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城的小天》第九章:童言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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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海边灯塔见过那片梦幻的蓝光后,小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走路时胸脯挺得老高,好像自己不是刚毕业的小学生,而是已经抓过一大堆坏蛋的英雄执法官。
连晨跑都跑出了新花样。以前是跑两步喘三口,现在虽然还是跑两步喘三口,但会在喘气的空当,突然停下来,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空气,嘴里念念有词:“站住!你!对,就是你!那个偷偷把合成肉排涨价五毛钱的黑心老板!我以天云城执法官东方天的名义逮捕你!你有权不说话,但你说的每句话……呃……后面是什么来着?”
路过的邻居看着这个对垃圾桶发表演讲的小子,都偷偷笑。遛机械狗的老奶奶直摇头:“这孩子,魔怔了。”
只有球球还忠心耿耿地跟着他,偶尔在他“逮捕”路过的野猫时,会凑上去闻闻“嫌疑猫”的屁股,算是尽了“警犬”的本分。
这天吃早饭,小天用力嚼着合成麦片,用特别严肃的口气对东方青说:“爸爸,我认真想过了,我们家得升级安全系统了。”
东方青正看早间新闻,播着废都那边又有帮派打架的事,头也没抬:“升什么级?咱家这矩阵公寓的门铃还不够你玩?上次你非说门铃声音不威风,自己乱搞一通,差点把楼下保安机器人招来。”
“那不一样!”小天放下勺子,一本正经,“作为未来执法官的家人,我们的安全级别必须提高!我建议,门口装个眼睛扫描仪,阳台装会动的感应器,还有,给球球配个能分好坏的项圈!这样它就能认出坏蛋了!”
林仙儿正给小天倒牛奶,一听差点笑出来:“给球球配项圈?它不把感应器当磨牙棒啃了才怪。”
球球好像听懂了,优雅地舔舔爪子,瞥了小主人一眼,眼神像在说:“傻乎乎的人类小孩。”
东方青终于从新闻上抬起头,上下看看儿子,嘴角一歪:“行啊,想法不错。钱呢?你知道一套最普通的家庭安全系统要多少钱吗?够你吃一年真鱼罐头了。”
小天立刻蔫了,小声嘀咕:“执法官的工资……不是很高吗……”
“那是以后!”东方青敲敲桌子,“你现在还是个连中学都没上的小毛孩!先把文化课搞明白再说!昨天我看你那本《城市管理基础》,上面是不是还有你画的‘超机动改造巨人’?”
小天脸一红,嘴硬:“那……那是我在标重点!巨人代表厉害的执行力!”
家里的日常斗嘴,通常以小天被现实(主要是钱的问题)打败结束。但他那股热乎劲一点没减。下午,他跑去西京祠堂商业街“巡逻”,说是“熟悉以后管的地方”。
万井街还是那么热闹,全息广告闪得人眼花。小天背着手,迈着自以为很帅的步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小眼睛到处瞄,觉得谁都“可疑”。
比如那个卖旧式棉花糖的大叔,笑得太开心了,肯定有问题!
那个穿得漂亮、在奢侈品店门口自拍的姐姐,动作太假,说不定是间谍!
还有那个蹲在路边、面前放个破碗的乞丐爷爷……嗯,这个好像真需要帮忙?
小天蹲到衣服破旧的老人面前,歪头问:“老爷爷,你怎么在这里要钱呀?你没家吗?”
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看小天,声音沙哑:“家?废都那边……没了。儿子死在企业战争里了,就剩我这个老骨头……天云城……好歹能讨点吃的。”
企业战争?小天脑子里冒出爸爸偶尔说的、那些模糊又可怕的事。他不太懂,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妈妈给买零食的几个零钱,放进老人碗里,学着大人样说:“老爷爷,你要加油!等我当上执法官,一定让所有人都有房子住,有饭吃!”
老人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好像有点光,他咧开没几颗牙的嘴笑了笑:“好孩子……谢谢你。”
小天站起来,心里有点沉。他继续“巡逻”,却不像刚才那么兴奋了。他看到穿得漂亮、从高级飞行器下来的人,也看到为抢打折合成面包吵架的阿姨;看到大公司光闪闪的大楼,也看到角落没清理的垃圾。
“为什么有些人住那么高,”他指着远处纳罗迪亚的空中城,问旁边被拉来“体验生活”的江临汐,“有些人却睡街上呢?世界树系统不是最公平的吗?”
