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衣与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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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腿的日记·续》
风衣是在一个飘着雪籽的清晨做出决定的。
那时断腿刚叼着两根新鲜的胡萝卜跑回来,绒毛上沾着白霜,把萝卜往风衣手心一塞,就蜷在他脚边蹭了蹭,尾巴尖扫过他沾着雪粒的裤管。“哥,今天我们烤萝卜吃好不好?”它仰着圆脑袋,眼睛亮得像篝火里的火星。
风衣没应声,指尖攥得发紧,口袋里的放生道具硌得慌。他看着断腿蹦蹦跳跳去收拾篝火旁的木柴,看着它小心翼翼把昨天剩下的肉干藏进草窝深处,看着它在树皮日记上划下“今天哥没皱眉,肯定是不缺肉了”,心脏像被冻住的浆果,又沉又涩。
他太需要那80%的经验了。这些经验能直接灌注给新宠物,帮他更快培养出战力,在地下实验室打败虫母、进入无名岛,能让他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活得更安稳,可这些话,他没法对断腿说。
“断腿,”风衣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你去个地方。”
断腿立刻蹦到他身边,耳朵竖得笔直:“是去打蛇吗?我已经学会躲吞噬了!”
风衣没说话,牵着它走到木屋外的橡树下——那是他第一次捡到断腿的地方,当时它缩在树根旁,腿被藤蔓缠得红肿,怯生生地望着他,眼里满是依赖。
“哥?”断腿察觉到不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怎么不说话?”
风衣闭了闭眼,猛地掏出道具,光芒闪过的瞬间,他听见断腿惊慌的叫声:“哥!你要干什么?!”
没有回答。系统提示音冰冷地在耳边响起:“放生宠物‘断腿’,返还80%培养经验。”
光芒散去时,橡树下只剩几片掉落的绒毛,还有一根啃了一半的胡萝卜。断腿不见了,像从未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
风衣站在原地,雪籽落在他的发梢,很快融化成水。他口袋里的肉干还带着断腿身上的暖乎乎的气息,树皮日记上那行晕开的字迹突然清晰地闯进脑海——“哥,下辈子我当人,给你打一屋子的蛇。”
他蹲下身,指尖抚过树皮上歪歪扭扭的划痕,突然发现最后几行被雪水晕开的字,之前竟没看清:“如果哥要走,记得把我的肉干带走,路上饿了吃。还有,哥要好好的,别再皱眉了。”
风卷着雪花吹过,木屋的门吱呀作响,像是断腿以前扒着门叫他的声音。风衣攥着那根啃了一半的胡萝卜,突然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他赢了经验,离“大佬”更近了一步,却好像丢了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后来,风衣领养了一只新宠物——变异舔食者,通身覆着深紫色的鳞甲,布满倒刺的舌头能瞬间撕裂猎物,天生战力不俗。他没有像培养断腿那样慢慢攒经验,而是直接将放生断腿返还的80%经验全部灌注给了它,变异舔食者的等级瞬间飙升,攻击力度直接达到了断腿的三倍,正好适配地下实验室的阴暗环境与虫母的凶戾攻势。
有了高等级的变异舔食者,风衣刷怪升级的效率翻了数倍,不过半个月,就集齐了挑战地下实验室虫母的所有道具,成了服务器里第一批筹备进入无名岛的玩家。
挑战虫母那天,服务器里满是组队申请,可风衣只带着变异舔食者进了地下实验室。实验室的通道狭窄潮湿,粘稠的虫丝挂满岩壁,不知名的虫豸在黑暗中簌簌爬行,变异舔食者矫健地扑杀着沿途的寄生幼虫,舌头上沾着腥臭的粘液,每一次攻击都精准狠厉,比断腿当年笨手笨脚躲吞噬的样子,靠谱太多。
虫母盘踞在实验室深处,巨大的躯体堵满了整个空间,口器里不断喷射着腐蚀液,触须横扫之处碎石飞溅。变异舔食者灵活地避开攻击,找准虫母的薄弱处反复撕咬,獠牙穿透坚硬的虫甲,墨绿色的体液喷涌而出,溅在地面上滋滋作响。
整场战斗酣畅淋漓,可风衣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路过堆满虫蜕的角落时,他会下意识放慢脚步,好像下一秒就有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叼着捡来的光滑虫壳跑过来,献宝似的塞进他手里;打到虫腿肉时,他会习惯性地想揣进兜里,转头才想起,再也没有一只兔子会把虫肉当成危险品,偷偷藏起来不让他碰。
变异舔食者最终咬断了虫母的脖颈,系统提示“成功击败虫母,解锁无名岛进入权限”的瞬间,队友们的祝贺消息涌进聊天框,风衣却没半点开心。他站在虫母的尸体旁,看着实验室顶部透进的微弱光线,突然想起断腿以前总问他:“哥,无名岛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等你打败虫母进去了,我们能不能去捡贝壳?”
那时他总说“等成了大佬再说”,可真到了这一天,身边却没了那个盼着捡贝壳的小家伙。
回程的路上,变异舔食者叼着掉落的珍稀材料凑到他身边,等着他的夸奖。风衣摸了摸它的脑袋,指尖却没有触碰绒毛的暖意,只有冰冷粗糙的鳞甲触感。他突然想起,断腿的绒毛总是暖乎乎的,哪怕在雪天里跑一圈,揣进怀里也能焐热手心。
回到木屋时,篝火已经灭了,草窝里的肉干不知被什么小动物啃了几口,树皮上的日记被风雪侵蚀得有些模糊,只有“哥要好好的”那几个字,还依稀能辨认出轮廓。风衣点燃篝火,火光跳跃间,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间木屋:墙角堆着断腿捡来的枯枝,窗台上摆着它攒的彩色石头,连门后的挂钩上,还挂着半截它啃过的骨头。
所有痕迹都在提醒他,这里曾经住着一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家伙。
他突然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变异舔食者乖乖蹲在篝火旁,他却打开宠物面板,看着那只靠断腿的经验堆起来的战力超群的怪物,手指悬在“放生”按钮上,迟迟没有按下。他想起断腿消失时惊慌的叫声,心脏又开始抽痛——这只宠物的每一点战力,都沾着断腿的陪伴与他的亏欠。
不知过了多久,他关掉面板,起身走到橡树下。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蹲下身,在当年捡到断腿的树根旁,挖了个小坑,把那根啃了一半的胡萝卜埋了进去,又从口袋里掏出断腿藏过的肉干,一片片摆放在坑边。
“断腿,”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轻轻的,“虫母我打败了,无名岛能进去了,有很多贝壳,还有你怕的蛇,我都打光了。”
风穿过树林,带来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轻应着。风衣望着空荡荡的树根,突然笑了笑,眼里却泛起湿意:“我好像,靠你的经验成了大佬,却彻底弄丢了我的小宠物。”
他没有放生变异舔食者,却再也没带它上过线。每天上线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橡树下看看,然后坐在篝火旁,看着树皮上的日记,一遍遍地想,断腿现在在哪里?是不是遇到了好的主人,有没有人给它烤胡萝卜,有没有人会把蛇肉藏起来不让它碰。#重建家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