爷坏掉了。」
「你你你你──」
「是啊,明明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啊,但阿妮亚曾经告诉我,把东西弄坏的人都会这么说──」
「你你你你──你们两个!是来打工的新人对吧!真是太好了!这儿就只剩下俺这一把老骨头,正犯愁呢!」
「诶?打工……是指打临时工的打工……?」
「没错,最近好像也被称作实习来着?都没关系啦,图书馆终于迎来了能把胳膊举过肩膀的职员,这才是关键!咋样?能举得过吧?」
「啊,能,挺轻松的。」
「嗯嗯,好样的!年轻的活力在俺眼里比什么***要可贵多了。」
老汉的状态十分异常。若要问异常之处,那就是现在的他表现得过于正常。说出的话不仅思路清晰,甚至还带有些许年长者特有的居高临下,丝毫不会给人带来反感。因此,就连我的语气都莫名其妙地变得敬重了起来。
甚至那双原本浑浊灰暗得几乎无法辨别瞳孔的眼睛都绽放出了理性的光辉,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前所未有地与他达成了对话。
正在困惑不解,约尔用手指戳了戳我的后背。
「可以聊一下吗,小夜子?」
我转过头对此表示同意,于是约尔指了指自己胸前──是那个写着「限期契约临时职员」的胸针。
我皱了皱眉,向她投去了疑问的眼神。
──你觉得是这么回事?
──我觉得是这么回事?
──难道真的存在这么回事?
──世上本来就存在这么回事嘛,小夜子。
「也就是说,在他……呃,还正常的时候,做的是图书馆职员,或者管理员之类的工作,现在刚好恢复了这方面的记忆……?」
「要么就是对这份工作怀有憧憬,但一直都考不到资格,所以就只能像这样假扮一下过过瘾喽。」
「呜哇,那可太吓人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比把气氛弄得剑拔弩张要好太多了。
虽然对老汉的变化有些好奇,但我们的心理咨询摊还开得好好的,根本不需要换地方打工,更何况原本只是来借书的而已。一想起这个差点被迷失的目标,赶紧把正事办完打道回府的念头就重新变得强烈了起来。
「您的意思我懂了,但今天其实是来借书的,打工可能要等明天再──」
「那恐怕是行不通了。最近因为不守规矩的借阅者太多,图书馆只能暂时停止外借。上头还说如果只是想知道书里的内容,那只要从电子资料库里调取就行了。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对上网很在行吧?」
听到那两个字,我才想起世上确实存在过互联网这么个东西。
庞大到足以从实际意义上囊括整个世界,而且每天都在不断扩张的资讯网络。
虽然这个与世隔绝的小镇很明显没网可用,但经他这么一提,我才隐约想起过去好像确实可以在网上看书来着。
「哦……那个,其实不太懂。」
因为实在无法解释清楚,所以我选择了随口搪塞过去。
根据谈话的内容,可以看出他对目前所处的时代存在一定的认知偏差。他可能是觉得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还「活着」吧。
「哦~是嘛是嘛!其实俺也对因特网这个玩意不太感冒。既然如此,那其实也有个好消息。其实……咱们这些职员是不受限制的,一次最多可以借五本书呢。外部的规矩总是会与时代一同发生频繁的变化,但内部的变化则往往需要一定的时间。两者之间存在时差,所以在俺看来,关键就在于能否利用这个时差做出一番事业……不好,刚刚聊到哪儿了来着?」
原来如此,上了年纪的人讲出的话果然很有内涵和说服力。
慢着慢着,现在不是受到感化的时候──就在我如此警醒自己的同时,约尔倒是在旁边大声吼了起来。
「好耶!那这活儿就干定了!」
从逻辑上来讲似乎没错,但如此轻易地揽下这件事真的好吗?
我压低声音对约尔展开了劝说。
「约尔,你真的确定吗?怎么总觉得我们好像惹上了某种**烦?」
「没事没事,难得出一趟远门嘛。而且要是太累人的话,撂挑子跑路不就行了嘛!」
「呜哇……真是缺德。」
「哇~小夜子嫌人家缺德~」
「两位小姑娘,商量好了吗?」
老汉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连腰板都挺直了一点,衣着也因此看上去不像往常那么邋遢了。
现在的他,真的完全就只是个偶尔在打工时会遇到的那种有点性情古怪的老员工。
他今后会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吗?如果是,那可就太幸运了,甚至可以说蛮让人高兴的。
如果可能,真的希望他不要再变回原来的样子。
就这么配合他演下去,会不会可以趁机解开一部分围绕在他身上的谜团?