江临汐正看一本海洋微生物的旧书,闻言抬起头,顺着小天指的方向看看,轻声说:“爸爸说过,世界树也许公平,但用世界树和活在它下面的人,不一定总是公平的。”
这话对小天有点难,但他模模糊糊觉得不舒服。他想起爸爸为还公寓贷款天天加班,想起妈妈比价买合成食品,又想起刚才没家的老爷爷。
“不公平。”小天嘟囔一句,踢飞脚边一个空饮料罐。罐子哐当哐当滚远,停在一个穿西装、对着终端大吼下属的男人脚边。
男人被打断,不爽地瞪小天,嘴里骂骂咧咧:“哪来的小兔崽子,不长眼啊!”
要是平时,小天早缩着脖子跑了。但今天,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者说,刚冒头的“执法官”责任感(或者说莽撞)上了头,他挺起小胸脯,大声说:“这位先生,乱扔垃圾不对!而且你公共场合大吵大闹,影响大家!我……我要警告你!”
男人一愣,气笑了,收起终端,居高临下看小天:“嗬?小屁孩还管我?知道我是谁吗?万氏集团项目经理!时间就是钱,你赔得起吗?”
“时……时间就是钱?”小天重复这话,小脑袋飞快转,突然冒出一句,“那你时间这么宝贵,干嘛花在这骂我?这不是浪费你的钱吗?而且,你刚才骂人的时间,都够我把罐子捡起来扔垃圾桶了!”
男人被这小孩逻辑问住了,脸涨红,半天说不出话。周围几个路人忍不住笑出声。
江临汐赶紧拉小天衣角:“小天,走吧。”
小天却像开了闸,继续对男人“输出”:“我爸爸说,真厉害的人才不会乱发脾气!只有自己没本事的人,才欺负比自己小的!你对着终端那么凶,是不是你老板也这么凶你啊?”
这话像针,扎到男人痛处。他刚被老板骂完。气得手抖,指小天:“你……你个小混蛋!你爸妈怎么教的!”
“我爸妈教我讲道理!”小天不怕,虽然心怦怦跳,还是梗着脖子,“还有,不准骂我爸妈!”
眼看要吵起来,江临汐用力把小天往后拉。还好一个社区调解员赶来,拦住气坏的男人调解。
小天被江临汐拉着跑远,还回头做鬼脸。
“你呀!”江临汐叹气,语气却有点无奈的笑,“这么能惹事?”
“我这是维护正义!”小天气喘吁吁,眼睛亮亮,“你看,我说得他没话了吧?这就叫……以理服人!”
“你那是以歪理服人。”江临汐纠正,“不过……好像有点道理。”她想起男人噎住的样子,也抿嘴笑了。
这场小风波让小天更确信自己有“执法官”天赋——虽然方式特别。晚上回家,他添油加醋讲给爸妈听,重点说自己怎么“智斗”万氏经理,说得口水横飞。
林仙儿听得心惊,赶紧检查儿子受伤没:“哎呀!怎么这么莽!那些人很复杂的,万一打你怎么办?”
“他敢!”小天一扬下巴,“我可是未来执法官!他动手就是打警察……呃,预备警察!”
东方青一直没说话,安静吃完饭,放下筷子看儿子,语气平淡:“你说,时间就是钱?”
“对啊!经理自己说的!”小天点头。
“那你觉得,你的时间值多少钱?”东方青又问。
小天愣住,掰手指算:“我……不知道。妈妈说我一天吃的营养棒要5点,IR终端月费是……哎呀算不清。”
“那个乞丐老人的时间,又值多少钱?”东方青继续问,声音不高,却像锤子敲小天心上。
小天张张嘴,答不上来。他想起老人浑浊的眼睛和破碗,又想起纳罗迪亚的金光,心里那种不舒服又来了。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一把尺子能量完的。”东方青站起来,拍拍儿子肩膀,动作有点重,“你觉得你讲道理,但在有些人眼里,你的道理可能一分不值。想当执法官,光靠嘴皮子和热血不够。你得先看清,你脚底下这片地,到底是什么颜色。”
说完,东方青转身进书房关了门。留小天一个人愣在餐桌旁。爸爸最后那句话,和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小天看不懂的复杂,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英雄梦”有点迷糊了。
那晚,小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窗外,天云城夜晚依旧吵闹,纳罗迪亚的光依旧亮。但他第一次觉得,那光下面,好像藏了很多他没想过、也不懂的黑影。
他拿出枕头下的金属哨子,没吹,紧紧握在手心。
“看清颜色……”他小声嘀咕,“除了金色和蓝色,还有什么颜色呢?”
他想起江临汐找的深海蓝光,想起乞丐老人碗里的零钱,想起万氏经理气坏的脸,想起爸爸累了的背影。
这个世界,好像比他想的复杂多了。他的英雄路,似乎也不只是穿帅制服、打坏蛋那么简单了。
这一夜,十岁的东方天,第一次因为“公平”这两个字,睡不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