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江湖故事＃入江湖

初秋，正午。

“伯良，出了这门，可就是江湖啦。”

老肖提溜着酒葫芦，嘬一口，又缓缓吐气。

酒葫芦包浆浓厚，在阳光下光滑得发亮，该是被老肖那双糙手摩挲了几十年，可透过包浆，看葫芦上那些交错的裂纹。还是个破烂葫芦。

少年面对着小院门，背对着老肖，眼睛微红。

“入了江湖，我就四海为家，当一个剑客！”少年语气轻松。

强装意气风发，眼睛却更红了。

大块的云朵飘来，遮住晃眼的日光。

“当了剑客，可就别拿剑霍霍人家菜地了。”老肖又提起酒葫芦嘬一口，“去村前老赵家赊一斤面皮，今晚吃饺子。”

“嘿你个小老头，我哪能吃一斤面皮啊！你就是看我要走了，变本加厉的压榨我！顶多半斤！”还是老肖了解他，装生气总比装轻松要容易些。

走出院子，合上院门，眼泪差点就滚了出来。

他哪里不知道，上马饺子下马面。

太阳从云里钻出来。

院内老肖借机抹了抹眼睛，轻喃“哎呀，这日光晃眼哩。”

待走到老赵家门口，他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米老赵！”他扯着嗓子朝离他只两三步、却背对着门口算账的老赵大喊。

老赵惊得一跳，下意识地把桌上碎银扫进怀里，紧紧抱着，转过身来。

见是这小混蛋，随即大骂“哎哟你个小崽子要吓死我啊！”

接着又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把碎银排在桌上“从你第一次来我这儿起，我就他娘的和你说了老子不姓米！”

“嘿嘿嘿，叫顺口了嘛。我认字第一天学的就是米字，没成想出了家门就看见你家门口挂着这字，难免印象深刻。这辈子怕是改不过来了。”

“不和你这小兔崽子扯淡！”老赵已经合上账本，收了碎银走进柜台“来我这干啥来了？”

“赊半斤面皮。”

“今日入江湖？”老赵是聪明人，听闻要赊面皮，便猜到老肖家今日又有人要入江湖了。

“那可不！我要当个剑客！”

老赵可不听这兔崽子吹牛，转身去里屋取面皮，途中轻叹一声。

有个名满大京城的剑客，曾经也姓肖。老肖的肖。

老赵刚拎着半斤面皮出来，就被伯良给折腾了。

“老赵，再赊二斤酒呗！我家肖老头今晚怕是没酒喝了。”

“你他娘的还要赊啥，一口气说完！别他娘的折腾我！”老赵黑着脸骂。

“嘿嘿嘿，别生气嘛，”伯良挨了骂倒面不改色“我给你做一下午工，抵账，行不？”

老赵心里小算盘一打，这小子嘴上不靠谱，但做事倒卖力，不亏。转眼就变了脸色“嘿嘿，好说。”

“老赵，我走了啊。”伯良拍了拍满身的面粉。

“嘿，臭小子！你家一下午只有两个时辰啊？”

“穷人饭早嘛，再晚半个时辰回去我家肖老头就要饿死啦。”

“行行行，走吧走吧。”

伯良拎着面皮刚出门，又被老赵喊住了“臭小子！” “咋了？”

“老肖对你的好，进了江湖你也得记着！”

“你个臭老头今天怎么啰嗦起来了！我还能对肖老头不好么？他养着我，就是我亲爹！”伯良嘴硬骂老赵，心里却又想起“上马饺子下马面”来。

伯良抹了抹眼睛，没转头，走了。

老赵立在门口没进屋，又想起那个姓肖的剑客。大京城肖家的肖。

伯良进了院子，见老肖躺在破摇椅上喝酒。爷俩大眼瞪小眼，滑稽。

一老一少，眼角那一块都是白色。老肖的是盐渍，伯良的是面粉。

“你个小老头脸都不洗，还不撒泡尿照照？”

“你个小兔崽子脸都不洗，还不撒泡尿照照？”

俩人异口同声，话落又面面相觑。

出门，到河边，洗脸，回家。直到晚饭，俩人都没有对话，操持着莫名的、如同小女子一般的矜持。

男人最不愿意被人察觉的敏感，就平白地被自己抹在了脸上，还给最亲近的人看见了。太羞人。

晚饭有饺子下酒，酒喝得特别快。

“老肖，明早我就走啦，从今起就不喊你肖老头了。”伯良挠了挠头“不然人家觉得我这剑客忒没礼貌。”

“喊老肖不如喊老爹。”老肖撇了撇嘴，仰头喝完葫芦里最后一点酒。

“那可没门，你别想占我便宜！”伯良斜眼，不看老肖，“没酒了吧，去老赵那，有惊喜。”

“小兔崽子还和我玩花的！”老肖提溜着酒葫芦出了门。

伯良后脚出了门，溜去私塾张先生那儿借了笔墨纸砚，可踌踌躇躇不知该写点啥。

第二日清晨，伯良偷偷摸摸起了床背上包袱，见老肖没醒，留了张字条在他床头，出了门。

老肖睁眼，眼里遍布血丝，一夜没睡。伯良来时，他是装睡。

字条上写“老爹，等我成了有名的剑客，就回来看你。”

老肖拎着酒葫芦出了房门，连喝三口酒，也没壮够胆拉开院门，怕看见伯良的背影。

只能躺在破摇椅上摇着。

“伯良，出了这门，可就都不是家啦。”

摇着摇椅喝着酒，把伯良的字条反复拿出来看了又揣回怀里，想起一个不姓肖的肖家剑客。

晨风起，忒凉。

老肖喝醉了，被风一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叨叨了一句“秋风萧瑟天气凉。”

没了闹腾少年的小村一下就冷清起来，像是戏班走丢了当红的戏子，像是青楼的头牌被赎了身。

“草木摇落露为霜。”赶路已至日暮，肖伯良在一处店家落座，拍打身上落叶，突然想起这么句诗来。