一连串问号彻底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明知这些并不是必须解决的问题,却还是不免越陷越深。
「上任第一天,就请你们负责整理书架吧。准备好了吗?」
「Yes!老人家!」
「Y、Yes……」
记得很久以前,自己曾经在网上看过电视连续剧。
当时应该是一部恋爱片,有个失忆的男主角。明明演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总是会巧妙地在结尾处设下一些悬念,让人情不自禁地看了一集又一集,不知不觉地就追到了大结局。
其中根本没多少自我意识介入的余地,就和陷进沼泽没多大区别。
哪怕如今回头反省,也还是觉得从开始看的那一刻起就彻底中了制片方的圈套。
如今在我眼前展开的,正是这样的一场连续剧。
带着这种含糊不清的想法,我就此投入到了突如其来的工作当中。
4
经过一系列的阴差阳错,我们在破败的图书馆打起了临时工。
这里看起来是位于二楼的阅览室,一部分墙和天花板已经坍塌得所剩无几。由于馆内根本没通电,能够依赖的光源就只有一盏目前成为上司的老汉交给我们的老式煤油灯──所谓的老式,真的就是指需要用明火去点燃的那种。
雪花毫无阻隔地飘进馆内,在崩颓的墙壁上洒下了一层淡淡的影子。数不清的淡影之间,还有一个鲜明的影子正在不停地忽上忽下。
那个影子就是我。
「下一个。」
「嘿。」
「下一个。」
「嘿。」
这种感觉……对了,跟捣年糕有几分相似。
先是从约尔手中接过以「下一个」为口令递出的书,然后「嘿」地一声高高跳起,把书塞进距离地面足有三米高的书架最上层,并在着地的同时接过约尔递出的下一本书,再重新跳起来将其塞进书架──以一定节奏如此循环往复。
我们接受的任务是把书摆进图书馆二楼的书架。当初听说要整理书架,还担心自己不知该怎么给书进行分类,结果发现着实是多虑了。因为所有书本都已经按照正确顺序被排放在书车上,而书车也全都被推到了正确的书架面前(这些工序应该是那个老汉任劳任怨地独自完成的吧),我们需要做的就只是按照原样把这些书一本接一本从上往下塞进书架里而已。原本应该还需要专用的书踏,但因为我扮演着忍者这一角色,就省略掉了用那东西爬上爬下的繁杂工序。
也不知为什么,两个人在工作当中都格外沉默。或许我和约尔都还是很乐意以放空大脑的状态沉浸在某件事情当中的吧。最近确实发生了太多事,独处的时候总是不停地胡思乱想,两个人在一起则是没过多久就开始聊一些扑朔迷离的话题,所以还真是难得可以像现在这样安静下来。
业务就这样在寡言少语当中有条不紊地持续着,我也在不知多少次起跳之后彻底掌握了窍门,可以完美地把握每一次跳跃能够抵达的最高点,让还空着的那一层恰好出现在眼前,然后把书脊似乎被加固过──封面上还画着貌似人体结构图的东西──而且有点脏兮兮的书摆进了书架。
想必这个书架也曾被摆得满满当当吧。可现在却是空空如也,只能像这样重新摆放。但对书来说这并不是它原本所在的位置,所以一旦被忘掉,就都会从书架上消失──回到位于小镇边缘的那座垃圾场。
也就是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但是,发生在这座小镇的事情又有哪一件不是徒劳呢?
