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江东虎——与孙坚同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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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江东虎
夜露寒重,枯草凝霜,浸透了甲片,直往骨头缝里钻。我搓着冻僵的手在营门值哨,远远地,却听见风里裹挟着奇异的声响——不是刁斗,更非人语,竟是一声声刀锋割裂长空的锐啸。
循声而去,那身影赫然撞入眼底。营盘边缘,孙坚单衣赤膊,正挥动一柄长刀,劈斩着沉重的夜色。月光如银,洒在他虬结的肌肉上,汗珠顺着脖颈流进铁甲缝里,化作一缕缕白气,又被刀风搅散。刀光卷起枯叶,像一群惊惶的雀鸟,在他周身纷乱地扑腾。那刀势大开大阖,每一下都仿佛要劈开这混沌人间,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蛮勇,却又隐隐透出某种困兽般的焦灼。
他蓦然收势,刀尖垂地,转身望向我。那双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像暗夜里燃起的两簇火,直直照进人心里:“站了多久?不冷?”
“冷。”我老实回答,声音在寒夜里有些发颤。
他竟朗声笑起来,震得四周寂静的空气嗡嗡作响,随手扯下披风扔给我:“裹上!江东的霜,专咬骨头!”那披风还带着他滚烫的体温,瞬间驱散了我大半的僵冷。
我们并肩坐在篝火旁。跃动的火焰舔舐着黑夜,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他沉默地望着火堆,眼神悠远,仿佛穿透了摇曳的火苗,望向更不可知的深处:“你看这火,烧得再旺,也暖不了千里冻土。天下苍生,不知多少,正冻着、饿着、熬着。”他声音沉下去,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我们手里的刀,劈开的,不该只是敌阵,更该是压在百姓身上的沉沉寒夜。”
我怔怔地听着,篝火噼啪爆响,炸开的火星仿佛他话语里滚烫的意志,溅落在我心上,灼开一点微光。
那夜之后不久,他率部渡江,迎击强敌。战船如离弦之箭,他屹立船头,像一块镇住风浪的礁石。临别前夜,他突然叫住我,从腰间解下一样东西——那是他刀柄上系着的一束陈旧丝绦,被摩挲得起了毛边,浸染着不知何年何月的暗色痕迹,如同凝结的碧血。
“拿着,”他塞进我手里,不容拒绝,“刀有鞘,人有根。这穗子,就是江东的泥土味儿,能拴住魂儿。”他的大手粗糙而温热,重重拍在我肩上,力道沉实得几乎让人趔趄,“等我回来!”
我攥紧那束丝绦,粗糙的质感硌着掌心,仿佛握住了他生命里最沉实的一部分。他转身大步离去,铠甲铿锵,背影融入浓得化不开的江雾之中,像一柄出鞘的刀,决绝地劈开黎明前的混沌,一去不返。
多年后,我每每于静夜抚摸那束早已褪色的旧丝绦,指尖触及的,分明是那夜月光下他脊背的滚烫温度,是篝火旁他眼中灼灼跳动的火焰,更是他劈开沉沉寒夜、誓要烧暖苍生的那个滚烫的愿想。丝绦已旧,然而那江东猛虎的魂灵,裹挟着披风上的体温与刀锋上的霜气,早已穿透岁月风尘,烙印在我掌心——寒夜纵长,总有孤勇者曾擎起火把,以血肉之躯为柴薪,烧出过一道短暂却足以照亮后来者眼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