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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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观的铜钟三百年没响过了。
清玄子摸到钟绳时,指尖的老茧正蹭着绳结上的朱砂——那是他师父羽化前系的,说要等"应劫人"来,钟声才能破云。
"道长,这钟真能测仙骨?"穿青布衫的少年抱着个木匣子,眼里的光比供桌上的长明灯还亮。他叫阿九,今早从山下来,说匣子里是师父留的"渡劫物"。
清玄子扯了扯钟绳,铜钟却纹丝不动。他望着少年额角的朱砂痣——与师父画像里的胎记分毫不差,心忽然沉了沉。
三百年前,师父也是这样抱着木匣上山的。那时钟声响彻云霄,观里的银杏树落了满地金叶,师父说那是"大道示警"。后来师父在炼丹房闭关,再出来时,青丝变白发,只留下句"劫起于心,终于心"。
"你师父是谁?"清玄子的手按在匣盖上,触感冰凉,像是裹着层霜。
阿九低头抠着匣子上的铜锁:"师父说,等钟声响了,我才能说。"
这话竟与三百年前师父说的一字不差。清玄子忽然想起师父羽化前的模样,他躺在床上,指节敲着木匣,声音轻得像风:"玄儿,你说人修到极致,会不会变成自己最恨的模样?"
那时他答不上来。直到昨夜,他在炼丹房的砖缝里摸到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师父的字迹:"木匣藏'无心石',得石者可证大道,然需舍七情,断六欲,否则心魔丛生,万劫不复。"
"道长?"阿九的声音拉回他的神思,"要不我先打开匣子?"
清玄子正要阻止,铜钟突然"嗡"地一声震颤起来。不是钟绳被拉动,而是钟身自鸣,震得供桌上的烛火都歪了歪。他猛地看向阿九,少年额角的朱砂痣竟渗出点血珠。
"别开!"清玄子扑过去按住木匣,却见阿九的眼睛慢慢变了颜色,漆黑的瞳孔里浮起层灰雾——那是心魔滋生的征兆。
"为什么不让我开?"阿九的声音变了调,像有两个人在喉咙里说话,"三百年前,你师父也是这么拦我的。"
清玄子浑身一僵。师父的画像就挂在墙上,画中年轻道士的额角,分明也有颗朱砂痣。
铜钟还在鸣响,震得他耳膜发疼。他忽然明白师父那句话的意思——所谓应劫人,从来不是别人。三百年一轮回,每个试图打开木匣的人,都是在与自己的心魔对峙。
阿九的手已经摸到了锁扣,灰雾漫过他的脸颊,竟与画像里的师父渐渐重合。清玄子望着供桌上跳动的烛火,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眼神,那里面分明藏着解脱,而非遗憾。
或许大道从不是舍弃,而是明知会成魔,仍敢直面本心。
他松开手,后退半步,看着阿九将钥匙插进锁孔。铜钟的鸣声陡然拔高,震碎了窗棂上的蛛网,也震落了画像里道士鬓角的一点墨——那墨点落地时,竟化作颗朱砂痣,印在清玄子的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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