唉,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了,真是死性不改。就在我开始考虑要不要接受约尔的心理咨询时,她却突然发出了「哇喔!」的一声怪叫,令我顿时清醒了过来。
「找到了哦,小夜子。」
我在惯性的驱使下一把抓过约尔手中的书并高高跳起,在半空中低头一看,发现封面上用古雅的字体写着「心理学术语词典」几个字。
「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还真没白忙活一场。」
「好耶,那就赶快开溜吧。」
「说出这种话,真亏你良心一点都不会痛啊。」
「诶~不行吗~?」
当我刚才没说吧,看来约尔其实早就干腻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担心我干腻了,就帮忙找个跑路的借口……不,这绝对是我想多了。
火苗发出的灯光将两道摇摆不定的影子洒在了墙上。那个为不知该如何接话而慌张失措的轮廓简直就是个放大版的自己,看上去相当滑稽可笑,令我不禁躲开了视线。
「那啥,其实,我也想要一本有关格斗术的书。」
「但你已经够能打了啊。」
「我还想更上一层楼。」
「哇~不愧是专业人士!」
我们就这样达成了一致,然后重新回到了工作当中。
就在这时,一阵扭曲而锐利的啸叫声令整座图书馆颤抖了一下,紧接着馆内响起了老汉的声音:
『两位小姑娘,休息时间到喽。』
所谓的颤抖绝非比喻,毕竟头顶都被震得撒下了碎石渣,所以也只能实话实说了。再加上广播的音量大得离谱,信号也根本就不稳定,简直像是在特意提醒我们这座图书馆只是遭到毁灭之后剩下的残骸。
『到地下的职员活动区集合吧!俺来告诉你们该怎么走──』
5
我们回到办理出借手续的柜台前,从右侧走下楼梯并经过一扇写着「员工专用」的门,继续向下走了半层楼的距离,终于抵达了有些阴冷的员工休息室。
室内摆着一张胶合板制成的会议桌,老汉已经坐在了旁边,一看到我们就露出了微笑。
「你们对这份工作还不熟悉,一定累坏了吧,过来喝杯茶吧。」
房间的一侧是成套的整体厨房,小巧但一应俱全。另一侧的角落里还有一张小号的沙发,一台不算大的电视机,令整个房间充满了生活感。
「这是类似值班室的地方吗?」
「嗯,差不多吧。按照规定负责人可以在此居住,所以俺就在这儿安家了。能省下房租可是不容小觑的福利哦。」
老汉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然后指了指身后两扇门的其中一扇,说那儿原本是会议室,自己亲手造了一张床把那里改造成了卧室,当时着实费了好大的力气之类的,说得眉飞色舞。
(……小夜子,小夜子。)
(嗯?)
(另一扇门是做什么的呢?)
(那么好奇的话,直接问不就行了。)
(诶~再聊下去就没时间休息了啦。)
虽然途中也有跟约尔交头接耳,但我的大部分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老汉传授的装修经验上。
「哎呀不好,俺这孤寡老人的话肯定又臭又长吧?」
「啊,没有,呃……很有意义。」
虽然觉得如果真这么想还顾得上跟人说悄悄话吗,但他讲话时确实看起来格外开心,似乎十分看重这份工作、这个地方与自己之间的联系。所以先不说内容是否有趣,至少听起来还是蛮舒服的。
「陪人聊不感兴趣的事一定也很累人吧?来,喝点花草茶放松一下。」
说罢,老汉将热腾腾的茶杯端上了会议桌。
但杯里的液体不管怎么看都是一滩棕褐色的浑浊物,还飘散着泥土与朽木的气味,哪里是茶该有的样子?
看来这名老汉的精神状态仍旧堪忧。尽管没抱希望,但现实还是令我有些伤感。
即使对外表现得很正常,内里的深层部分肯定也已经被腐蚀得无药可救了吧。
就像旧时代那些结构单纯的家电一样,对着外壳拍两下或许能让它们短暂地恢复正常,但不久之后还是会坏掉。
「好耶~我不客气喽!」
「啊,奉劝你还是不要──」
可惜我的劝阻为时已晚。不知是出于勇气还是鲁莽,约尔举起茶杯就往嘴里倒了一口──而且还是相当大的一口。
「呃嗯呜呜────!」
然后发出了溃不成声的惨叫。
但她也没有立刻吐出嘴里的神秘液体,而是踢翻屁股下面的折叠椅就冲向了通往一层的楼梯,大概是想到外面再吐吧。
「哈哈哈,看来咖啡的味道对年轻人来说还有点早啊。」
「咖啡?……嗯,或许是吧,我其实也还没喝惯。」
「是吗,那下次就准备几样年轻人爱喝的东西吧……但不包括酒哦?在俺的观念里,只有星期五晚上才是允许喝高的日子。」
「啊哈哈,言之有理。」
星期五晚上……吗。
我尴尬地陪着笑了几声,心里则是焦切地盼望着约尔的归来。场面随时有可能陷入沉默,而这令人格外恐惧。虽说这一点在每一个不算熟的人面前都是一样,但因为担心这名老汉有可能会变回「平时的样子」,所以这种恐惧也就加深了一层。
「对了,请问──」
「嗯,怎么了?」
我随口问道,但一时想不出下文。最近总是这样不经大脑地没话找话,真是不长记性啊。没有办法,我只好开始左顾右盼,试图寻找可以利用的话题。
然后,在发现目标的同时,就条件反射一般发起了提问。
「这边的门通往寝室的话,另一扇门呢?是书房吗?」
「这儿只有一扇门。」
「诶?但──」
「只有一扇门!」
这次踢翻椅子跳起来的换成了对面的老汉。这一刻,沉积在地下的浑浊空气仿佛吞没了整个房间。只见老汉喘得越来越厉害,向我投来了锐利的目光。
在他的瞳孔深处,可以隐约看到错愕、愤怒……以及恐惧。
「只有一扇!第二扇门根本不存在!你是怎么发现的!?」
感觉像是被重重的一拳直接捣进内脏,我一时难以做出反应。唉,这下算是捅到马蜂窝了。
「你难不成是间谍?是打算继续折磨俺吗?」
「不是不是,确实只有一扇门,是我看错了。」
「对!确实错了!到底要对错误揪着不放到什么时候!?」
「听我说!你不是希望有人帮忙干活吗!?」
他的世界脆弱不堪,只需别在衣服上的一枚胸针就能够将其彻底改变,所以不得不谨慎对待。
我明明很清楚这一点,为什么还是没能考虑得更周到?
