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市民的一生（23）

所谓血脉相连，并不意味着父母会理所当然地爱着他们的孩子。

有些孩子的降生只是他们父母一时兴起的意外事故，有些孩子的降生则是他们父母对未来的一笔回报率成谜的投资……

他们往往成为了一个象征、一种符号，他们不再是儿女。在他们父母的眼里，他们的“目的”先于“存在”……

他们若不能令人满意，便理所当然地不配得到爱。

然而他们的父母会在某一瞬间忽然发现，在这个幼小的生物身上竟然能看到自己幼时的影子，他们开始慌乱，有时会下意识地变成他们曾经最讨厌的人……

“桑尼·威廉姆斯，你包养莱恩·康巴尔塔他们好不好？”雪莉·威廉姆斯坐在执法车后座上伸了个懒腰，“他们都是孤儿，你包养他们，让他们陪我玩好不好？”

“噗——”杰克·克拉克将刚喝下的快乐气泡水全喷到了副驾驶的椅背上，“小朋友，你知道“包养”是什么意思么？”

“我知道吖！”雪莉说，“妈妈说她有足够的信用点可以包养爸爸，他就不用去上班了——我们家的信用点很多，足够包养他们的！”

“雪莉·威廉姆斯！”桑尼怒吼道，“你应该多读点书，那叫“收养”不叫“包养”！别总是胡说八道丢人现眼！！”

“才不是！”雪莉反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叫“甲方”的女人打得火热，你不给我零花钱，不带我去游乐园玩——你就是想丢下我这个可爱的女儿去包养那个女人！！”

“都叫你多读点书了！现在都87世纪了，性别一共有112种——这是考点要考的——你怎么敢假定“甲方”是个女人的？！！”桑尼说，“你这是诽谤、造谣——哦，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能因为别的小朋友有什么你就也想要，他们有妈妈，而你没有！”

“噗——”这次轮到了谭星星刚刚喝下的狼椒萃取液。

“以后执法手册里得加一条——执勤时不允许喝饮料！——严重时会有生命危险的！”谭星星一边咳嗽一边如此提议，而这提议几乎是瞬间就被执勤小队的成员们采纳了。

“为什么，我没有妈妈呢？”雪莉问，“妈妈她究竟去哪了呢？她不是说她最爱我了吗……”

雪莉越想越委屈便哭了起来。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桑尼说，“喜欢问为什么就去宏观数据库看看《十万个为什么》，光哭有什么用！我还想知道为什么我才30岁就没了老婆呢！”

再过两年就把她送到寄宿制贵族学校算了——信用点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她能不能在那待上几年后变得乖一点。

——她不能太热情，这样她未来的丈夫会吃不消的；但她也不能太冷淡，这样她会找不到愿意成为她丈夫的人……

这么麻烦的问题就交给贵族学校好了，实在不行我可以去投诉。桑尼·威廉姆斯看着哭闹不止的女儿十分头疼地想。

松浦绫香和黑泽临也只相处了四个月就决定结婚了——不是因为他们足够相爱，而是因为双方的父母都对这桩婚事充满期待。

松浦绫香的父母觉得黑泽临也是黑泽家的独子，绫香只要嫁给他再生个孩子便能安享半生富贵；而黑泽临也的父母觉得松浦绫香长得漂亮而家里很穷，临也只要娶了她她便会服服帖帖地为黑泽家延续香火。

两家长辈各怀鬼胎，却异常默契地竭力促成这桩婚事——哪怕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并不足以让他们相伴一生。他们并不讨厌对方，于是他们便理所当然地无法摆脱这桩被安排好的婚事。

慕容磊沉默地看着曾经的女友嫁做他人妇，他知道她会因此过上更好的生活，但他心里不怎么好受。

当他看到黑泽临也的母亲明目张胆地把一大把辅助生殖试剂当做结婚礼物送给松浦绫香时，他感到十分愤怒。而她的丈夫竟没有一丝要阻拦的意思，她的亲生母亲甚至顺势嘱咐她早点生个孩子。她机械地应承着，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失落。

慕容磊一把抓住了黑泽临也的衣领，上去就是一拳。

“你不是才26岁么？就需要用辅助生殖试剂强迫她生孩子了？！”慕容磊冷笑着说，“——你该不会是不行吧？！！”

“至少我有足够的信用点能娶到她，”黑泽临也和慕容磊扭打在一起，“而你，才是实实在在“不行”的那个！”

婚礼司仪立即报了警。

他们双双被随后赶到的执法队员以“寻衅滋事”违反治安管理条例的罪名押上了执法车。

“换台！埃莫，换台！”厄洛斯提议道，“我们去看看囡囡和魏星辰的婚礼不好吗？”

“……你好像很喜欢慕容囡囡？”我轻抚着厄洛斯的金属外壳，感到很困惑。

“你本来也会很喜欢她的……”厄洛斯说，“只不过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我到底应该记得什么？——你能不能不要总当谜语机械？”我说。

“否定，厄洛斯不能违反游戏规则！”厄洛斯提出了抗议。

“游戏规则？什么游戏规则？谁定的游戏规则？”我感到更加茫然。

“……是“她”。”厄洛斯说。

于是，我如它所愿地换了台，告诉它——

“你想看就看吧……我想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