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市民的一生(34)
修改于09/2658 浏览我的人生(二创)
当你发现“世界”是假的,还会相信什么是真的呢?
每个人在诞生之初都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对世界的第一印象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原生家庭的影响。他们单纯,脆弱,像一张白纸那样任人涂抹——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童言无忌”,哪怕他们说些躲在背后的人不敢说的话也不会被责罚——每个人都在这个压迫与被压迫的怪圈之中循环往复而不自知。
我们最初的“思想”真的来源于我们自己吗?
那些“被灌输”的观点就没有我们自己认同的部分吗?
这很难说。
我的爷爷刚出生时便被丢弃在破街的一个垃圾堆旁,他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只觉得他的周围臭臭的、简直糟透了。
两个拾荒的老人将一节皱皱巴巴的营养膏塞进他的嘴里才使他有了“食物”的概念。他不在乎吃下去的东西是什么颜色、形状,也不在乎味道怎么样——他发现有一些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东西吃下去后肚子就不那么难受了。
很快爷爷就完成了“食物图鉴”的构筑——薯片、快乐气泡水、怪味玉米片、辣味植物肉这些是可以吃的。而其他东西只能拿去卖钱。
爷爷对于稻歧信托银行的仇恨也源于幼年的流浪生活。都说稻歧信托银行下属的互助会是个福利组织,但在他发着高烧、摇摇晃晃地走过互助会前的那条街时,并没有任何人帮助他。
爷爷很早就知道“有钱人”的“善心”是有条件的。他们对互助会里的孩子们挑挑拣拣,嫌弃他们是病猫,更不要说他这个连互助会都不要的孩子了。
“下城区的老鼠”——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纳罗迪亚人鄙夷地和他保持着距离,很显然发烧使他更加“罪无可恕”了。
互助会里的孩子大多被教育得极度谄媚,看到“有钱人”来便兴奋地不停展示着自己——别说叫“爸爸”了,你就是让他叫“爷爷”、趴在地上学狗叫都有大把“参赛选手”,那内卷的场面你说干点别的什么不好?
真是可悲。爷爷想。
每个生活在海德拉城的人都在被稻歧信托银行剥削,不仅是个人所得税、遗产税连大额赠予也要收税。它就像盘踞在海德拉城永生不灭的吸血鬼,无处不在。它又为交税的人做了什么呢?
没有。在爷爷看来没有。爷爷看到无数高喊着“在海德拉城连呼吸都要钱”自愿离开所谓“庇护所”的人们,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悲愤与无奈。
为什么没有人试图推翻它呢?爷爷想。
也许曾有吧,那些规模最大的企业或许就曾不满那高额的遗产税,他们或许也想过联手除掉它——但显然他们失败了。稻歧信托银行联合了那些排行不那么靠前的企业挤走了这些反对者。当“老二”能由此名正言顺地变成“老大”时,分给稻歧信托银行的那点利益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这种“双赢”的买卖稻歧信托银行似乎永远能找到可靠的合作方……
希望我的后代不要输给这万恶的资本……
——爷爷留下了他奋斗一生积攒下来的“高级资产”也留下了这个愿望。
他让我继承了这个愿望。
爸爸在我和哥哥小的时候总会说,也许我们都是一串代码,但他爱我们。
我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会觉得我们都是代码,也许是他发现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也许他觉得他的孩子们并不该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感到烦恼。
他的智力指数只有40,不明白爷爷讲的“出息”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希望他的儿女健康平安就好。他说开心很简单。
他让我产生了怀疑,也许我们的“世界”是假的。
当我在摩科瑞天文馆观测到的“未知星系”景象与天文系几十个世纪前某位教授拍下当手机屏保的图像连一个像素点的差异都不存在时,我很难用“巧合”来说服我自己。
当我在芭芭提拉海域的灯塔看到“前方”是随时在变化的图景时,我又加深了这样的怀疑。
倘若“世界”是客观的、真实的,为什么我的每次航行都像是一串串由随机数生成的、没有任何关联的冒险游戏呢?
如果“世界”都是假的,我们应该相信什么呢?
二哥说,他相信他的拳头。
无论是不讲理的孩子家长、伪装成乞丐骗取同情的罪犯还是没长眼睛往别人身上撞还要求别人道歉的人——揍就完事了,凭什么惯着他们!
如果天下有什么是打一拳不能解决的,那就再打一拳!
“你看那海事部门总是追着瀛洲倾倒工业废水的罚款有用吗?”二哥说,“他们不仅整桶整桶地扔,现在还明目张胆地开始告诉你他们要倒核废料了!要我说就得揍他们!指望他们讲理,你怎么不去给那些整天堵家族大厅门口的“环保人士”宣扬一下“爱与和平”啊?”
他的新朋友曹阿瞒、何进对此深以为然,他们甚至拜了把子。何进有一把名为“弥虎彻”的祖传宝刀,据说是企业战争时期留下的,他们家代代相传誓要斩尽天下不义之徒!
“论天下英雄,你、我、他——就咱仨……”曹阿瞒揽着俩兄弟的肩膀说,“有事,咱是真干!海德拉城怂泡太多,整天就是钱钱钱的脸都不要了……”
我不知道我可以相信什么。
我会怀疑所有,当我的知识不足以证实或证非时,我不介意拿命做赌注——就像纳罗迪亚人一样,显然我的命没有他们那样贵重,而他们的运气没有我的好……
“菲丽丝·莫泊桑,你的论文呢?——不会根本还没开始写吧?”“刘寰宇”在品尝了三道由眼前14岁的小丫头亲手做的菜肴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来自下城区的学生们都喜欢乱点鸳鸯谱然后往导师手里塞一大堆机械腕表、移动电话、旧世界纸币之类的就为了让他们的导师指导他们一下;而来自纳罗迪亚的学生甚至会带着写得乱七八糟的论文和刚刚从礼品区随便挑的东西到导师办公室向他们的导师提交论文……
感谢纳罗迪亚如此败坏的、约定俗成的学术风气,使小丫头找到了一个免费试菜员……卢卡·斯帕达回忆往事时总会如此感叹。
“森林童话”、“镜面反射”、“湮灭”……与其说是三道菜不如说是三个故事。我没有说,他便也没有问。
“其实,我不确定应不应该提交它……”说着我还是提交了我的论文——我在摩科瑞天文馆看完所有我的权限可以看到的东西后就写完了它,这里有很多知识,但我得到的比起答案是更多的问题——我不确定我该不该有这样的问题,“——有时候,我会希望我是错的。”
“……这是你写的?”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我,用汤匙将眼前的“湮灭”全部喝光后说,“你不能去开餐厅——他们会失业的。”
小丫头,你可真是给我出了道难题啊……卢卡·斯帕达想。
“……只是因为这样,你就断定那个想杀我的不是我的父亲?”潘妮·斯帕达问道,那段令她绝望的遭遇至今仍使她心有余悸——她觉得她并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当他那冰冷的枪口对准她时,她甚至都没有怀疑……
“我只是觉得老师不是那样的人——他当初可以轻而易举地让我这个“陌生人”消失,他却想要保护我……”我说,“即便那是你的亲眼所见,我还是想要赌一赌——你看,事实上我们的运气不错!”
也或许,是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