不,在这种人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管怎么思考都肯定是得不出明确答案的。话虽如此,还是难免为自己的大意感到懊恼。
「快看这枚胸针,想一想我究竟是谁!」
「那是……那是……」
「你吩咐我们去整理书架,现在是休息的时间,但也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对不对?」
「时间终会过去,沉睡,夜幕降临,再开始下一轮……没错……」
老汉开始小声嘀咕,像是在念叨具有一定韵律感的古诗一样,内容莫名其妙。但是无所谓,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让他冷静下来。
「下一轮工时,对吧?」
「嗯,对,没错,俺也……对,得过去干活了,今天还要──」
老汉的精神依然摇摆不定──在我不得而知的两种状态之间。
但不要紧,只要明白其确实存在就足够了。
我摆出了尽可能坦然而坚定的态度,将别在衣服上的胸针递到了老汉的面前。
在昏黄的荧光灯下,胸针折射出了一道黯淡的银光。如今的我,就只能指望这道光能够发挥出些许魔力。
工作、劳动、社会角色、自我与社会的相对关系──这枚小小的胸针无疑存在着这种象征性的价值。
「我是这里的临时工,你是我的上司,对不对?那就一起回去工作,好吧?」
「嗯、嗯嗯。」
「那我回去工作喽?」
「嗯、嗯,确实没错,但……唔……那就请你回到岗位上去吧,然后俺、也要去做自己的事──」
老汉的呼吸正趋向安稳,看着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具有威胁性。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把老汉独自留在了值班室。
──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事已至此,只能把这场临时工的戏码演下去了。
6
仰赖煤油灯的微弱光芒,我又一次开始重复跳跃与着地的动作,把书本逐一摆回书架。
这种感觉──对了,好像跟灌篮有几分相似。
虽然很想尽快离开这座图书馆,但不知跑到哪里去的约尔估计也快回来了吧。
话虽如此,也真是够磨蹭的。就算是去找其他能喝的东西漱口了,也不该花这么长时间吧?
啊,会不会那个不知是茶还是咖啡的东西其实对身体极其有害,现在已经把约尔给撂倒了?
那可就糟了啊。这种时候要是有网该多好,互相联系起来也方便多了。
如果我刚一回家约尔就屁颠屁颠地回到图书馆,两个人恰好擦肩而过,那可就太滑稽了。
唉,真让人犯愁啊。
或许是被刚才那件事大幅消耗了判断能力,令我始终无法做出决定,只好拖泥带水地重复着单调又乏味的工作。
从书车上拿起一本书,起跳。
抵达最高点,把书摆在书架的最上层。
──明知这本书不久之后就会回到垃圾站──
着陆。
又从书车上拿起一本书──咦,这本好像讲的是空手道?──分心的同时,惯性却令身体擅自完成了起跳……结果酿成了悲剧。
「呜哇。」
由于起跳的角度发生了些许偏差,我的身体在半空中狠狠撞上了木头书架。
这一次,内脏受到的伤害就真是来自物理层面的了。我仰面朝天地摔回了地面,显得狼狈不堪。
好在没被任何人看见,不然可就太丢脸了──我无谓地如此自言自语,然后起身望向了书架──
「妈耶。」
大事不好。
因为被我刚才那一下撞得太狠,眼前的书架正在朝另一边慢慢倾斜。
按理来说,图书馆的书架都会牢牢地被固定在地面,无论怎样都不会倒塌。但在这座图书馆,恐怕就不存在任何周全之处了。
所以十分不幸地,用于固定的零件因我的撞击而松脱,导致书架眼看就要发生倒塌。
「慢着,不行不行不行。」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放慢了速度,全身上下的每一种感官都变得极为敏锐。可不知为何,只有行动力依然几近于零。
如果书架是倒向我这边,那么明知徒劳也还是可以负隅顽抗一阵子的。但既然书架是被我撞倒的,那么向对面倾斜明显更加符合逻辑,这也就代表我对此完全无计可施。
身体之所以不肯动弹,是因为知道动起来也没有意义。
──唉,这下要被炒鱿鱼了。
咚。
伴随着一声钝响,书架停止了倾斜。看来是在完全倒地之前被相邻的书架给拦住了。
天助我也!只要趁此机会到另一边去,说不定还有办法把它推回原位。
我趴在地上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
世界突然失去了重力。
不用问也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之所以产生这种错觉,是因为托举着我的整块地板都在随着阵阵轰鸣而崩塌。
7
就好像拼命地坚持屏住呼吸,直到极限的时刻来临,才深深地吸进一口气。
又好像被恶梦折磨了整整一夜,最后终于睁开眼睛。
伴随着类似的感觉,我恢复了神志。
此时的我正躺在楼层坍塌后的残骸之间。
周围有一股难闻但熟悉的气味,大概是有机物与无机物正在一起燃烧。为什么会在这种环境下醒过来?对了,一定是煤油灯的火苗点燃了周围的书。
见鬼,果然不该用这种被时代淘汰的遗物。
周身的痛楚令我越来越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试图以这股怒意为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嗯,成功了。
离我不远处的书架正在熊熊燃烧。虽然想要灭火已经明显来不及,但逃命的时间还是相当充裕的。
这时身上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看来遭受的冲击并没想象的那么强烈,晕厥也有可能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而已。看吧,果然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如此鼓励自己,并开始准备面对接下来的麻烦。如此热爱这份工作的人,肯定不会让我等很久吧。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做了什么!」
果然,那个老汉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了我的面前。
只见他似乎喘得岔了一口气,重重地咳了几声就不小心把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仔细一看,是之前见过的那个脏兮兮的袋子。
估计是又不知去哪儿捡书回来了吧。
「这都要怪我。不小心撞倒了书架,结果把地板给压塌了。赶快一起避难吧,能叫消防车就更好──」
「是你把书给烧了吧!混账,那可是俺的──」
「我不是故意的!总之还是先跑再说吧!」
「终于被俺当场逮住了!这次还想逃!?别做梦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被你烧掉的书里也是这么写的!」
「怎么又来了!」
确实,祸都是我一个人闯下的。
我既不得不为此道歉,也很愿意接受任何追责。但眼前的老汉明显正将超越事实的幻象投影到我身上,并因此受到了更重的伤害,燃起了更旺盛的怒火。
伸手一摸胸前──果然,胸针不见了。究竟只是不小心脱落而已,还是失去意识时把它给忘掉了?
不管怎样,这都意味着美好的魔法失去了效力。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我的临时上司,而是重新变回了精神失常的糟老头。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样的复原现象倒也蛮符合幽灵镇的格调。
「俺、俺俺俺俺俺俺懂了、你、你你你你你你是想对俺、进进进进行打击报复吧!」
「小夜子!」
约尔的声音突然响起,令我猛地转过了头。
只见她正站在逐渐被火焰染红的走廊对面,身后是──对了,通往地下值班室的那扇门。
「小夜子,这是怎么搞的?」
「我不小心撞倒了一个书架。」
「撞倒书架就把图书馆给烧了?这不就是那个,什么来着……对,茄盒效应!」
「你一定是想说蝴蝶效应吧?」
「你、你你你你你、去了俺的──那个房间──果然是间谍!」
老汉立刻转而将矛头对准了约尔,大声吆喝着冲了过去。情急之下我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他毫不设防的后背上。
伴随着一声几乎要把肺里的空气用尽的凄厉叫声,老汉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这回没问题了,赶快逃难吧。」
「哇!竟然烧了图书馆就想跑,真是个大坏蛋!」
「我让你逃难,不是对我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